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第十四章 心事重重
第十四章 心事重重

问询结束后,乔治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心情无比轻松满意。这件事终于圆满结束,也没有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令他不仅沉醉其中。他想跳舞、想唱歌,想给所有遇到的人买杯酒。但他立刻严厉地责备自己不可得意忘形。尽管危险已经过去,但潜在仍有威胁,只要稍有疏忽,威胁仍然可能卷土重来,因此他现在绝不能懈怠。

同时,他应该表现出对动物园重新开放的喜悦之情,因为街头巷尾口耳相传的本那比偷蛇一事,不仅撇清了动物园的责任,更是维护了动物园的名誉。在向员工们表达祝贺时,乔治有意流露出了欢快的情绪。

接下来几天,乔治都像往常一样在办公室工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这让他相信,如果警方要调查进一步的证据,他也绝不会受人怀疑。大家与他讲话时都神色自然,他相信没人对他的举动产生什么危险的兴趣。

第二天晚上,他又租了那辆格纳特去了欧洛普山,打算处理作案时用过的绳索,心里盼望着这是最后一次租用这辆车。那晚天气比他预计得还好,月明星稀,去山上的人可能都会看到他,但那个时间一般很少有人,所以他倒也不以为意。从另一个角度说,这样的天气也有好处,因为他想把绳子藏在山石之间,但崎岖峡谷在黑暗中也不易攀爬。

乔治没费什么力气就执行了原定计划,将绳索扔进了难以触及的沟壑里。他小心地解开了所有绳结,又把绳子浸入水中几次,直到不太可能留下什么线索为止。旁人看来,这只是根登山者用于攀爬的绳索而已。就算奇迹发生,这根绳子被警方找到,也不会与他产生任何关联。

销毁掉最后一个对他不利的证据,乔治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他从容地踏上回家的路,决心安定下来度过正常、无可指摘的后半辈子。

不过,这整件事他还是摸不着头脑。他苦笑着想,自己跟警察一样被蒙在鼓里。他不断地问自己,卡珀到底做了什么?他肯定又搞来了一条蛇,因为马尔医生跟布莱尼·希顿都认为本那比是死于毒蛇咬伤。那他是从哪里弄到那条蛇的呢?这种动物可不容易搞到,就算是动物园的授权代表也不一定能行。他一个律师,想在中部地区通过正常渠道购买一条蛇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乔治猜测,他一定是找了东方的神秘朋友帮忙处理此事,这就说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乔治的好奇心越来越强,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打算找卡珀一问究竟。几天后,他在电话亭给卡珀打电话,要求见他一面。卡珀并不同意,不过耐不住乔治软磨硬泡,他终于松口说周六要去趟巴思,如果乔治能在那天下午3点左右等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他可以载他一程。

于是乔治乘火车赶到离约定地点最近的车站,又走到了见面地点,正赶上卡珀来接他。一上车卡珀就责怪他强迫召集了这次会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愤恨道,“你就不能别这么多事吗?如果有人看到我们俩见面,可能会有各种猜测。事情还远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你怎么现在就想把它搞砸了?”

乔治吃了一惊,他解释说自己是好奇心作祟。卡珀闻言十分愤怒。

“你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他生气地回答说,“你就是个傻瓜,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如果你真的一无所知,那么你的表现就会更有说服力。感谢你自己毫不知情并且一直保持下去吧。”

乔治也很生气,但他清楚卡珀说的是对的。“你没受怀疑吧?”他底气不足地问。

这却激起了卡珀的怒火。“我怎么会知道呢?”他怒火冲天,“不是你被问询了吗?你了解的情况不是跟我一样多吗?老天爷呀,别以为大功告成就犯傻了。”

乔治也恼怒地辩驳了几句,接着又问他宽泛但却也相当重要的问题。“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钱?”

他本以为这会更加激怒卡珀,没想到结果却恰恰相反。卡珀冷静下来,以平静的口吻回答说:“我也在想这件事,我估计能比预期的再多得几千英镑,所以准备给你1000英镑甚至更多些。但是我现在也没办法,不然我早就行动了。”

乔治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觉得应该没什么难处才对。“我还指望以你掌握的法律知识,应该有什么门路呢。”他讽刺道。

卡珀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我的确有办法,但这法子不够安全,你该清楚,我现在不能给你支票。”

“那现金呢?”

“我要是有1000张一英镑,早就给你了。但我怎么能不受怀疑地把钱转移出来给你呢?”

“10英镑不行吗?”

