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英国加强对殖民地的控制
战争绝非偶然。岁月流逝,随着殖民地日趋发展壮大,逐渐形成了与母国颇为不同的观念、制度和传统,但因当时双方关系相对融洽,还不足以构成对立,即所谓“和而不同”。但从1763年开始,英国政府单方面宣布对殖民地实施一系列新政策,矛盾便浮出水面,并趋向恶化。最初殖民地抱有幻想,希望抵抗一下就让事情过去,但大英政府似乎铁了心要加强对殖民地的控制,自治惯了的殖民地哪会逆来顺受!1775年,殖民地与母国的关系最终破裂。
波及殖民地的战争 十七十八世纪,西欧列强为了追逐殖民地的原材料和巨额商业利润,战争几乎是许多国家的常态。早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不久,北美就成了欧洲列强争夺的战场。16世纪,法国与西班牙在佛罗里达展开残酷的角逐。17世纪初,毛皮贸易冲突导致法国与印第安易洛魁部落联盟之间的战争。随着荷兰、西班牙在北美的势力逐渐衰落,到17世纪末,北美殖民地已基本是法、英的天下。
1689年后,英法之间爆发了一系列争夺欧洲霸权的斗争,断断续续延绵了将近80年之久,最后以英国在七年战争中大获全胜告终。尽管争霸战的主战场不在北美,但殖民地均有波及。
英国光荣革命后,王权传到了威廉三世手中。威廉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劲敌,英法间在北美殖民地爆发了威廉王战争(1689—1697年),冲突主要发生在纽约与新英格兰北部,但在欧洲它被称作奥格斯堡联盟战争。威廉之后,安妮女王登基,英国继续与法国和西班牙争夺,发生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目的是阻止西班牙与波旁王朝的法国联盟。战争波及北美,称作安妮女王战争(1701—1713年),在南部发生的是与西班牙的边界之战,在北部则是与法国和印第安同盟之战。1713的《乌德勒支和约》结束了这场争夺战,北美大片法国领地,包括阿卡迪亚和纽芬兰都被划归英国所有。接下来的是乔治王战争(1740—1748年),欧洲人称之为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这是英法双方为了争夺北美殖民地的第三次军事对抗。为了新斯科舍、新英格兰和俄亥俄谷地的边界问题,英法双方都借助当地的印第安人向对方发动进攻。历经一系列激烈冲突后,新英格兰的英国人占据了法国人的路易斯堡。1748年签订《亚琛和约》,英国不得不忍痛割爱,依约将路易斯堡归还法国,作为交换条件,法国将印度的马德拉斯归还英国。
乔治王战争进一步恶化了北美英、法、易洛魁印第安人三者之间的关系。从1749年开始,英、法殖民地为了控制俄亥俄河谷再次发生冲突。法国修建大批攻防要塞,防止英国人的扩张。英国迅速作出反应,部署兵力、修建工事作为对抗。易洛魁印第安人与英国联手,试图扭转自己的被动局面。随后5年,英法矛盾不断升级。
1754年,弗吉尼亚总督派兵进入俄亥俄河谷,统兵将领就是日后鼎鼎大名的乔治·华盛顿将军。华盛顿种植园主出身,当时是土地测量员,才21岁,自然雄心勃勃,但实在是缺乏作战经验。他率兵大胆袭击了法国迪尤肯堡附近的一个据点,后来遭到法国人包围,不得不投降。1755年6月,新上任的英国总指挥爱德华·布拉多克率领1400人,试图夺回华盛顿失去的战略要地迪尤肯堡,结果遭到法国士兵和印第安人的伏击,军队惨败。勇敢的布拉多克受伤致死,华盛顿率领的后援部队成功突围,400人得以回到弗吉尼亚。
与此同时,英国在其他地方的战斗也并不顺利。一方面,英国试图进攻通往法国控制的西部的防御门户尼亚加拉和进入蒙特利尔通道的克朗波因特,但都陷入困境;另一方面,被法国人武装起来的印第安人一次次袭击并不设防的英国定居点,几乎血洗了整个边疆地区。特拉华地区的印第安人尤其凶悍、恐怖,据说当时一个印第安部落首领的人头赏金能高到200英镑,而一个法国人的人头赏金不过才5英镑。
1756年,战争蔓延到欧洲,演变成七年战争,在殖民地,这场战争称为法国印第安人战争。普鲁士站在英国一边,但奥地利支持法国,事情对英国极为不利。英王乔治二世被迫任命国务卿威廉·皮特领导战争。皮特个性反复无常,却是个难得的军事天才,有眼光也有胆识。他认识到北美的价值,因此亲自规划战术、任命将领、发布命令,把一个又一个英国正规军团以及国库资源投向这场战争。从1757年开始,英方的战斗开始有点起色。1758年冬天,英军攻陷迪尤肯堡,改名皮特堡(即匹茨堡)。第二年春天,尼亚加拉堡也被攻克。接下来的两年,英国军队与殖民地游击队又一起打败法军,夺取了魁北克和蒙特利尔。英国在北美的胜利几乎成定局。
但和平得以降临,还是几年后的事情。乔治三世继承王位,主战的皮特引退。1763年英法签署《巴黎和约》,标志着这场持续多年的战争真正结束。根据和约,除纽芬兰附近的两个小岛之外,法国放弃对整个北美的要求,将其在密西西比河以西的殖民地让给西班牙,将河以东(新奥尔良除外)和整个加拿大的殖民地让给英国。这样一来,法国丧失了北美大陆的所有土地。对此,历史学家弗朗西斯·帕克曼曾感叹:“(英、法、西)大笔一挥,半个大陆的主权就易手了。”
