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七章 背景调查
第七章 背景调查

这幢小屋的售价是700英镑,乔治跟中介说好要买下这里。先要付定金50英镑,剩下的需在入住前全部付清。办好各种手续可能还需要几天,但中介说只要付了钱就可以立刻入住。

然而700英镑并不是全部的花销。至少还得再花100英镑买家具,另外还有手续费用、对房间进行小修整和改造,全部开销都加在一起差不多要900英镑。

从银行或者朋友那里借到这笔钱是不可能的。乔治可以凑到50英镑的定金,但剩下的就无能为力了。他很懊丧,自己只付得起这50英镑,剩下的钱只能等婶婶去世后再付清。

乔治自然不希望抛头露面处理此事,所以有点后悔居然亲自去中介那里拿钥匙。不过,他已经预见到这种事了,因此给中介留了假的姓名和地址。而且那天阴雨绵绵、十分昏暗,他又竖起衣领、压低帽檐做了乔装,因此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还钥匙是南希去的,后续与中介的谈判也是她出面,当然,用的也是假名。她与中介见面,付了50英镑定金,还聘请了律师处理过户手续。为方便办事,她住在临近的小旅馆里,对乔治来说,这又是一笔意外的花销。

乔治心底期盼的梦想终于实现,但他仍有些不开心。一想到即将与南希永久相伴,他喜不自胜。虽然他给南希的许诺是暂住于此过渡一下,但他真心实意希望南希把这里当成归宿。但除此之外,他又被谎言充斥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一旦两人的关系被发现,事情将万劫不复。有时他扪心自问,这样是否值得,答案并不总是肯定的。转眼又过了三周,日子没什么变化,乔治对于婶婶的情况却越发急不可耐。终于,他期盼已久的事情发生了。

马尔医生给他打电话的那天早上,他正在穿衣服。医生抱歉地说,他的婶婶过世了。这样的结果非常突然。瑟里奇与医生虽然有所准备,但婶婶去世的前一晚,一切如常,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潘特兰小姐是在睡梦中去世的,但她不允许家人哀悼,因为这对她来说是幸福的解脱。

乔治根本毫无哀悼之意,但他还是向马尔医生表达了悼念之情,并说自己会立刻赶过去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好帮的。马尔医生给家人开了死亡证明书,这样死因便不需调查。根据乔治的指示,殡仪馆的人负责把关葬礼的细节。年长的女仆被打发去找一份新工作,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多留了几日清扫婶婶的房间。乔治打算把房子和家具都卖掉,他急着见婶婶的律师,想让他来操办这些杂事。

没想到,他恼怒地想,婶婶的律师居然是本那比的侄子卡珀,两人在出车祸横死的乔伊思的订婚派对上见过面。一开始他本打算另请高明,后来出于对本那比的尊重,还是决定雇用他。

终于熬过了打理各方事务的沉闷阶段,然后就是举办葬礼了。葬礼后,乔治迎来了自己期盼已久的事:他、克拉丽莎及婶婶家的仆人,都坐在潘特兰家的客厅里,来听律师宣读遗嘱。他并不怀疑婶婶的好意,但重复的口头许诺和实打实的法律文件可是两回事。他穿着正装,坐在客厅里等待宣布遗产归属,心想自己的疑虑终于可以打消了。

到婶婶家时,他吃了一惊,到场的律师是个强壮的陌生年轻人,自我介绍—帕特里克·罗根,是卡珀的合伙人,宣读遗嘱之事由他负责,卡珀有事出国了。他出差去了美国,两三周后才能回来。但如果有任何法律相关的事项,乔治可以交给罗根处理。

要宣读遗嘱的时候,乔治坐立难安。罗根慢吞吞地,显然不是很熟悉流程。他这个岁数就能做合伙人,实在令人吃惊。乔治真想站起来冲他大喊:“快点吧!”或是“老天啊,赶紧读完吧!别磨磨蹭蹭的!”同时,他能感觉到,克拉丽莎不知为何,似乎也十分烦躁。而女仆的心中其实也不平静。在座的大家都各怀心事,却都努力掩盖自己的急不可耐。

终于,罗根开始磕磕绊绊地念起了事先准备好的烦琐遗嘱。“临终遗嘱……健全心智……给予与遗赠……”然后,他念出了乔治渴望多年的那句话:“给我亲爱的朋友和女仆……我死后……遗产赠予我的侄子,乔治·汉弗莱·瑟里奇……”

听完这番话,乔治不由得松了口气。他不露痕迹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么遗产是真的了!毫无疑问!他现在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立刻给中介补上剩下的650英镑。再过两天,玫瑰小屋就属于他了!

