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兵临城下

德国第56装甲军军长魏德林后来回忆说：“4月20日对我这个军和所有德军部队来说，大概都是最艰难的一天。”事实的确如此。这一天朱可夫从北面，科涅夫从南面，逼近柏林并开始炮击德国首都，同时开始合围德国第9集团军。罗科索夫斯基也在这天攻打第3装甲集团军，隆隆炮声惊动了柏林以北卡林霍尔别墅里的纳粹二把手、空军司令、帝国元帅戈林。戈林亲手炸毁了别墅，然后坐着豪华轿车开往柏林。4月20日是希特勒五十六岁生日，戈林正要赶去祝贺。

总理府这天却没搞什么庆祝活动。只有军事会议参加者和一些代表团在会前作了祝贺。与会者除了戈林，还有希姆莱、戈培尔、里宾特洛甫、鲍曼、斯佩尔、邓尼茨、凯特尔、约德尔、克雷布斯等人。这是纳粹德国军政高官最后一次齐聚一堂。会后戈林、希姆莱等人匆匆离开且一去不返。前者前往巴伐利亚，留下空军参谋长科勒尔和作战部长克里斯蒂安处理空军事务；希姆莱则溜到霍恩利亨（德国北部），去忙他的背叛阴谋。

鉴于形势急迫，鲍曼这天也心急火燎地着手希特勒“宫廷”的撤退准备工作，目的地是上萨尔斯堡。为此派出了先遣队（据说10天前已派出部分人员），还调来了一辆装甲轿车、几十辆卡车和越野车，甚至还有2辆军用装甲车。总理府一片混乱，大家都忙着焚烧文件、打点行李。这天晚上，下达了所有高官飞往南方的命令。鲍曼当晚还放风说，希特勒本人也将与指挥机关一道去往南方^[1]。

希特勒对身边的撤退喧嚣似乎无动于衷。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俄国这天已经开始炮轰柏林，总理府却没有立刻察觉到。据说因为距离太远，当天只有柏林东北郊受到炮击的影响。可俄国人的逼近并不是秘密，甚至措森的陆军总部也报告说俄国坦克就要开到他们那里了。尽管如此，希特勒依然禁止第9集团军撤退，要求其继续坚守奥得河防线。他甚至不允许克雷布斯和陆军总部离开沦陷在即的措森。同一天，他宣布“克劳塞维茨”行动开始。至今史学界对这一行动的具体内容仍众说纷纭。但至此柏林已成为前线城市。柏林卫戍区原有兵力为41253人，经过紧急动员，在4月19日增加到94094人。9个防区的指挥部也升格为“师级”。值得注意的是，希特勒在4月20日又重申了10天前的预令：一旦德国被切断，将由邓尼茨全面接管帝国北部的党政军大权。执行这一命令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4月21日，柏林拉响了第327次空袭警报。从此之后，美英空军对柏林的空袭永远停止了^[2]。但是同一天上午，从措森东北射向柏林的俄国炮弹终于惊动了总理府。希特勒闻讯后脸色苍白：“俄国人已经这么近了吗？”接下来的消息是俄国坦克正驶向措森，这些坦克显然来自科涅夫麾下的近卫第6坦克军。克雷布斯从措森的陆军总部派出一小队装甲侦察车，与俄国坦克交火然后败下阵来。上午，克雷布斯再次申请离开措森，希特勒却要他不要被几辆俄国坦克吓破胆。陆军总部的高官和参谋们只好一面开着最后的会议，一面满脑子想着越来越近的俄国坦克和当俘虏的命运。下午1时，希特勒改了主意，终于允许陆军总部放弃措森撤往波茨坦附近的艾希空军基地。从措森撤出来的另一个大型车队逃往巴伐利亚，路上却被德国飞机误认为是俄军而挨了一顿轰炸。克雷布斯本人跑到柏林汇报战况，却被希特勒留了下来，住进了元首暗堡。希特勒要求海因里希也来暗堡汇报，海因里希却借口战务繁忙不肯去。这两人肯定没有共同语言：自战役开始以来，希特勒越来越讨厌海因里希的优柔寡断和颓废；而海因里希满脑子都是丢下柏林逃之夭夭。

希特勒爬出地堡视察希特勒青年团战斗小组

措森在克雷布斯等人撤退数小时后就落入苏军之手。德国陆军总部所在地的最后4个守卫者，其中一个已经烂醉如泥，全都被苏军俘虏。柏林南郊就这样成为雷巴尔科的近卫第3坦克集团军的战场。当天科涅夫把第10突破炮兵军、第25突破炮兵师、第23高炮师交给雷巴尔科，这些此前轰击过施普伦贝格的大炮奉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130～150公里行军来到新战场，为坦克集团军炸开通向柏林的道路。

