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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陌生人
1.3.2.1 在辨析中探明意义
在辨析中探明意义

大约在2003年,我第一次读到库切的小说《耻》。他虽然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但他在中国却注定是个被冷落的作家。事实上,除了马尔克斯,最近几十年的库切的“诺贝尔奖同事们”,在中国都“享有”此类命运。其中原因非常复杂,可以做一篇长文。

我想,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中国读者喜欢的其实是那种简单的作品,并形成了顽强的心理定式,即单方面的道德诉求和道德批判。那种对复杂经验进行辨析的小说,我们的读者并不喜欢。这当然不值得大惊小怪。在日常生活之中,我们已经被那种复杂的现实经验搞得头昏脑涨,所以有理由不进入那些以经验辨析取胜的小说。问题是,现代小说对读者的一个基本要求,就是你应该在辨析中探明意义。

库切的文字如此明晰、清澈,但他要细加辨析的经验却是如此的复杂、暧昧、含混。以《耻》和《彼得堡的大师》为例,这两部作品的主题中国读者都不会感到太陌生,只要稍加引申,你便可以在中国找到相对应的现实经验,所以许多人阅读库切的小说可能会有似曾相识之感。对经验进行辨析的作家,往往是“有道德原则的怀疑论者”。如果失去了“道德原则”,你的怀疑和反抗便与《彼得堡的大师》中的涅恰耶夫没有二致。

顺便说一句,涅恰耶夫的形象,我想中国人读起来会觉得有另一种意义上“熟悉的陌生感”:经验的“熟悉”和文学的“陌生”(缺失)。小说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形象塑造,并没有什么更多的新意,它只是库切进行经验辨析时的道具。书中所说的“彼得堡的大师”与其说是指陀氏,不如说是指陀氏的儿子巴威尔和涅恰耶夫。这两个人都是大师:巴威尔以自杀而成就烈士之名,涅恰耶夫以穷人的名义进行革命活动,当然都是大师。当然,真正的大师还是库切,因为他们都没能逃脱库切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