他听到自己恍恍惚惚地向罗根说着客套话,感谢他所做的一切。没错,一切都顺利进行,还有一点小手续要办,不知可否麻烦罗根?很好,那么过一两天会跟他联系,什么时候比较合适呢?

乔治急不可耐,必须第二天早上就与罗根会面。他还是竭力表现得风度翩翩,好让人不会产生怀疑,但是,他还能装多久呢?

他非常仔细地斟酌了给罗根的说辞,如何能不引人怀疑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不过他意识到,自己想知道的是每个处于这个位置的人都想知道的事,绝不会引人怀疑,只不过还是必须保持礼貌。最后,为了避免露相,他决定把问题列出来给罗根,让他在有空的时候回复。

第二天一早,他便开了60多公里,去到位于博山姆的卡珀&罗根律所。罗根的名字是刚印在门上的,显然,这位年轻的合伙人加入没多久。他的到访让年轻人有些猝不及防,因此他竭力装出一副专业的样子来接待乔治。不过,他还是懂点规矩,知道在给出答复之前,需咨询公司里资深职员的建议。

乔治心里早有打算,态度反而非常从容。他坐下后,与罗根寒暄起了天气。罗根捧出烟盒,乔治慎重地选了一支,不紧不慢地点上。他聊起抽烟的趣事,聊起卡珀的出差,慢慢地把话题引到了露西·潘特兰去世的事情上。

“抱歉,我显得有些急躁了。”他说道,“但除了今早,我后面几天都有安排了,遗嘱认证之类的话题又不宜延期。”

罗根诚恳地表示赞同。

“我已经有所准备,”乔治继续说道,“有几个问题,比较直截了当。如果遗漏了什么重点,烦请您补充。”

他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纸。“我婶婶才过世没多久,我们就得急忙探讨此事,显得我有些冒昧。”他低声说,“但我已经解释过原因。您明白,这些问题是与我情况相同的人都会有的疑问。多年前我就知道将继承婶婶的遗产,但完全不知道她会留下多少给我,所以这是我最想知道的。当然,知道个大概就行。然后我想问问这笔遗产的存在形式,是股票或是财产,或者其他之类的东西。或许您可以解答一下我的这些疑惑?”

罗根也很热心地想帮他弄明白这些问题。虽然他没时间算出精确的数字,但是他大略知道除去遗产税和给两名女仆的工钱,剩下的都将由乔治继承,大约有8000~9000英镑。而这笔钱,多数是各类工业股,还有少量公司股票及其他股票。

“我这里有个清单。”罗根继续说,“您可以看到,投资的项目都非常不错。不仅投资项目很好,而且分散,有各种类型,还有信托股保证投资安全。我想应该祝贺您,瑟里奇先生。”

之前,乔治竭力想隐藏自己急切的心情;不过现在,他又得开始克制自己的喜悦和满意之情。这绝对是一份很可观的投资清单。他虽然不太懂金融投资,但也知道这份投资不仅能给自己带来不菲的额外收入,也能为他忧心的经济状况提供保障。情况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最想知道的三个问题,已经有两个有了答案:他是确定的继承人,而且能继承到一大笔钱。不过还有个问题亟待弄明白。

“我同意,这是份很不错的投资清单。”他努力保持着惯常的口吻。“我承认,我很高兴,但我想近段时间我恐怕得不到这笔钱。您觉得,大概要……多久呢?差不多三四个月才能拿到钱,把所有手续都办完?”

“我想应该要不了那么久吧。”

乔治又随口聊了聊法律手续滞后的问题,更有信心了。

“还有一个问题想向您咨询。我一直在考虑,如果遗产超过5000英镑,我想动用一些,跟妻子去环游世界旅行。还没有确定要不要这样做。但如果我想去旅行的话,那我想快点动身:就在春天的时候,以避免酷暑或者严寒。也就是我想在法律手续办完之前预支一部分钱,不知道是否可以?”

罗根有些尴尬。“恐怕通过我们是不行的,先生。”他答道,“我们不涉及那方面的业务。当然了,外面有很多贷款公司。”

乔治急忙解释道:“我绝对没有期望贵公司有这项业务,罗根先生。”他愉快地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是否可以去借一笔贷款了呢?”

