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独立战争

《独立宣言》发表后，英美便进入正式的战争状态。各殖民地开始自称为“州”，以示独立于英国。为了团结抗英，各州必须联合起来建立共同的新政府。1777年11月，各州代表在第二次大陆会议上通过了《邦联条例》，宣布13州结为“永久联盟”，1781年获得所有州批准。《邦联条例》是以各州名义签署的，保留各州的主权、自由和独立。按此条例建立的邦联政府无权征兵征税，在一个如此软弱的政府领导下，殖民地在召集组织军队、提供军需设备、筹备战争资金等诸方面都是困难重重。独立战争一打就是8年，殖民地人民通过艰苦卓绝的奋斗，终于逐渐扭转最初的不利局势，赢得胜利。

双方的优势与劣势 大陆会议联合13个州的力量，好不容易筹建了一支1万多人的军队。但是与英国当时所拥有的世界上最强大的正规军相比，大陆军显得十分可怜。士兵都是匆匆忙忙招集来的志愿者，从未受过正规军事训练。他们的给养也得不到保证，有的需自费去打仗，即便有点薪水，也无任何购买力。他们的家属得不到照顾不说，万一牺牲，也无抚恤制度，因此，有时一遇到危险，就有士兵开溜。华盛顿对此非常生气，经常说手下士兵“逃得无影无踪”。而且士兵们大都短期服役，服役期一到，就回家了。此外，殖民地之间人员调动频繁，正常训练难以为继不说，换了军官士兵又不服从新的指挥。因此战争拖拖拉拉一打8年，也在意料之中。

当然，殖民地的优势也不可忽视，其最大的特点在于高昂的士气和自觉性。当时的殖民地可谓全民皆兵，一有战事，方圆几英里的农民都会赶来参战。殖民地人相信他们是为了自由的事业而战。随着战争的进程，他们越打越勇，越打越有经验，最后连英国军官都不敢轻视。1777年年底，有位英国军官曾在家信中写道：“这个（英国）军队曾经瞧不起他们，如今他们已变成可怕的敌人。”殖民地的另一大优势在于13个殖民地是分散的，这对英军来说意味着没有一个占领中心，打下了纽约，打下了费城，可战争还在继续。殖民地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让华盛顿当大陆军的总指挥，这是个正确无比的选择。

华盛顿时年43岁，整个战争中，他忠于职守，表现出超乎常人的胆识与勇气。面对士兵配备不足、军饷短缺的状况，他得处理士气低落的问题；面对有些议员和军官企图罢免他的阴谋，他得意志坚定。尽管华盛顿21岁就开始带兵作战，却不是位军事天才，说他是天才领袖可能更加合适，在许多不利情况下，华盛顿都出色地完成了将新国家凝聚在一起的历史使命。

与殖民地的劣势相比，英国在军队、人员配备、军需设备、物资等方面占绝对优势。但就像两个世纪后美国在越南的战争一样，具有强大的海军与世界上装备最好的陆军并不意味着能打胜仗。首先，英国人在殖民地事务方面意见分歧很大：有些将领拒绝参战；有些人三心二意、犹豫不决；有些人害怕海外战争的艰难，尤其当对手目的非常明确，为一个事业而战的时候。其次，自1777年起，殖民地得到了大量的外国援助，尤其是英国的欧洲劲敌——法国的帮助。再次，也是最具决定因素的是，殖民地的获胜几乎全拜英国战争初期的一系列战略失误与愚蠢所赐。一是英国没能全力以赴将所有军事资源投入这场战争。由于爱尔兰的骚乱以及法国潜在的威胁，英国将部分军队留在了欧洲。二是英国政治领袖的能力实在乏善可陈。时任首相诺思勋爵缺乏领导能力，基本上是乔治三世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些军官自大狂妄、无谋无略。有位军官曾在1777年离开英国前压了一笔钱，吹嘘道，“到圣诞节前，必定从美洲凯旋”。然而讽刺的是，还没到圣诞，他的整个部队就投降了。第三，也是致命的一点是，英国人既对战争估计不足、藐视敌人，又没有制订赢得战争的具体计划，结果打起仗来马马虎虎，该赢的也没能赢，这给殖民地人民带来了希望与信心，同时也让法国人看到了帮助殖民地赢得战争的价值。

早期英军的胜利 战争开始的第一年，从1775年春到1776年春，英军对镇压殖民地反叛信心十足，认为这只不过是波士顿地区的局部冲突，却没料到整个殖民地很快都沦为战场。

列克星敦与康科德战役之后不久，1775年6月17日发生了著名的邦克山战役。名为邦克山战役，实际的战场却是在附近的布里德山。1400名殖民地爱国者与2500名英军进行了激烈交战，最终爱国者战地失守，死伤约400人。尽管英军胜利了，但英方的损失更大，伤亡人数近1000人，这是自开战以来英国遭受的最大损失，英军指挥威廉·豪从此变得小心翼翼。当华盛顿加固俯瞰波士顿的多尔切斯特高地上的防御工事时，豪将军把军队撤到哈利法克斯，有意避开了另一场邦克山战役。