“不够安全,10英镑可能会被追踪。”

“这我可不知道。”

“不论如何事实就是如此。银行会记录每笔5镑及以上面额钱币的流通,而且会登记接收者。”

“那你有什么计划?”

卡珀耸了耸肩。“我承认我也不希望这样,但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公开行事。你给我写信说想筹一笔钱,问问我是否能做点什么。我会说我能够预付1000英镑,你就假装接受我的提议。”

乔治的确也不喜欢这个主意。他希望的是自己能够悄悄收到卡珀给的这笔钱,越少人知道此事越好。目前本那比一案他并未受到任何牵连,但是案件审理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任何时候如果复盘文件,两人的交易就可能给警方提供之前被遗漏的联系。这可是他绝不希望看到的。

“一英镑你最多能给我多少?”他顿了一下,又问。

卡珀想了想说:“对你来说可能是杯水车薪了。”他最后说,“四五十英镑吧,我想。”

这一次轮到乔治考虑了。“一星期?”他终于问道。

卡珀吓了一跳。“一星期就要?”他有点疑惑地重复道。

“50英镑,一星期内给我,都要一英镑的。”乔治很坚定地回答道,“是不多,但我也能派上点用场。最好这周50英镑,下周40英镑吧。”

卡珀第一次流露出对乔治的赞赏之情,但他赌咒发誓说自己弄不到那么多钱。这样大幅度增加开销会引起银行的怀疑。

“胡说。”乔治反驳道,他已经慢慢找回了自信,“你有那么一大笔遗产入账,如果你不增大开销才会显得可疑。”

“没错,”卡珀嘟囔道,“如果开销是看得见的倒也没什么。如果我买新房或者新车应该没什么问题,因为任何人都会看到钱的去处。但是没什么大额花销、生活照旧的话,拿走一大笔就会显得奇怪了。”

“那好吧。”乔治回答,“你可以每周取50英镑,40英镑给我,剩下的10英镑大肆花费一下。别跟我说你没办法,卡珀,你可不是傻子,而我必须拿到那笔钱。”

协商到最后,两人终于达成妥协。接下来的周一,卡珀会邮寄50张一英镑的纸币给乔治,之后每周寄给他25英镑。

之后,乔治踏上了返回伯明顿的路程,朝另一个火车站走的路上,他的心情极度失望。每周25英镑与他之前所期待的1000英镑一步到位根本是天壤之别。这样他没办法给克拉丽莎和南希买她们想要的车。他也没法完全买下玫瑰小屋,与那些卑鄙的放债人两清。

不过随后,他又觉得自己不该抱怨。这种短暂的不便完全是为了最好的结果打算。在婶婶的遗产未被认证之前,没人会觉得他应该突然有一大笔钱。欠大债权人的那笔钱倒是不愁,更让他担心的那些小额债务,也能够逐步慢慢还清了。这就够了,而且也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怀疑。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然而令乔治感到惊讶的是,虽然这场密谋及悲剧已经告一段落,但他还是常常想起此事,而且并不开心。因为有钱能够帮自己渡过难关,他心里非常满意,但内心深处却仍旧感到焦虑和不安。他已经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获得的物质方面的优势,但一种无形的负担却像实实在在的重物压在他心头。在那件小事发生以前,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压迫感到底是什么。

过了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吃过午饭,乔治偶遇了也在俱乐部的本那比的律师,霍勒斯·汉密尔顿先生。两人聊了几句,话题又说到了刚刚去世的教授身上。

“他是个很好的老人家。”汉密尔顿说道,“我知道他一直是个慷慨之人,但直到我开始查看他的各种文件资料,才知道他到底为多少人提供帮助。当然,他有一大笔钱,不过他把钱都拿去照顾救助机构的伤残流浪狗了。他这一死,肯定有好多人会很难过。”

乔治含混地嘟囔了几句。

“我对其中一个受他救助的人尤其印象深刻。”汉密尔顿继续回忆道,“那人是个司机,因为言辞不当失去了工作和推荐信。本那比在他最为穷困潦倒的时候找到他,本打算帮他置办一辆小卡车,让他可以四处揽活帮人擦车或做点日常家用维修。那人自己也觉得能做点小生意,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你真该去看看他的希望破灭后绝望的样子,而这只是诸多案例中的一个而已。”

“或许本那比先生的继承人可以继承他的遗愿,继续帮助这些人。”

汉密尔顿耸了耸肩,讽刺道:“是啊。”