在雷巴尔科身后昨天刚夺取下来的巴鲁特，科涅夫第二梯队的第28集团军正陆续抵达。此前，推进过快的近卫第3坦克集团军已经把近卫第3集团军的步兵丢在60公里之外，第28集团军正好填充了这段空洞，这样不仅保护了坦克部队的后方交通线，也得以初步将德国第9集团军封堵在柏林东南。

为了进一步封锁德军向西的退路，以波茨坦为目标的近卫第4坦克集团军在4月21日攻打了巴鲁特以西的卢肯瓦尔德和于特博格。后者是德军机场和最大弹药库所在地。下午，近卫第5机械化军的快速支队（近卫第11机械化旅、近卫第2摩托化营、近卫第104轻型自行火炮团）闯入于特博格，缴获了144架完好飞机、265架伤残飞机和大量弹药以及设备。

在柏林地区被俘虏的德军官兵

在科涅夫先头的后方，德军在残存的另一个要塞科特布斯拼死战斗，牵制了近卫第3集团军的大量部队。4月21日，他们被俄国人驱赶到了施普雷河的沼泽地里，一部分人员分批逃入施普雷河北岸的森林，其他的人最终在第二天被歼灭，1500名德军被俘。曾据守于此的德第21装甲师，第275、342步兵师等单位丢下了100辆战车、60门大炮和2000辆汽车。

现在不需要任何灵感，德国人都已经明白科涅夫的目标不是布拉格和德累斯顿，而是柏林，因为科涅夫已经站在了柏林的南郊。德军匆忙把一切可用的后方部队都动员起来阻止科涅夫：“扬”步兵师加上从训练场搞来的8辆“黑豹”坦克紧急赶赴措森以南，另外一些从后方临时拉来的装甲部队也投入柏林以南和措森附近，包括第36坦克团第2营、第11坦克团第4连、“德累斯顿”坦克歼击连、第614坦克歼击营的“象”式超重型坦克歼击车、一些装甲步兵分队、14辆各种型号的251式半履带装甲车（有些安装了火箭炮，有些装了75炮，有些装了火焰喷射器）等等。

可是柏林面临的威胁并不仅来自南面的科涅夫，也来自东面和北面的朱可夫。同一个4月21日，朱可夫严令他的部下“无论如何都要突入柏林东北郊区”，以阻止德军野战部队获得在柏林建立防御的时间。朱可夫的北翼集团穿过环城高速公路，压向柏林城。上午6时，突击第3集团军第79军所辖第171师先遣队冲进了柏林东北郊。这里是柏林的别墅区，可别墅主人都已逃之夭夭，只有樱桃树和苹果树上鲜花盛开。4小时后，第4突破炮兵军用全部火炮齐射柏林。几乎同时，近卫坦克第2集团军的第1机械化军也来到东北郊的马尔霍以北，俄国人想一鼓作气拿下马尔霍，迎面却飞来大量长柄反坦克火箭弹，迫使俄国坦克从东面绕开马尔霍，转而攻取了魏森泽。第47集团军逼近柏林北郊。朱可夫的中路：崔可夫的近卫第8集团军和卡图科夫的近卫坦克第1集团军，把德国第56装甲军赶过了环城公路，公路两侧的水沟里横倒着无数尸体。一些由德国正规军和民兵组成的后卫被留下，当俄国人进攻时，老兵抢下希特勒青年团狂热分子的武器，大喊着“希特勒完蛋了”出去投降。党卫军第11师试图组织反击，却挨了一阵密集的火箭弹轰炸，很多装甲车被烧着甚至爆炸，剩余车辆和人员仓皇而逃。黄昏前，崔可夫的军队冲入柏林外层防线上的彼得斯哈根和埃尔克纳，遭到德军的激烈反抗。根据朱可夫的命令，崔可夫的部队开始向南拐弯，准备从东南面和南面包围柏林城。

柏林市区已经成为战场。苏军宣传员用色笔、粉笔和炭块在墙壁上涂着各种口号。一座房子上有一行德国标语：“柏林绝不会投降”。俄国人涂掉了这条标语，另外写了一句“可是我们却到了柏林”^[3]。

同一天，朱可夫南翼的第69集团军突破第三道防线挺进了20公里，更南面的第33集团军与党卫军第32师和第286步兵师苦战多日，这天总算也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前进了4公里。夹在两个集团军之间的德军法兰克福要塞仍在顽强抵抗，正陷入被包围的危险当中。

向苏军投降的魏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