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走了奴隶制这块顽固的绊脚石，美国经济迎来突飞猛进，于19世纪末完成了工业化和城市化。

然而善恶同源，与迅速增长的财富相伴而来的还有贫富悬殊的加剧：一边是富可敌国的大亨，另一边是触目惊心的贫民窟。进步到底带来了富庶还是贫困？这个问题困惑了当时的美国人，以道义自诩的进步主义改革派拍案而起，掀起了美国历史上又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运动。从济贫院到市政改革，从开征累进制所得税到通过宪法修正案——一场民间发起的进步运动避免了阶层对抗的流血革命，重新调整了美国的政治经济制度，使之适应现代化后的社会。

一个多世纪过去了，历史已经证明，社会财富的总增长说到底还是有利于所有人改善生活的。进步带来的是富庶而非贫困，所谓“进步与贫困”的矛盾也许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自由与平等是人类的共同追求。但毋庸讳言，只要人人都有追求财富的自由，财富的拥有就肯定不会平等，这是由各种先天后天的条件所决定的，而非法律所能规定。回顾历史，又有哪个社会的财富曾经在各阶层里平均分配过？从理论上讲，只要是合法所得的财富，无论多少都是应该受到保护的，关键在于保证市场的公平、制度的公平。可是如今，空前体量的财富集中于极少数人之手，国家的经济命脉和政治民主受到严重威胁，这样的垄断又怎能令人感到安全？

平心而论，贫富差距过大对任何社会或个人都是没有好处的，为了保持社会健康稳定，进行二次分配势在必行。其手段有强迫有自愿，一方面是由政府通过法律来监管经济，通过税收来削富济贫；另一方面是迫使财阀自我反省，主动将财富回归社会，这不仅因为他们之获得财富有赖于社会整体，也因为维护社会安定有助于他们自身的安全。

进步运动再次证明了美国人的实用主义思维方式：相信通过调整来逐步改善社会。实用主义作为一种哲学在此时正式登场，大概也是顺应了时势。实用主义提供一种对真理的全新认识，彻底摆脱一切神学或世俗的教条，是人类思想的一次大解放。当人们以实用主义眼光看待事物时，便不再有唯一，不再有绝对，不再有僵化。适应环境是生存的不二法则，思想是人应付环境的工具，真理是有效用的假设，真理的对错全凭实践的效果来检验，唯有用的才能被称为真理。在新旧交替的过程中，人们必须重新认识事物，寻找能够指导行动的新真理，毫不犹豫地扬弃那些早已不再适用的旧“真理”。人与真理的关系只能是真理为人，而不是人为真理。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