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战争的起因并非为了解放奴隶，南方以维护州权提出分离，北方则是为了拯救联邦而战。当时北方民众的种族偏见也许并不亚于南方，许多北方人限制奴隶制的目的就是要把黑人限制在南方。但不可否认，南北冲突的焦点是奴隶制，如果这一顽疾不根除，一切流血终将会是徒劳。因此战争进行到一半，林肯就发布解放宣言，在拯救联邦之上又添加了另一个目的——解放奴隶。历史证明这是个英明果断的决定。

解放公告 战前，北方虽然厌恶奴隶制，但仍然愿意依法尊重南方人在蓄奴州内的权利而不去干涉。为了拉拢边境州，阻止它们倒向南方，林肯还坚持执行《逃亡奴隶法》，致使北方内部的压力逐渐增大。

随着战争的进展，国会中激进派的废奴呼声越来越响。1862年4月，激进派通过一项提案，要求废除哥伦比亚特区的奴隶制。7月，国会通过《第二充公法案》，宣布所有反叛州的奴隶获得自由。形势发展到这一步，继续保留奴隶制显得越来越有违于北方时局。林肯本人反对奴隶制，但他担心这会分裂国家，干扰战争，所以他非常谨慎，不让自己被归入激进派的行列。事实上，他常常利用激进派的压力作为借口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早在1862年春，林肯就已向内阁提出：“我们必须解放奴隶，否则我们自己将被征服。”这一方面是出于打击奴隶主的军事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出于道义上的需要——改变战争的性质，使之成为一场解放战争，这样更有利于北方的国际形象，获得欧洲自由言论的支持。但当时，北方战事很不顺利，要在这种情况下发表声明，条件还不够成熟。安提塔姆战役之后，林肯觉得时机已到。9月22日，他以战时总统的身份向报界直接发表《解放奴隶公告》，宣布从1863年1月1日起，解放尚在反叛州内的所有奴隶，但联邦内蓄奴州的奴隶地位不变，因为这些州并未反叛，他无权结束那里的奴隶制。

有人嘲讽林肯只是解放了他解放不了的奴隶，但林肯这样做既是为了安定人心，顾全大局，也是为了维护宪法。事实上，《解放奴隶公告》一旦发表，就决不可能只限于一个地区。公告的直接效果也十分明显，瓦解了同盟军的后院，使之腹背受敌。联邦军所到之处，奴隶纷纷前来投奔，这让奴隶主感到十分震惊：“我们认为最爱我们的（奴隶），却第一个离开了我们。”黑人成为联邦士兵后作战勇猛，联邦还专门组织了一支黑人连队——著名的马萨诸塞州第54连队。战争结束时，联邦军队中每18个人就有一个是黑人。整场战争中联邦队伍的黑人士兵，包括北方自由州的黑人在内，共有17.8万人，牺牲了3.7万人，其比例高于白人士兵。

在国际上，《解放奴隶公告》提高了联邦的威望，也起到了阻止英法承认同盟国的可能。英国于1833年解放了全部奴隶，因而在道义上很难再支持南方维护奴隶制。何况英国虽然需要南方的棉花，但也需要北方的麦子，而且英国估计南方将输，故始终没有承认南方的独立，北方争取英国中立的目的达到了。法国的拿破仑三世企图插足北美，表示支持南方。他派军队去墨西哥扶植一个傀儡国王。南北战争结束后，美国陈兵边疆，墨西哥政府很快在总统的指挥下捉住了这个国王。俄国亚历山大二世于1861年解放了全部农奴，他当然要支持北方的立场，同时他也希望有一个强大的美国来对抗英国。1863年，俄国军舰访问了纽约和旧金山以示支持。俄国还表示愿意将阿拉斯加卖给美国，内战后美国为了表示感激，于1867年同意购买。