那天晚上,乔治辗转难眠,他突然有了一个新角度来审视自己所作所为对别人造成的影响。这个无害又友善的老人,居然被他乔治谋害了!那些正接受本那比救助的人,因为他的恶行,失去了援助和希望。而他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事,并不是像这些人一样为生活所迫—他的物质生活一直很优越—仅仅是为了想博情妇一笑而获得满足。现在,他不得不正视这一铁板钉钉的、赤裸裸的事实:都是因为乔治的帮助,卡珀才能执行自己的计划,让本那比命丧黄泉。乔治知道,他已经成了杀人犯,失去了心态的平和,也不得不背上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沉重心理负担。

乔治也终于意识到,这种沉重的负担为何会将他压垮。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他开始思考,在这场“风险投资”中,自己得到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他是得到了钱,但是否已经失去享受金钱的能力?他还是可以与南希见面,但她的陪伴却再也不能让自己感到快乐了吧?他的确在玫瑰小屋建了一个安乐窝,但是否也毁掉了家庭呢?长话短说,乔治用道德负担替代了对经济状况的担忧。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换来了令人痛苦不堪的烦恼。

但很快他又不再难受了。乔治劝告自己,这些良心拷问都是非理性的恐惧,源于孩提时代的错误教育,比如迷信和胡言乱语。在这个世界上,想要一样东西就得自己去争取。他不必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只需要驱走脑中这些病态的想象,就能重回理智和快乐。

然而,尽管乔治极力想说服自己,但其实心里也知道,这些负担会一直跟着他,直到他死去……

乔治还担心克拉丽莎的事。最近一段时间她的举止令人猜不透,对他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她比以前更冷淡了,简直变成了一尊冰雕。克拉丽莎再也不会假装关心他的行踪,好像他只是个不受欢迎却又不得不忍受的陌生人。有时他也担心克拉丽莎已经发现了南希的事,但随后他又肯定地觉得,如果她已经知道出轨的事,肯定会说点什么,那他也就不必再苦苦隐瞒了。

事实上,克拉丽莎了解的也只有哈莉特·科瑞恩恶毒的暗示而已。她放弃了找侦探调查的念头,决定除非再发生新的情况,否则她都会按兵不动,让事情顺其自然、不加干涉。她也知道,乔治只是做了许许多多丈夫会做的一件事,只要家丑没有外扬,那她还是愿意维护小家和对外的地位。毫无疑问,他自己也会厌倦出轨这档子事。尽管对她来说,婚姻就像是某种商业合作,但她还是会像很多遇到这件事的人一样,心情烦乱、闷闷不乐。

不过令她讶异的是,乔治在物质消费方面的观念,竟然有所改观。与卡珀见过面后,周二上午,一封写着“私人信件”的信封放在了他的桌子上。他从里面拿出50张一英镑放进钱包里。这第一笔收入令他心满意足,50英镑不算多,但还是可解燃眉之急,而且一想到每周还会持续进账,他就更是雀跃。

随着危机过去,他又开始渴望见到南希,不过他还没想好,现在去玫瑰小屋拜访到底安不安全。他想,自己绝不能再租车去了,太容易被人追溯。那次与卡珀的见面让他想到一个办法。附近就有三个火车站,距离玫瑰小屋分别是1.6、3.2、4.8公里。他可以轮流坐火车到那里,剩下的路程就步行过去。他从电话亭打给南希,说明天下午去看她。

但是这次会面远不如往常的见面来得满意。事实上,南希不经意间的几句话让乔治大吃一惊、很不愉快。

乔治跟南希解释,自己之所以疏于拜访,是因为动物园丢蛇事件和本那比之死导致他不得不在动物园加班。在案情查明之前,警方形成了谋杀案的推论。他想警方认为这一切与动物园有关,包括自己也有嫌疑,所以等嫌疑彻底被洗清后,他才敢来玫瑰小屋看她,也就不会把警方引到这里了。而南希的回答却让他十分生气。

“这种想法!”她轻蔑地说道。“好像有人愿意谋杀一个可怜老头、还会用这么可怕的方式似的!如果真有人做了这种事,我很希望看到他被吊死。”

乔治勉强振作起来,恳求似的说:“别说这件事了,是件很可怕的事。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吧。”接着他转而说起了有人闯入动物园偷窃的事,以及完全失控的事态。

他们没有再继续这一话题,但是那晚,乔治回到家坐在书房里时,南希的话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南希,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深爱(或一厢情愿深爱)的女人,如果知道了真相,会很希望看到自己被吊死!他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她,或者这也是他一厢情愿。他已经失去了妻子、失去了自尊、失去了内心的平和,都是为了她—如果她发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希望看到自己被吊死!

