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塞洛高地

12时，在朱可夫直接注视下展开进攻的崔可夫的近卫第8集团军（含近卫第1坦克集团军一些先头坦克），通过曾被51台探照灯照亮的道路，已推进到塞洛高地脚下。此前他们遭受的抵抗很微弱，俄国官兵因此士气高涨。他们对着高地打了15分钟的急袭炮击，步兵和坦克随后冲了上去，可迎面而来的却是德军的强大拦阻炮火。

防守塞洛高地区域的德国第56装甲军，由魏德林炮兵上将指挥，总兵力约5万人（魏德林本人的说法）^[5]。另据档案数据，第56装甲军的步兵人数为13592名，装备102辆坦克与强击火炮。魏德林手下有三个师，其中2个师：“明赫贝格”装甲师和第20装甲步兵师，直接防守塞洛高地。前者在4月16日有48辆战车（包括10辆“虎”和31辆“黑豹”），还有12门88毫米高炮。魏德林的南翼还得到第303步兵师（党卫第11装甲军）的掩护。这样德军共有3个师防守塞洛阵地，另有第920强击火炮教导旅、一些国民突击队和其他小单位。

进攻开始前，德军仅有少量兵力据守在高地前方的警戒阵地内，主力则部署在高地上。战斗开始后，警戒部队也迅速退入高地。守军不仅得到陡峭山形和坚固阵地的保护，还获得了相当强大的火力配合。支援第56装甲军及其友邻党卫第11装甲军的火炮多达1222门。在塞洛高地以北，部署了第408炮兵军；高地以南是第404炮兵军。塞洛—明赫贝格公路两侧还摆开了德国空军的200门高炮（其中半数为88毫米重炮），可对多数苏联坦克施以致命打击。德国步兵也拿着“铁拳”等待目标。

对这样一个坚固支撑点，俄国人却知之不多。由于准备时间有限，朱可夫的司令部只靠航空照片粗略了解了高地的情况，对其地形和布防都没有深入研究。现在，在高地及其南侧当面，崔可夫手下三个军的部署状况如下^[6]：

近卫第4步兵军（近卫第35、47、57步兵师）由第84近卫坦克团和第65坦克团支援，从正面冲向塞洛高地，面对“明赫贝格”装甲师和第20装甲步兵师

近卫第29步兵军（近卫第27、74、82步兵师）由第259坦克团配合，从南侧迂回塞洛高地，当面是德第303步兵师主力2个团（得到第920强击火炮教导旅支援）

近卫第28步兵军（近卫第39、79、88步兵师）在更南侧掩护近卫第29步兵军，当面之敌是德第303步兵师和第169步兵师各一个团（同属党卫第11装甲军）

俄国人很快发现，此前的炮击和空袭完全没有压制住当地的强大德军炮兵。苏联坦克也爬不上陡峭的山坡，只得另寻比较平缓的道路，却陷入了德军的火力陷阱。苏军不得不苦战而行。战后，美国历史作家约翰·托兰根据德第9伞兵歼击师一个士兵科德斯的回忆，对当时战况描述如下：“凌晨2点，俄国远程大炮和迫击炮突然开火，在120公里宽的战线上连续齐射。在塞洛落下的炮弹最多，科德斯万分恐惧，觉得每寸土地都被炮弹掀翻了。火炮射击突然停止，与此同时，屈斯特林—柏林公路两侧突然被灯光照得亮如白昼。几百辆坦克轰隆隆地向山头涌来……科德斯把头探出战壕，看到一幅令人恐怖的景象：他举目望去，遍地都是坦克……山顶上数百门伪装起来的德国大炮立刻开火，向俄国人倾泻了雨点般的炮弹。瞬时间，可怖的炮声震耳欲聋。坦克接连中弹起火，坦克乘员被抛出车外。残余的步兵奔跑后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7]。

目睹这一切的朱可夫焦虑不安，同时意识到靠现有兵力无法迅速拿下高地。虽然按预定计划，坦克集团军应该在步兵突入开阔地形后才进入战场，但朱可夫等不及了。12时之前，根据他的命令，近卫第1、2坦克集团军（总计1377辆坦克和自行火炮）已抵达登陆场并准备行动。15时，朱可夫打电话给斯大林，称由于在塞洛高地受阻，他不得不提前投放坦克集团军，并保证将在第二天结束之前拿下塞洛。斯大林对此不太满意，但也没反对。

16时30分，朱可夫正式下令坦克集团军进入战场。卡图科夫的近卫第1坦克集团军被命令直接向前突进，配合崔可夫攻占塞洛高地。可是通往高地的少数几条道路已经被崔可夫的步兵塞满，现在又加上三个坦克和机械化军的数百辆战车，变得更加拥堵，行动更为缓慢；近卫第2坦克集团军则以近卫第9、12坦克军攻击新哈尔登贝格和贝尔瑙方向。但他们也陷入激战，至19时只推进到突击第3、5集团军先遣队到达的位置。随后就停顿了下来。苏军在一些地区放弃对德军阵地的正面进攻，而由各营派出以连或排为单位的小部队，携带迫击炮和轻型火炮，穿过树林，渗透到德军后方和侧翼。