罗根又犹豫了。“我想现阶段,您恐怕无法从银行借到这笔钱。他们应该会要求您提供凭证。平常卡珀先生都把凭证放在保险柜里,但您明白,在整个手续没有办完之前,我无权向您颁发凭证,就算卡珀先生在这里也不行。但是很多贷款公司,应该会在了解到您将继承一笔遗产后,愿意为您办理贷款。”

“他们怎么能知道呢?”

罗根耸了耸肩,“我想您不必担忧,告诉他们事实就可以,他们会自己打听的。”

乔治点了点头,“或许吧,现在我还没考虑好。不过,卡珀先生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您知道,我之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是我的邻居,本那比教授的亲属。”

后来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乔治便满意地离开了律所。他的人生前景非常光明,他的一举一动也丝毫没有引起怀疑。

几天后,乔治碰巧去城里办事,于是他再度拜访了亚拉伯罕小贷公司,那里的职员虽然仍旧是彬彬有礼,态度却显然比之前更积极了。

“一般如果不拿到保证,我们是不会办理贷款业务的。”听乔治说明情况后,亚拉伯罕解释道,“不过您的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我们大概可以借给您,我恐怕是很小数目的一笔钱。您说卡珀先生两周内就能回来,并且为您提供凭证,对吗?”

“不,”乔治回答道,“我没有那样说。我想在正式的手续办完之前,律所都无法开具凭证。但是,当然了,如果我能等到那个时候,自然也就不需要贷款了。如果我刚刚说明的情况您仍旧无法通融,那我恐怕也没办法了。”

亚拉伯罕先生有点支支吾吾。他犹豫地说,他知道瑟里奇先生自己也是生意人,应该了解其运作模式。他本人对瑟里奇提供的材料已经非常满意了,如果他能说了算,那么愿意为瑟里奇先生提供遗产金额75%的借款。但他还有几个合伙人,因此必须遵照商业标准来做。没有额外的担保,他只能为瑟里奇先生这样的绅士提供一小笔贷款,最多不超过250英镑。“我想您暂时无法通过其他渠道筹到这笔钱了。”亚拉伯罕得出了结论,“您不介意说说借钱的目的吧?”

这次轮到乔治犹豫了。“用途我本想保密,”他说,“但实际上我是想买一幢房产。”

“请问房屋的价格是多少呢,先生?”

“700英镑,我已经交了50英镑的定金。还剩650英镑,但我想还得要一两百英镑买家具,修整房屋。”

“那么就是850英镑左右。”亚拉伯罕说道。然后,他停顿一下,又问:“可否请您稍等片刻,让我跟合伙人讨论一下?”

乔治并不清楚他这么说的意思。亚拉伯罕突然着急起来,然而几分钟后,他还没想明白其用意,亚拉伯罕就回来了。

“很抱歉,我的合伙人也持同样观点,如果您无法提供继承遗产的凭证作为担保,我们就无法借给您那么多钱。但是我们或许可以用另外一种形式帮您解决这个问题。比如我们为您买下这座房产—如果我们调查认为它值这个价的话。然后我们借给您150英镑现金,一共就是800英镑,对吧?这样我们有了房子作为抵押,而且也有您继承遗产还款的保证。您意下如何呢,瑟里奇先生?是否可行呢?”

这种办法,乔治并不是很满意,恐怕买房一事会被太多人知道,他并不想扩散这个消息。然而,他似乎也别无选择了。思虑再三,他犹豫地接受了这种方式。他向亚拉伯罕承诺,派南希为代表人全权处理此事,因为到目前为止,房屋的问题都是以她的名义来进行沟通的。他有些不快,但又感到卸下了一副重担。他似乎察觉到亚拉伯罕嘴角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么,先生,”亚拉伯罕继续说,“我现在只需要再给您150英镑现金了。或者您更希望开支票?”

乔治盯着他道:“但我以为您得先去调查一下?”

亚拉伯罕笑容满面。“您上次来过之后,我们就去调查清楚了,先生。”他解释道,“我们知道您的情况,您是可以信任的。那么,就开支票吧?”

