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周公之礼
关于朱春山如何找到同父异母的弟弟朱春龙后来在宫中流传着多种版本,陶金宝将张三姐和朱春龙藏在木刨花中偷运出宫,然后化装成一对木匠夫妻带着朱春龙在燕山深处那些高高低低的大青山里隐居。陶金宝偶尔会在荒山古寺做一点雕梁画栋的木工手艺活,更多的时候他们就在深山老林里狩猎或采蘑菇为生,陶金宝依靠精湛手艺和取之不竭的林木搭成一间结实又耐用的木头屋子。朱春龙一天天长大,长成一个喉结突出的清秀少年。在一个燠热的春天的夜晚,陶金宝和张三姐在简易的原木床上偷情似的做爱,而在同一个被窝中的朱春龙假装处在深度睡眠中,他的耳朵却在深山浓墨似的黑暗中捕捉着被窝另一端温暖的肉体有节奏的碰撞。他的眼睛忍不住睁开并且睁得大大的,被起身穿衣服的张三姐意外发现——因为从窗外透进的星光在朱春龙黑如点漆的瞳仁上有了晶莹的反光,张三姐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突然发现朱春龙长大了,他们一夜无眠。第二天朱春龙一整天都没有开口说话,他看她的眼光不再是一个乳儿看奶妈的眼光,也不是一个孩子看妈妈的眼光,而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并且用一双刚刚成熟的男人的眼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曾经吮吸过又抚摸过的松软肥大的乳房上,张三姐第一次在朱春龙面前有了女人在男人面前本能的羞怯。朱春龙从此不再和张三姐说话,他沉默着吃饭沉默着睡觉,他有了无穷无尽的心思,他第一次涌起了离开这个家离开这对男女的念头。他马上开始付诸行动,他几天后收拾了自己简单的衣服并从张三姐那里偷拿了一点银子,借着黎明前淡青色的天光掩护离开了那座低矮的林中小屋,向着遥远的山外奔去。他的一举一动没能逃得过张三姐的眼睛,她在那个遍地露水的清晨追上了他,最后他们对峙在一片桃花缤纷的山坡上,那个山桃花开疯了的山坡就是我后来隐居的桃花坡。张三姐在桃花丛中面对被桃花映红了脸庞的朱春龙突然涌上无限的柔情蜜意:“春龙,我的春龙!”她上前捧起朱春龙的脸,朱春龙已经不能接受这样的母爱,他推开她的手拒绝了她。张三姐突然说:“你这是想送死吗?这茫茫山林里到处都是豺狼虎豹,它们随时随地可以吃掉你。离开了老木匠陶金宝你只有死路一条,即便你侥幸逃出了山林,顺天府到处都在通缉你,大明王朝到处都在通缉你,你能逃得出娘娘布下的天罗地网吗?”朱春龙在桃花树下抬起英俊的还带着孩子气的脸看着张三姐,张三姐乳房成熟而饱满,在他的眼里那对他抚摸过千万遍吮吸千万回的乳房像传说中的宝葫芦一样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他身上的汗水突然汹涌而出,汗水从他额头和脸上直流下来,他像一个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张三姐将手放在他黑缎子似的头发上,朱春龙呼吸变得急促,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伸出颤抖的手来贴在张三姐的乳房上,张三姐突然将朱春龙抱起来,由于用力过猛他们同时跌倒在桃树下,朱春龙的身子紧紧压在张三姐的乳房上。张三姐愣了一下,朱春龙也愣了一下,张三姐最后推开了朱春龙,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桃花瓣。
