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6

时间一天天过去,付款的期限近了,可是契尔特普-汗诺夫不但没有二百五十卢布,连五十卢布都没有。怎么办呢,有什么办法呢?“怎么样呢?”他最后决定了,“如果犹太人不留情面,不愿意再等,我就把房屋和田地都交给他,自己骑着马往远处走!哪怕饿死呢,马利克-阿得尔是不给的!”他很着急,还愁思了半天,但是命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怜惜了他,向他微笑起来:有一个远房的婶母——契尔特普-汗诺夫连名字都不知道呢,在遗嘱上留给他一笔他眼中的巨款,整整两千卢布。他收到那笔钱正在恰当的时候:犹太人要来的前一天。契尔特普-汗诺夫高兴得几乎发疯,也不想喝烧酒了——自从马利克-阿得尔到他手里以来,他一滴酒都不进口。他跑进马厩去,吻着马鼻孔上面一带的地方,就是马身上最柔和的一块地方。“我们现在已经不会离别了!”他一面嚷着,一面击着马利克-阿得尔的头颈,梳光的鬃毛底下。回家后,他数好了二百五十卢布,用信封封好了。以后就躺着,抽着烟幻想起来,想着怎样用其余的钱:他要买真正的克司绰玛猎犬,而且是红腿的。他还同泼费士伽谈了一会儿,答应给他做一件带着黄纽扣的哥萨克外套,然后便带着极高兴的心绪安睡了。

他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他出去行猎,并不骑着马利克-阿得尔去,却骑在一只仿佛骆驼似的奇兽身上,一只白如雪的狐狸迎着他跑来。他打算挥鞭,打算呼唤狗去捕那只狐狸,但是手里执着的不是鞭子,却是菩提树皮制的线,那只狐狸跑到他面前,开口骂他。他从自己的“骆驼”上跳下来,摔了一跤,一直堕在警察的手里,那个警察叫他到总督那里,一看总督就是亚夫。

契尔特普-汗诺夫醒了。房屋里还很黑,第二次的鸡啼刚才叫过。

在远远里什么地方,马嘶叫起来了。

契尔特普-汗诺夫抬起头来,又听见一次微细又微细的嘶声。

“这是马利克-阿得尔在那里嘶叫呢!”他想起来,“这是它的嘶声!但是为什么这么远呢?我的上帝呀,不能够吧……”

契尔特普-汗诺夫忽然全身发冷,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摸索着寻找衣服和靴子,穿好了,便从枕头旁边取了马厩的钥匙,跑到院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