华盛顿破冰越过特拉华河
这张带有传奇色彩的油画作品由德裔美籍肖像画家埃曼纽尔·戈特利布·落伊茨于1851年返回德国后所作，目的是激励参与1848年欧洲革命的欧洲人。

大陆军试图掌握主动权却未获成功。1775年年末，理查德·蒙哥马利将军和本尼迪克特·阿诺德率领队伍袭击加拿大地区英军防守的魁北克，但终因损失惨重被迫撤离。这一袭击使英军加强了在加拿大的防卫，加拿大成为英军进一步攻击纽约与新英格兰的后方阵地。

1776年7月2日，也就是大陆会议决定独立的那一天，大陆军再一次溃败，英军在纽约港打败华盛顿领导的大陆军。当时英军人数是2.5万人，配备精良、训练有素；而大陆军人数只有1.8万人，大多是新兵，配备短缺，有的只有长矛、战斧，根本不是英国正规军的对手。最后，经历九死一生，大陆军只能在浓雾的掩盖下，穿过新泽西，后来又渡过特拉华河，退到宾夕法尼亚。

华盛顿从这些耻辱的失败中吸取教训，调整战术、重整士气，军队最终得以慢慢成长起来。1776年年底，华盛顿率军成功对英军进行两次攻击，这大大鼓舞了士气。第一次是在风雨交加的圣诞节晚上，华盛顿带领2400 名士兵，越过冰封的特拉华河，步行9英里，在黎明的暴风雪中到达新泽西的特伦顿，突袭了英军驻扎在那里的黑森雇佣军，俘获士兵900名，缴获军器1200多件，而大陆军没有损失一兵一将。第二次是在几天之后，华盛顿又智胜匆匆赶到特伦顿的增兵，赢得普林斯顿战役的又一次胜利。之后冬季来临，双方休养生息，战事平静了一段时间。

中期大陆军的转折 1777年春天到来之时，驻扎在新泽西的大陆军只有5000人，而英军正酝酿着重大进攻计划：如果英军从北边加拿大、西边安大略湖、南边三面包围华盛顿，很容易将华盛顿孤立，切断他与各地的联系，但是一个又一个的错误以及厄运使得英军错失良机，将有利变为不利。

豪将军本人既轻敌又不怎么操心战事，他在纽约饮酒偷情、纵情作乐，浪费了将华盛顿困在新泽西的许多时间。后来豪将军又改变北上计划，将大部队调走，在9月转而进攻并占领了当时殖民地的政治中心费城。另一位将军约翰·伯戈因则骄傲自大，他在7月份攻下尚普兰湖南端的泰孔德罗加要塞之后就陷入了困境，原因之一是豪将军的计划改变致使伯戈因的队伍孤军作战，之二是英军不习惯于林中作战。队伍带着138门大炮、30多辆装满了衣柜和香槟酒的马车以及军官的家属，这些装备大大拖累了行军速度，结果被大陆军死死地围困在萨拉托加以北的密林里。经过两场激烈的战斗，最终被大陆军击溃。10月17日，5800名英国士兵全部投降。

萨拉托加战役的胜利给独立战争带来了转机，改变了战争的方向与性质。一直暗中支持大陆军的法国又一次看到了美国独立成功的可能。早在1776年5月，法国外交大臣就已说服国王路易十六向大陆军提供军火。此次胜利后，法国公开承认殖民地独立的合法地位，并于1778年与殖民地签定盟约。

萨拉托加消息传到伦敦之后，诺思勋爵意识到法国肯定会与殖民地结盟，遂建议对殖民地让步，取消各种强制性税收。但这些政策并没有立即执行，等到1778年3月决定实施，6月皇家和平使团到达费城时，为期已晚，大陆会议已经批准与法国结盟的条件。

然而，战争依然艰苦万分，华盛顿率领大陆军撤出费城后进入福吉谷，在那里度过了一个极其困难的寒冬。大陆军的物资供应已经瘫痪，士兵们常常食不果腹，有位欧洲志愿者如此描写其所见：“那些可怜的士兵……没有大衣，没有帽子，没有衬衣，没有鞋子，他们的脚冻得发黑，很多人到后来只好截肢。”大陆军的人数越来越少，许多军官纷纷辞职。如果英军借机进攻，几乎就是瓮中捉鳖、稳操胜券，但英军依然按照规矩，冬季收兵，这大大错失了良机，给予大陆军喘息与休整的机会。凭着英军的失策、战士们的英勇气概和华盛顿的人格力量，大陆军熬过了难关。

战争后期与南方战事 战争的最后阶段与前两个阶段有所不同。从一开始，英国政府在战争问题上就从未达成过一致意见，既低估了战争又未曾有周密计划。萨拉托加的失利以及法国的参与更是动摇了英国的决心，此时的英国依然没有全力以赴，相反却把战场挪到南方，认为南方各殖民地的亲英势力最强，期望从敌人的薄弱环节瓦解敌人。