在朱春龙和张三姐心头留下的男女间朦胧情愫如同涟漪一圈一圈在湖面荡漾,它让朱春龙春心萌动也让张三姐春情泛滥,它当然启发了一向风骚成性、水性杨花的张三姐,让她发现了自己与朱春龙之间的另一番天地。但是这种隐秘的欲念或者称为私情她只是深深地埋在心底,不能告诉他人,当然也不能对朱春龙诉说。她为了照顾朱春龙的情绪开始与陶金宝分床而眠,但是他们的小木屋实在没有办法安排更多的床铺,她只能要求朱春龙与陶金宝合睡一床,这让朱春龙非常意外,也让陶金宝非常意外。在忍耐了半个月之后陶金宝借与张三姐单独到山下的小镇桃花铺子卖木柴的机会对她说:“三姐,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我们好像已经过不到一块儿了。”当时他们卖完了木柴往桃花坡走,就坐在路边石头上歇息。时令已经进入了晚春,桃花坡的桃花早就已经谢落,青青的毛桃儿开始在茂密的枝叶间生长,浓密的树荫遮住了头顶上五月的阳光。张三姐紧紧依傍着陶金宝坐下:“金宝,要说我张三姐今生今世有对不起的人,只有一个人,就是你陶金宝。千真万确我实在对不起你,你从过去在靠山庄到后来在紫禁城再到现在在桃花坡,你为我付出的实在太多,我来生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我张三姐今朝跟你说实话,我从来不甘心做一个木匠的老婆,尽管你在燕山这一带是最出色的木匠,但是我不能接受我这一生就做一个木匠的老婆,在刨子推出的木刨花中了此一生。我把朱春龙看得很重,古往今来皇子被废黜又东山再起的传奇比比皆是,朱春龙肯定就是其中的一个,我把所有的宝全押在他身上。我的一生说白了就是一场赌局,我要先付出或者说我要先投入,我的全部投入最终肯定会得到高额回报。宫中一直以来波诡云谲的风云变幻让我有这个准确的判断和自信。怎么说呢,我现在只能在这场赌局中一直赌下去,我不能离开这个赌局。我只能抓住朱春龙不撒手,我能否成为赢家通吃或者输得血本无归,那就看我的造化,那也是我的命。你应该已经看到,朱春龙长大了,我们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我知道你作为男人的心情,你如果要想的话我就在这里满足你一次。但是我要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我更要告诉你,你如果成全了我我会千百倍地回报你,你我以后靠着朱春龙可以过像皇上一样的好日子,你陶木匠可能拥有三宫六院,再娶上成百上千的女人。”张三姐说着缓缓站起来,走到桃花树下的草地上,她脱下了衣裳赤裸着身体躺在那里,淡淡地说:“上来吧金宝,让我再报答你一次。我要再次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张三姐的布衣裙衩就放在一旁,她赤身仰面躺在青青的草地上,从桃叶间洒下的光影闪闪烁烁像金片一样落在她雪白丰腴的肉体上,那白如凝脂的身体上最显眼的是那一双丰美的微微下垂的乳房,那对宝葫芦似的乳房让陶金宝馋涎欲滴。他以前都是在漆黑一片的被窝里和张三姐偷偷摸摸地做爱,他第一次发现张三姐呈现在阳光下的身体美轮美奂。他苍老的心像小伙子一样强烈地跳动起来,他在张三姐身边跪下来亲吻她抚摸她。张三姐闭上了眼睛一任陶金宝亲吻抚摸,但是一向在床上如狼似虎的陶金宝却第一次在张三姐身上失败了,他的男根软得像一只小小的眠蚕,他羞愧地看着张三姐然后一言不发地从她身上翻下去。