联邦黑人军人
托马斯·沃特曼·伍德的这组画作于1866年，反映了黑人从奴隶到加入联邦军再到受伤退伍的过程，成为对18万联邦黑人军人的最好纪念。

在北方，《解放奴隶公告》满足了激进派的诉求，却激起了不少人的反对。有的北方人支持奴隶制，有的虽然反对奴隶制，但也反对给黑人以平等，担心北方会受到黑人的侵袭，与他们竞争工作、增加犯罪、传播疾病，并最后破坏白人的纯洁性。早在《解放奴隶公告》发布前，民主党人就利用这类担心与偏见，在1862年国会选举中成功煽动起人们的情绪。许多支持《解放奴隶公告》的共和党人也采取了反对黑人的立场，他们提出，终结奴隶制不是为了鼓励南方黑人逃到北方，而是要将北方黑人大规模移到南方。林肯的想法没有如此狭隘，但当真正开始解放奴隶时，政府还是采取了“遏制”政策，让黑人留在南方，这样北方的恐慌才得以缓解。尽管这样，还是出现了抵制征兵、街头抗议等事件。

就林肯个人而言，虽然他在道义上坚决反对奴隶制，但他毕竟属于那个时代的白人。道格拉斯曾说过：“林肯既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我们的偶像。他的利益、他的组织、他的思想习性与偏见都是白人的。”但后来道格拉斯又说：林肯是个“可以毫无保留或毫无疑虑地去热爱、尊敬、信任的人”。如此评价，是因为道格拉斯看到了公告背后的终极意义，看到了一位国家领袖的精神追求：“公告的意义比内容更重要，在字里行间我看到了关于一种生活与权利的精神。”

林肯并不满足于《解放奴隶公告》的发表，他知道必须将它写入宪法才不会有人怀疑其合法性。经过多方努力，国会于1865年1月正式通过宪法第13条修正案，规定合众国内不准有奴隶或强迫劳役存在。修正案于12月正式批准，奴隶制最终被合法埋葬。遗憾的是，林肯未能看到这一天。

林肯遇刺 林肯在炮火连天的内战中竞选连任总统。1865年3 月4日，他发表第二次就职演说。演说没有长篇大论，也没有从政治和道德角度去谈论内战，而是援引《圣经》中的“由于罪恶，世界才会遭受苦难”，将4年残酷的内战比喻为美国为奴隶们250年无偿苦役所付出的代价。胜利在望，面对共和党激进分子报复南方叛乱和分裂的主张，林肯以仁爱之心呼唤：“对谁也不怀恶意，对谁都抱着好感，坚定地信仰上帝让我们看到的正义，让我们继续奋斗完成正在进行的工作——去治疗国家的创伤，去照顾英勇作战的志士及其遗属，尽一切力量争取并维护我们之间以及与世界各国之间公平而持久的和平。”

然而，一个月后，也即南方刚投降后的几天，林肯还没来得及“完成正在进行的工作”，就死于暴力袭击。这是合众国历史上总统第一次遭遇谋杀。4月14日晚上，一个同盟方的支持者——演员约翰·布思，在福特剧院向正在看戏的林肯的后脑射出了致命的一枪。这是南方死硬派报复北方的一枪，其后果不仅是使合众国失去了一位伟大的领袖，而且埋葬了南方获得温和对待的最好希望，使自己成为暴力的受害者。北方相信，这次暴力暗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因而群情激愤，誓将惩罚与打击南方。

当载着林肯灵柩的火车由华盛顿缓缓驶向林肯的故乡伊利诺伊时，1600英里的路途上处处是向他悲伤致敬的人民，尤其是刚获得解放的黑人。这个出身贫寒、普普通通的美国人，成为美国民主精神最杰出的代表和象征。他不仅带领国家渡过了最困难的年月，废除了奴隶制，维护了联邦，还充分表现了美国普通人民的品质和信仰。短短200多个英文单词的《葛底斯堡演说》重申了美国人所信奉的基本价值，阐明了林肯对政府的理解，从此，“民有、民治、民享”成为美国人民对政府不可动摇的坚定理想，也成为现代民主政府最精炼的定义。

为了纪念这位杰出领袖，沃尔特·惠特曼写下著名诗篇《啊，船长！我的船长！》和《今天的军营静悄悄》；内布拉斯加州将兰开斯特县改名为林肯市；首都华盛顿建立林肯纪念堂。林肯已经成为人类解放的一个标志，不仅美国人民，全世界的人民都尊敬和缅怀这位领袖的民主精神和道德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