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7

马厩在院子的尽头,一处墙朝着田地。契尔特普-汗诺夫并没有一下子把钥匙插进洞里,他的手哆嗦了,也不立刻转着钥匙。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屏着呼吸,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马利克!马利克!”他轻声喊着:死的沉寂,契尔特普-汗诺夫不自觉地转着钥匙,门孔一响,便开了,也许没有锁着呢。他跨过门槛,又喊着自己的马,这一次却用全名——马利克-阿得尔了!但是忠实的同伴并不回应,只有老鼠在干草上沙沙作声。契尔特普-汗诺夫奔到马利克-阿得尔所住的三个马槽中的一个去。他一直走进马槽,四周一片黑暗,竟是空的!契尔特普-汗诺夫的头晕了,仿佛有一个铃在他脑骨底下响着,他打算说什么话,但是口吃着,他的手上下挥舞着,膝盖有点弯了,从一个马槽奔到第二个,又奔到第三个差不多堆满干草的马槽里去,撞在这边墙上,那边墙上,倒地了,头摔在地上,又忽然爬起身来,从半掩的门那里跑到院里。

“被偷掉了!泼费士伽!泼费士伽!被偷掉了!”他怒吼起来。

哥萨克人泼费士伽穿着一件衬衫,旋风似的从睡着的那间杂货房里飞奔出来。

两个人——主人和他唯一的仆人仿佛醉鬼似的在院中撞来撞去,又仿佛发疯似的互相在一块儿乱转着。主人不讲出这是怎么回事,仆人就无从明白他要些什么。“糟了!糟了!”契尔特普-汗诺夫喃喃地说起来。“糟了!糟了!”哥萨克人跟着重复起来。“灯呀!点灯呀!火呀!火呀!”最后才从契尔特普-汗诺夫将死的胸脯里吐出这些话来。泼费士伽跑到屋里去了。

但是点灯,取火是不容易的事情:黄磷的火柴在当时的俄国是稀有之物,厨房最后的煤早就灭尽了,火种和火石不能立刻找到,并且很不容易使用。契尔特普-汗诺夫咬着牙齿从忙乱的泼费士伽手里抢来火种、火石,自己划起火来,火星散得到处都是,更多的是咒骂和呻吟。虽然有四片腮帮子和两片嘴唇的努力,火不是不着,便是灭了!最后过了五分钟,破灯笼里的一段蜡头点着了,契尔特普-汗诺夫同泼费士伽两个人闯进马厩里,高举着灯笼,望了一下。

完全是空的!

他把院里各处都跑遍了,什么地方都没有那匹马!围绕着潘特雷·埃利耶契院落的篱笆早就旧了,许多地方都坏了,并且斜在地上。同马厩并排的那段篱笆完全坏了,宽处有一尺长。泼费士伽给契尔特普-汗诺夫指出这个地方来。

“老爷!你看这里,白天还不是这个样子呢。那边还有车辙印呢,一定有人踏过这个地方。”

契尔特普-汗诺夫带着灯笼跳过去,照着地上。

“马蹄,马蹄,马蹄的痕迹,新鲜的痕迹!”他喃喃地说,“是在这里把它带去的,在这里,在这里!”

他赶紧越过篱笆,一边喊着:“马利克-阿得尔!马利克-阿得尔!”一边跑到田地里去了。

泼费士伽很疑惑地站立在篱笆旁边。灯光的明亮光圈儿一会儿就在他的眼睛里隐灭了,被无星无月之夜的黑暗吞没了。

契尔特普-汗诺夫失望的喊声渐渐微弱了,微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