张三姐与朱春龙行真正意义上的周公之礼其实是在朱春山找到朱春龙并将他与张三姐接进宫中之后开始的,周公之礼是宫中对男女交媾最文雅的称呼,说白了就是人们口头上所说的房事。那是张三姐与陶金宝在桃花坡上野合后的第二个月,朱春山派锦衣卫凭着蛛丝马迹经过大半年的寻找,终于在燕山深处的桃花坡上找到了张三姐与朱春龙,并将他们接进宫中,住在远离紫禁城的赃罚库。那是专门收藏贪官赃物的地方,在紫禁城最北边,穿过太液池、内校场和清馥殿,紧挨着紫禁城外城墙一片人迹罕至的库房就是赃罚库。这件事宫中除了言如鼎、李敬堂及东厂、锦衣卫极少数几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娘娘当然更不知道。后来的事实表明朱春山这么做其实是李敬堂的精心安排,这个时候他的一切完全听从李敬堂的指挥,李敬堂在小皇上心中完全取代了娘娘。朱春山妥善安排朱春龙更多的是看在当年两小无猜的童年玩伴情分上,张三姐仍然是他的贴身奶妈——虽然他早已不再吃奶,奶子府给他配备了两个宫女,其中之一就是当年姐姐如花入选奶子府时,在靠山庄村头哭得泪雨滂沱的小女孩秀琴。这个明眸皓齿楚楚动人的小姑娘一入奶子府就和姐姐如花一起成为万人迷,我不知道靠山庄的神乳泉怎么会有如此魔力,把如花和秀琴这对姊妹花养育得如花似玉明媚照人,她由我送到赃罚库时就被朱春龙一眼相中了。那天秀琴穿着我送她的娇绿芍药百合纹凤云行千水裙,上身穿一件桃花锦缎丝罗裳,手里拿一条烟里火回纹缎缀细流苏的白绫汗巾半掩着一张粉脸。当她出现在朱春龙面前时,我看到他的眼眸里宝石般的光晕闪了又闪。这时候朱春龙像一条初次发情的小公狗一样蠢蠢欲动,作为过来人我看得一清二楚,张三姐当然也看得一清二楚。终于到了某个晚上,那也是秀琴入赃罚库第五天的晚上,朱春龙与秀琴暗中相约到赃罚库放满了贪官赃物的库房里幽会。后来发生的事在宫中广为流传:那天晚上朱春龙在太监春明安排下趁张三姐不在赃罚库的天赐良机偷偷摸摸进入了和秀琴暗中约好的库房,他在进入库房之后略略站了片刻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光线,就感到秀琴从背后伸手抱紧了他。他的嘴在秀琴脸上寻找到她的温暖湿滑的舌头,张口咬住就再也不肯松开。秀琴早就准备好了,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丝绵毯子,秀琴仿佛是个老手牵起朱春龙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奶子,然后就和朱春龙一起牵牵绊绊地跌倒在毯子上,两个人手忙脚乱地脱光了衣服。朱春龙只是在秀琴身上胡乱挣扎着摩擦着,没有性经历的少年人大抵上都是如此。秀琴用手轻轻在朱春龙坚硬如棒的男根上轻轻拨弄了一下,朱春龙一下子就滑进了一片温暖而湿润的沼泽地。他情不自禁像疯了似的运动起来,嘴里发出一声惊叫便骤然停止,他已经在惊慌失措中草草结束了他的第一次。秀琴轻轻拍拍他汗湿的后背,轻轻地在他耳畔说:“不要紧,下一次会好一些。”朱春龙大吃一惊,秀琴的声音和张三姐如此相像,他这才发现他压在身体下面的原来不是秀琴而是张三姐。
据说朱春龙停止了与张三姐的接触,他无法接受约好的是秀琴而赴约的却是张三姐。而这正是张三姐的精明与阴险之处,她其实早就发现秀琴和朱春龙眉来眼去,朱春龙的细微变化哪里能逃得过张三姐毒辣的眼睛?她一哄二吓三怒斥要报告娘娘,早将秀琴吓坏了,如实交代她与朱春龙将在晚上幽会。张三姐便代替秀琴在黑暗中与朱春龙做成了同房之好,房事结束后她才让朱春龙知道她并非秀琴而是张三姐。朱春龙得知后又惊又吓几天不敢再见张三姐,但是被幽禁的情欲早已被激发,而他身边只有一个女性张三姐。此时的张三姐如同熟透了的桃子甜得发腻,浑身上下散发出风流女人那种诱人的风骚,终于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朱春龙又和她上了床。这一次是真正的锦床,他们不再偷偷摸摸,张三姐风情万种地在床上施展各种妖媚惑人的招式,朱春龙只在朱春山送他的春宫图中见过如此奇异的男女交配招式,现在他与张三姐亲身体验,一夜之间就沉溺于男欢女爱的肉体疯狂之中,欲罢不能。他开始沉迷于张三姐成熟女人的身体,张三姐引领他带动他指引他鼓励他,最终和他一起攀上欢乐的巅峰。他开始离不开张三姐,夜夜都要与她狂欢不止,那种对女人的痴迷是上瘾的,如同小时候对她乳房的迷恋。