事实证明这又是一大错误。从1778年到1781年的3年时间内，英国在南方的大仗小仗无数，结果还是节节受挫，实在是高估了那里的亲英情绪。事实上，弗吉尼亚的爱国者要比料想的多，那里的抗英热情并不亚于马萨诸塞。其他各殖民地的亲英派也不怎么敢大胆支持英国，害怕会遭到秋后算账。另外，在南部，英国的后勤供应跟不上。更令英国料想不到的是，南方以前袖手旁观，不想参与战争的普通群众也加入战争队伍，支持独立的势力在南方实际上是加强了而不是削弱了。

在西北战线，1778年时双方相持不下。英军在此驻扎一年之久，但一直处在大陆军队的包围和监视之下。接近年底，受命于弗吉尼亚的乔治·罗杰斯·克拉克将军率领一支不足200人的拓疆民兵，沿着俄亥俄河向西，攻占了一系列的英军边塞，使西北地区归属大陆军。

康华里勋爵投降
约翰·特朗布尔的油画。战争的硝烟依然在蔚蓝的空中弥漫，中间骑白马的本杰明·林肯代表大陆军伸出右手接受英军代表查尔斯·奥哈拉的投降。左右两边分别站着法国士兵和大陆军士兵。由于英军将领康华里本人没有出席投降仪式，所以接受投降的不是大陆军将领华盛顿（右侧远处骑棕色马者为华盛顿）。

同期，在南方，决定性的战役正在打响。英军曾一度占领好几个沿海城镇，如1778年12月29日夺取佐治亚的萨凡纳，1780年5月12日占领南卡罗来纳的查尔斯顿，但始终未能摧毁大陆军。1781年年初，英军开始遭遇一系列失利。1月17日，华盛顿任命的南方总司令纳桑尼尔·格林将军率领一支小分队，在卡罗来纳考彭斯冷不防给了英军一个非常意外的打击，后来又在获得增援后在北卡的吉尔福特县府与英军南方司令查尔斯·康华里将军进行决战，双方僵持不下。3月15日，格林将军不得不撤军，但英军也损失惨重，最后康华里决定放弃北卡，退回到弗吉尼亚的约克敦，在那里修筑工事。

等到10月，华盛顿盼望已久的法国海军终于到来。在法国美洲远征军总司令德罗尚博伯爵与法国海军舰队司令德格拉塞上将的协助下，华盛顿率领部队迅速南移，围攻约克敦，击败英国陆军，法国海军则截断英军海上退路。1781年10月17日，英军宣布有条件投降。两天后，康华里率领近8000名英军放下武器，正式投降。英国军乐队演奏传统乐曲“世界颠倒过来了”，法国乐队演奏“扬基歌”。独立战争到此基本结束。

《扬基歌》
曲调具有苏格兰民歌的特色。歌词的最早版本是法英战争期间英军嘲笑殖民地士兵衣冠不整、组织杂乱。“yankee”是对新英格兰土包子的轻蔑称呼，“doodle”的意思是“蠢货”或“傻瓜”。美国革命期间，大陆军采用《扬基歌》作为自己的歌，表达对自己质朴的自豪。后来这首歌一直被当作非正式的第二国歌（公认的第二国歌是《美丽的亚美利加》）、康涅狄格州的州歌以及脍炙人口的儿歌传唱。

在战争过程中，各殖民地高度自治的政府和议会证明了自身的优越性，它们几乎毫不费力地完成了向独立的转化。独立战争的胜利也表明，政府和议会已经具备拥有联合政府的能力，1781年达成的《邦联条例》将成为日后筹建新政府的基本纲领。这个政府凭着坚定的信念发行了2.5亿美元战争债券，同时接受个人捐助。尽管仍十分薄弱，它只能向拥有实力的各州提出要求，但它毕竟发表了《独立宣言》，统领全部殖民地取得了军事和外交的胜利。

巴黎和约 战争虽然结束，但确认北美殖民地作为一个独立国家，是在两年后的1783年9月，英美在巴黎签订《巴黎和约》。1782年3月，英国议会宣布放弃镇压殖民地，诺思勋爵辞职，随后上台的罗金厄姆爵士新内阁负责与美国和谈，具体工作由奥斯瓦尔德承担。大陆会议任命约翰·亚当斯、富兰克林、约翰·杰伊、杰斐逊和亨利·劳伦斯组成美方代表，富兰克林和杰伊承担大部分实际事务。1782年11月底，双方签订初步和约。英国承认美国13州组成的合众国独立，新国家的疆域为：北以五大湖为界与加拿大遥遥相望，南至西属佛罗里达边界，东临大西洋，西以密西西比河划界。美方答应归还没收的托利党人的财产以及所欠英商款项。可以说，美方取得了全面的胜利。

美方谈判之所以能取得如此令人振奋的成就有两个原因：一是拥有像富兰克林与杰伊那样优秀的外交家；二是因为欧洲列强之间的矛盾。英国宁愿由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殖民地控制北美，也不愿让它落入自己的劲敌法国与西班牙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