当晚乔治就回了伯明顿,一路上都非常兴奋,简直忍不住想租辆车去告诉南希这个好消息。但是,一想到还得去小旅馆敲门告诉她,乔治就觉得有点丧气,因此他安慰自己,明天一早再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亚拉伯罕遵守了约定。第二天,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去拜访了南希,他处事老练,梳一个油光锃亮的背头。他先跟着南希去了玫瑰小屋,然后又见了房屋中介。之后,他作为南希的代理人鞠躬离开了,说要去独自处理剩下的手续,几天后买卖就能完成。

南希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乔治也能感受到这种快乐。两人高兴地与当地建筑商讨论了针对小屋的改造和修整。刚开始建筑商说不几日就能完成,让两人大感振奋,但没过一会,他却反悔说工期会有延期,使得两人有些失望。乔治很想去现场监工,但他认为自己出现在小屋附近过于危险,因此不得不遗憾地决定: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之心,等到全部工程完工再去。

买家具他也没有跟南希一起去。事实上,两人减少了见面的次数,都在耐心等待南希安顿妥当后的美好时刻。那时,闲杂人等都走了,乔治再去,就比较安全。

小屋最为重要的改造就是建造车库。乔治决定,只要一拿到钱,就给南希买一辆汽车。这个车库,不管是莫里斯小汽车、奥斯汀宝贝,还是大排量的福特都可以放下。买了车,首先,不那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其次,南希出门更方便、省事。既然不是房子真正的主人,拥有一辆自己的车,她一定会很开心;况且她也就能用车接送乔治去火车站或公交车站,如此一来,乔治便不必再租用那辆格纳特,也就最大程度上避免被人发现的风险。

尽管建筑商的进度有所延迟,但修整工作终于完成了,家具也差不多都到了。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五,南希搬进了小屋。她一个人其实也能轻松完成布置,但乔治还是劝她请了一个女帮工,每天早上过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乔治希望:首先,不要让这里显得非常神秘,每天都有女仆过来的话,小屋主人的经济状况会跟周边相符合,也就能慢慢融入其中;其次,是疾病的问题。如果南希身体不适,就有人能及时照顾她;最后,至少能减轻她在家做家务活的负担,有空看书、做园艺、发展自己在音乐方面的天赋。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的一天晚上,乔治开车去见她。他将车停在一公里外的小路上,走林间小路去玫瑰小屋—一路没有遇到任何人。第一天晚上竟然如此顺利!舒服而温馨的客厅,拉着窗帘的百叶窗,旧砖炉里旺旺的火苗正尽情燃烧!更加重要的是彼此的陪伴,让两人仿佛身处与世隔绝的天堂。

两个人都以为这段秘密感情无人知晓,这让他们感到心满意足。当然了,他们一直也非常谨慎,但是就算如此,还是会发生意外。现在,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南希绝对不可能泄露秘密,而乔治也只需要在往返的路上多加小心,保证两人的会面不被人撞见就好了。

如果他们知道,老处女哈莉特·科瑞恩已经把这件事散播到乔治身边人的圈子里,近一半的女人都知道他的外遇的话,两人的感受大概会截然不同;再如果,他们还知道,克拉丽莎甚至在思考找私家侦探调查乔治周三下午行动好还是不好的话,他们的满足感登时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电灯的保险丝突然烧断那样。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的无知,让他们能够拥抱现在这份难得的快乐。

距离乔治第一次去玫瑰小屋又过了几天,乔治在办公室里接到了一个电话。“请问是乔治·瑟里奇先生吗?”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请稍等。”这次电话那头换了一个人,是一个男人。“这里是卡珀&罗根律所,我是卡珀。您好吗,瑟里奇先生?”

乔治立刻提起了兴趣。“您好吗,卡珀先生?还记得我们上次见过面吗?您已经回到英国了吗?”

卡珀回来了,还记得两人之前那次愉快的会面。他现在打给瑟里奇是要谈公事,提议见面讨论一下潘特兰小姐遗产继承的问题。“不过我这一两天不在办公室,”他继续说,“我得去拜访几个不常来往的客户。但是晚上我都在办公室,没有别的安排。不知道您晚上是否方便过来一趟?我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非常唐突,我应该去亲自拜访您的,只不过书面文件这些都在办公室里。”

假如能再多争取到一点现金,乔治根本不在意是不是要多开100公里。他再一次感到迫不及待,于是告诉卡珀当天晚上前去拜访,不知卡珀是否能满足他这么突然的请求。

没想到,卡珀也觉得当天晚上时间最为合适。晚饭后,乔治又租了那辆格纳特—他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开出了市区,直奔去往博山姆的那条路。

不过,这一晚的旅途实在不能算是愉快。天很黑,外面阵阵狂风,在烟囱和街角处盘旋。等风停了,又下起了倾盆大雨。人行道上因为积水反射着街灯和汽车车灯的光亮,导致开车难度增大。乔治被晃得睁不开眼,不得不减速慢行。平常时候,一小时内就能到博山姆,这一天,他足足走了将近两个小时。

到达目的地后,是卡珀自己来开的门。“真抱歉,这种天气还让您大老远来一趟,”他跟乔治打了招呼,“恐怕这一路很不愉快吧。您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的,我自己开车来的。还不算很糟,只不过我开得比较慢。”

“如果您不赶时间,我是无所谓。但是真的很抱歉,管理员不允许在这里停车。您能把车停到拐角附近吗?”