乔治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如果真相被揭露,不仅仅是南希,所有的人都会乐见他的死亡。克拉丽莎,这个他曾经爱过、也曾经爱过他的女人,恐怕会是例外。她会觉得难过。但这悲伤不是为了他,而是为她自己,因为他给她带来了耻辱与毁灭。她会诅咒他。

乔治独自一人坐着,几天前让他焦虑的想法又出现在脑海中。他似乎看到年老而虚弱的本那比,正在徒劳地与蛇搏斗。老人的眼中充满恐惧和惊骇,而这都是乔治一手造成的。那双眼睛盯着他,不管他看向何处,都带着责备的神色望着他。从墙上的画上,从壁炉中烧得通红的炭块里,从他打开的书的纸张上冒出来。这双瞪着乔治的眼睛里包含着多少责备!发现凶手就是他时,又流露出了多少悲伤与惊讶!

乔治突然咒骂一句,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威士忌,倒上一点苏打水,一饮而尽。酒劲很快就上来了,他的思绪也清楚起来。本那比的声音跟满含责备的眼神都消失了,乔治的人生观也正常起来。根本无须担心—他现在明白,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毕竟,这个古老的世界并非什么凶恶之地。人生得意须尽欢吧。况且,钱财也源源不断而来,让他可以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又漫不经心地倒了一杯酒,加上苏打水,转身坐回壁炉火堆前的座椅上。威士忌可真是好东西,他心里边想着,边啜了一口酒。就算情绪极差,酒也能让你重新振作起来。没错,只要还有一杯威士忌,总能让人身心舒适。威士忌是好东西!

突然,他脑中又闪过一个念头,急忙将酒放在椅子旁的桌子上。真蠢!他这么想真是蠢到家了!喝威士忌对他根本毫无帮助。他恐惧地回忆起酒精的另一种作用:它会让人的嘴变松。老天!如果他喝太多,有什么是说不出来的呢!让这些恐怖而绝望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也比不慎说出自己的秘密来得好!言多必失—这种情况导致的可怕场面生动地浮现在他脑海中,一想到可能的后果,他顿时感到不寒而栗。遭到逮捕(听说警方逮捕时都非常礼貌友好,不过这只能加剧其过程的恐怖);等待;庭审;又是等待,这次会有两名狱警陪他;之后……

乔治又打了个寒战,颤抖地拿起酒杯。然而,他却立刻咒骂一句,将酒杯扔进了火堆里。杯子摔碎了,火苗突地一闪,发出嘶嘶声,着得更旺了。该死的!他真是受不了了。他得去俱乐部找人聊聊天。

乔治看了一眼时间—太晚了,来不及去俱乐部了。现在已经晚于他平常睡觉的时间了。不过就现在这种心绪,根本睡不着觉。逐渐地,他情绪好些了,况且现在,也不是安眠的时候。

乔治的思绪平静下来。他想,自己必须戒酒才是。虽说这会很难,但也必须面对。刚开始的几天可能会很难挨,但之后就很简单了。

接着他又想到另一件事。卡珀!如果卡珀跟他情况相似,那他会戒酒吗?他会不会某一天喝多了,结果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乔治意识到,从今以后,他是否安全、能否免于牢狱之灾,将全部取决于卡珀的自制力,这让恐惧感又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卡珀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吗?他不知道。

乔治意识到自己的安危将不受自己控制后,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又一次攫住了他。他必须见见卡珀。不管任何代价,都要见他一面,并且让他承诺戒酒。但是这种承诺有意义吗?

乔治越想越觉得冷汗直流。这会是另一个可怕的陷阱吗?如果卡珀的存在会威胁到他的安全,那么只有一种办法能解决此事。

老天,这真是太可怕了!乔治渴望地看着酒瓶,但还是坚决不许自己碰它。他没意识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阴谋还会继续,他决计会受不了的。与其那样,还不如让他死了的好……

他又猛地振作起来。这些只不过是恐惧作祟。自己是因为紧张才感到不适。他想要一个假期……很快就能拿到那笔钱了,然后就去度假。可以去南美或者好望角,只要离开这里,什么地方都行。而且他会带南希一起去。送克拉丽莎去加利福尼亚度假,她一直想去那里看望家族亲戚,然后他自己,带着南希去别处。到时候就能好好享受一番,忘记这些可怕的噩梦了。

尽管有这些勇敢的想法,但乔治内心深知,如果不忘记发生过的一切,他根本没办法好好享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