奶妈张三姐用乳房哺育了皇子朱春龙最后又用乳房勾引了皇子朱春龙,如此奇特的皇家大奶妈成了后世经久不衰的民间故事主角。我不能痛骂她无耻或荒淫,男女交配毕竟是男女两个人的事,需要男女两情相悦。张三姐能让可以做她儿子的皇子如痴如醉欲罢不能,那是她的本事与魅力,也是命中注定的事。命中注定的事就无法逃避,后来的事实证明也就在张三姐与朱春龙陷入男欢女爱的那天晚上,被大金人认定彻底坏了脑子死了心的李连城终于趁着一个狂风暴雨之夜弄惊马群,带着一百匹战马一路狂奔冲入边关。周达率兵接应将他带回到兵营,李连城担心出事,睡在帐篷外,果然有刺客夜半来到,李连城挥刀杀掉刺客。周达向宫中汇报此事,李连城被李敬堂派来的大将马易初接回顺天府。
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在宫中再次见到李连城的情景,他苍老又憔悴地向满朝鸦雀无声的大臣讲述这些年他在大金国的传奇经历,他的语调很平静,好像在讲述另外一个人的故事。他说完后就站了起来,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朱春山搓动着双手笑了起来,开口对皇上说:“你成大人了。”朱春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令他先回李府休息。他来到锦衣卫自己的住处看了一眼,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厢房一片零乱,当然那只乌龟早已不见。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赤龟被我丢到太液池里放生了。你不在宫中,也不需要通过乌龟来传递情报。”说话的是父亲李敬堂,李连城一言不发地听着,李敬堂又说:“我怕他们再通过赤龟给你发号施令,跟我回李府吧。”
宫中人对李连城的话似信非信,韦忠贤则完全不相信,认定他已叛国投敌,带着特殊任务回国。韦德贤严密跟踪,果然发现了惊天隐秘:李连城异乎寻常地接近朱春山。他当天回到李府只和父亲李敬堂说了一下在大金国的大致情况,和在宫中说的一模一样。和父亲吃了一顿家宴之后他就来到了乾清宫,当天晚上他在乾清宫久久不肯离去。我忙完了宫中一切,耿谦和安排太监们坐更他仍然不走,他对耿谦和说:“安排我坐更吧,我和你们一起在宫中守夜。”耿谦和委婉拒绝了他,他似乎并不在意,又像从前那样开始频繁地出入乾清宫,最后干脆住在乾清宫,与小皇上同吃同住。
朱春山并不拒绝他,仍旧和他像小时候那样嬉戏。我对李连城一向就亲如兄妹,他为了接近朱春山理所当然地要讨好我,我和他的关系骤然升温,发展到他有时候赖在我床上不走,或者伸手抚摸我的脸,甚至在被窝里强行抱住了我。我并不拒绝,甚至和他打打闹闹。当然我们只是在宫内,不让外人知道。但还是被范稳婆撞见,某天她在奶子府瞅准一个无人的机会口眼歪斜对我声嘶力竭:“紫禁城到处都在传朱春山是李连城的儿子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其实和娘娘、王不欢的王家一样,巧妙地利用朱春山窃取了我大明王朝。而我已经告诉了你,你是皇姑,你的哥哥是皇太子周达,这大明王朝本来应该是你家的。我费尽周折安排你入宫,让你做到了戴圣夫人位置,就是为了让你与哥哥周达一起里应外合最后得到本来就属于你们家的大明王朝。你现在怎么能忘掉自己的使命,与对手、仇家打得火热?”范稳婆死死盯着我,那苍老的目光宛如刀子左一刀右一刀在我脸上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