英国强化对殖民地的控制 法国印第安人战争对美洲殖民地和英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对殖民地来说,他们摆脱了几十年来法国人的威胁。战争使分散的殖民地首次联合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一方面,殖民地帮助英国军队与法国作战;另一方面,面对英国干涉地方事务,殖民地又极力维护自己的权益,有时甚至不惜动用武力。如针对英国对殖民地实施的强迫入伍的“强征”政策,1757年纽约发生武力暴动,最终英国不得不让步,直到军队征兵权重新回到殖民地手里。此时的殖民地,能享受母国军事力量的保护与宽松的贸易政策,又拥有相当程度的自由与权利,谁会想着要闹独立呢?因此,战争胜利后,殖民地洋溢着一股对英王与母国的赞美之情,游行庆祝、礼炮鸣响、教堂鸣钟、宴会招待,一度成为殖民地城镇的日常生活。
但对于英国而言,过去60多年来,战争连续不断,尽管战胜了西班牙,打败了法国,成了西方霸主,却付出了昂贵代价。在法国印第安人战争之前,英国的债务在1.2亿英镑左右,战后债务翻了一倍多,如今又大大拓展了在新大陆的领土,光管理这样一个殖民地就远非英国纳税人所愿承担。之前北美殖民地的行政开支一年只有7万英镑,战后猛增5倍之多。战争期间,英国无暇管束殖民地,再加上1760年乔治三世继位后,一直在试图削弱握有大权的辉格党人,在权力之争的10年间,殖民地官员调动频繁,政策多变,实在难以控制殖民地。战争时期,英国曾对殖民地未能提供经济援助感到十分气愤。更令英国人瞧不起的是,殖民地不仅在战争中表现低能,殖民地商人还向西印度群岛的法国人出售食品与商品,从中牟利。仗打完了,英国负债累累,希望殖民地能承担点责任,为自己在战争中获得的好处有所付出。英国的一些有识之士还意识到,随着法国和印第安人联盟的威胁被解除,殖民地会觉得没有母国也可以,因此改组这一庞大的殖民地的任务显得格外迫切。于是从1763年开始,在财政大臣(首相)乔治·格伦维尔的指挥下,英国单方面向殖民地实施了许多新政策,以图更为直接地控制殖民地的政治、经济。正是这些政策直接引起了殖民地人民的不满,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首先,英国于1763年划定边界,颁布《1763年宣言》,禁止殖民地人民向阿巴拉契亚山以西迁移。印第安人失去法国盟友后,对英国移民的不断西移感到恐慌,屡屡对他们进行大规模袭击。此宣言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印第安人,避免冲突升级;另一方面是为了能直接控制移民西进的进程,因为英国政府发现,控制殖民者的西进既能省钱,又能“保持殖民地的从属地位”,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也保护了英国人自己从事土地投机和兽皮贸易的机会。
但更重要的是,英国以更大的力度严格实施已有的法律。英国早就制定过不少有关殖民地的法律,但殖民地人民对不利于自己的法律往往不予理睬,知法犯法,英国也无能力强制执法。如1660—1663年公布的《航海条例》规定,殖民地的运输必须使用英国船只,殖民地的许多物产如烟草、蔗糖、毛皮等只能出口英国。同时规定其他一些物品,如茶叶等,只能从英国进口,如果从其他国家进口,则必须向英国付税。但殖民地始终无视这些规定,公开走私。现在为了执行这一法令,国会宣布英国官员有权搜索一切殖民地的房屋船只,查禁走私货物。
紧接着,英国连续颁布了一系列新的税收法,试图从殖民地增加经济收入,获得新的进款。在首相格伦维尔的领导下,英国议会在1764年4月通过《糖税法》。该法案降低从西印度群岛进口殖民地的蜜糖税,但对白糖、咖啡、白酒、亚麻、丝绸等其他物资进行征税。尽管《糖税法》主要影响的是商人,其他人很少受到影响,但不久海关的关税年收入就达到了战前的15倍之多。
1765年,英国又出台《印花税法》,要求殖民地的一切印刷材料必须购买印花税。这个税法与《糖税法》不同,尽管印花本身不贵,但将影响到殖民地所有的人。更令殖民地难以接受的是,这是英国向殖民地直接征收的第一种内部税款,是在没有征得殖民地议会同意的情况下直接获取资金的一种手段。如果此项税法顺利通过,更重的税法将会等待着他们,因而遭到殖民地人民的强烈抵制。
1765年,英国又颁布《供宿法》,规定殖民地向当地近万名常驻英军承担住宿与提供给养,理由是驻军的目的在于保卫边境,使殖民者免遭印第安人的侵犯。可是殖民地人民却怀疑,军队的存在主要是为了镇压他们。
1767年,英国财政部长查尔斯·汤森提出向殖民地的进口货征收新的进口税,如玻璃、铅墨、油漆、纸张、茶叶等,被称为《汤森税法》。汤森为人骄傲自大、自以为是,还像个花花公子,因此有个绰号叫“香槟查理”。汤森还设立了常驻波士顿的“海关特别委员会”,规定违法者将在海事法庭受审,而且不享有陪审团的待遇。违法者所罚款项的部分可用于支付总督工资,这样总督就能在经济上独立于殖民地的议会。对于这些规定,殖民地人民认为不仅剥夺了他们作为英国人的合法权利,而且阻碍了殖民地的经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