乔治照做了,不过他心里还是诅咒着当地政府关于晚间不许在半住宅区停车的规定,明明周边根本没有车流通行。

卡珀还在门口等他。“上来烤烤火吧,”他提议道,“今晚我一个人在这里,我的管家不在。”

卡珀似乎怕人看见有人来访,乔治后脚刚迈进来,他就关上了门。他带着乔治上楼,楼上是个很大的客厅,但是乔治感到很不舒服。家具又旧又破,火苗也非常微弱,似乎没什么热度。卡珀搬来一张扶手椅,又从餐柜上拿起酒瓶和酒杯。

“开车过来,您应该愿意喝一杯吧,”他接着说,拿起一个玻璃杯,“酒斟够了请说一声。”

威士忌给乔治带来一丝暖意,让他慢慢恢复自己想扮演的角色。卡珀跟罗根相比,明显更为胜任自己的工作。虽然乔治不太喜欢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清醒机智、很有能力的人。如果不加小心,他恐怕会很轻易就看穿乔治的心思。现在,乔治更是绝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急迫。

他啜了一口威士忌,轻松地说:“我真是没想到,能这么快就因为公事见面。原来您就是我婶婶的代理律师。”

卡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威士忌。他似乎有些紧张和烦躁。他几乎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然后立刻又倒了一杯。

“她原来住的地方离斯坦姆沃不远。”他答道,“如您所知,斯坦姆沃离这里也不远。我父亲是她父亲的代理律师,两位长辈去世后,下一代的缘分似乎仍在继续。”

乔治点了点头,“他是个好人,老潘特兰先生,我记得他。”然后他讲了几件往事。

然后他们话赶话,又聊到了一些事情:离去的家人、社会生活的改变、卡珀的美国之行。乔治越来越觉得卡珀似乎不太对劲。他有点坐立不安。他的回答时而模糊犹豫,时而唐突莽撞,说明他心不在焉,在想别的事情。最后,他终于说起了正事。

“潘特兰小姐去世期间,我不在国内,真的非常遗憾。”他说道,“罗根是个好小伙子,但是他太年轻了,没什么经验。我希望他还让您满意?”

“很满意,”乔治赶忙说,“他帮了我很多忙。”

“您真是太善良了。他的确是尽力了。不过,我想,我们两个还是该当面谈谈这件事。我想跟您说几件与遗产继承相关的事情。”

卡珀慢慢站起来,拨弄了一下壁炉的炉火。然后他直起腰,开始摆弄壁炉架上的东西。他从壁炉的装饰物后面拿出了一样东西。乔治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拿出了一把半自动手枪。

“您练习过射击吗?”卡珀问,他转过身,摆弄着手枪,脸轻轻地抽搐了一下。“没有吗?我可是练习过。尽管是自说自话,我对枪支还是很熟悉的。”他重新放好手枪,继续说道:“我比较喜欢用来复枪,但是这里不允许用。不过,您应该并不想听我说这些,您还是想了解遗产的事情,对吧?”

“这个嘛,”乔治感到非常惊讶,但他还是镇定地笑道:“这不是您提议我们见一面吗?能拥有这笔遗产,我倒不是说不高兴,但罗根已经告诉过我想知道的事情了。我大概能得到8000~9000英镑,差不多3个月后就能领到这笔钱。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乔治注意到卡珀似乎心烦意乱,听到他这番话好像又很震惊。有好一阵,他没有说话,只是怪怪地盯着乔治。

乔治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安的想法。卡珀的举止非常奇怪。他很没有礼貌、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心里显然在担忧什么别的事情,而且刚刚还提起了手枪。这个人疯了吗?他们俩现在是独自在房子里。乔治是遇上持枪的疯子了吗?他遇到人生最大的危机了吗?

卡珀又一次拿起了手枪开始摆弄起来。他显然在控制内心的某种情感。然后他突然握紧手枪,直直地盯着乔治。乔治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扶手椅的两边。

“恐怕还有点事情需要告诉您,瑟里奇先生。”卡珀嘶哑地说,“我得告诉您,根本—根本没有什么遗产!”

乔治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

“没有了。”卡珀继续说,声音还是异样地嘶哑,“全被我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