正在训练使用“铁拳”的国民突击队员

朱可夫在4月16日第一天并不如预期顺利，却已经给德军造成巨大震撼。从清晨5点开始，不断有战报送往元首暗堡，显示苏军在上午发起了全线进攻，一些突破口又被德军收复。16时45分，德第9集团军向陆军总部报告战况如下：各部队，特别是党卫第11装甲军损失惨重，步兵和装甲部队承受了大部分伤亡，一线弹药储备下降到54%。但第9集团军也获得了很大战果，宣称在这天击毁了211辆俄国坦克。

分析了战报后，海因里希决定出动第一批预备队：第25装甲步兵师（第101军）和第18装甲步兵师（陆军总部直辖）。动用后者需要得到陆军总部授权，海因里希决定在晚上把这个师部署到明赫贝格以东，以阻止苏军突破塞洛高地。19时10分，请求被批准。第18装甲步兵师火速开拔。第25装甲步兵师则计划部署在“柏林”师后方，阻击突入的苏联第3突击集团军先头。

但希特勒否定了海因里希的计划，命令第18装甲步兵师去支援塞洛以北的第9伞兵歼击师；第25装甲步兵师则支援第606特种师。由于苏联飞机的干扰和地面障碍，两个师拖了很久才进入战区，随即迎面撞上突入的苏军。

德国空军当天出动大量Fw-190攻击苏军的桥头堡和交通枢纽，全天共有891个架次战斗出击，其中60架次以奥得河上的桥梁为目标^[8]，有些飞机甚至展开自杀式攻击。但和苏联空军6550个架次的出动规模相比，德国空军的行动近乎微不足道。布塞后来写道：“（4月16日）德国空军尽其所能（约300架飞机）地支援地面部队，但无法阻止俄国人主导天空。他们的燃料储备最多可以支持两天这样的行动。”

4月16日晚，朱可夫要求崔可夫以及新加入的坦克部队在夜间继续进攻，务求于17日早晨突破以塞洛高地为核心的德军第二防御地带。可整整一晚，苏军不仅要应付德军的反击，还要清理被炸毁的铁路桥残骸，否则坦克根本无法前进。

4月17日上午，塞洛高地以南爆发激战。近卫第29军所辖的近卫第27步兵师与近卫第44坦克旅（近卫第11坦克军所辖）猛攻德第20装甲步兵师第76装甲步兵团阵地，打死德军团长，并于9时切断了高地以南的公路。

利用这一突破，近卫第4军恢复从正面攻打高地。早晨9时45分，苏军再度猛烈炮击塞洛，苏联空军也出动大量飞机轰炸高地，周边的所有建筑包括村庄和农场都被炸毁，空气中弥漫着人和牲畜被烧焦的气味。10时15分，步兵在近卫坦克第1集团军的坦克配合下发起冲击。德军居高临下继续顽抗，还不时出动10～12辆一群的战车反冲苏军。一个苏联少校描述攻打高地的情景：“宽阔的田野被炮弹耕掘得千疮百孔，前面便是高地。田野上是巨大的坦克和小小的人们的身体。人们连腰也不弯地前进着，轻机枪用皮带背着，重机枪放在车上拉过去。我碰到几个去当坦克搭载兵的本营战士，他们挂了彩回后方去。他们告诉我，我军已在攀登高地了。不久，我们也达到了高地的斜坡。我获悉我军离山顶有八百公尺远，距陶尔格林车站是一公里。我率领着我们的近卫军人进攻了，我们以散兵线进行攻击，推进了四百公尺，我们在没有树木的光秃秃的高地斜坡上行进。敌人据守着极端有利的阵地，而我们的炮兵却距离很远……夜间，我们已在高地上了，离铁道路基敌人的壕堑有50来步远”^[9]。

屈斯特林反击战中的“黑豹”坦克

12时，近卫第4步兵军所辖近卫第57步兵师占领塞洛城。经过4月17日的战斗，崔可夫终于打败第56装甲军，在塞洛高地突破第二道防线。塞洛高地以南，崔可夫用来对付党卫第11装甲军的两个步兵军也有所进展，特别是近卫第29军突破了德第303师据守的第二道防线。近卫第28军（得到近卫第8机械化军配合）自拂晓开始，连续遭到第303师一部，以及新增援的“库尔马克”装甲步兵师一部、党卫第502重坦克营第1连的6辆“虎王”的5次反击。苏军向“虎王”坦克队发射了火箭弹，随后展开步兵冲锋，却被伴随的德军高炮排4管20高炮的猛烈射击所阻止。近卫第28军击退了德军的所有反击，但未能突破第二道防线。4月17日，近卫第8集团军与近卫坦克第1集团军宣称打死了2800名德军，俘虏了450人。

至此，德第56装甲军和党卫第11装甲军之间的联系面临被切断的危险。海因里希决定反击，为此将动用新的预备队——党卫第3装甲军主力。4月17日午夜，党卫第11、23装甲步兵师由第3装甲集团军地带开拔，增援第9集团军。其中，第11师（连同党卫第503重坦克营）分配给第56装甲军；第23师（仅有一个团的战斗实力）增援党卫第11军^[10]。

而此前投入的两支预备队，也于17日在北侧战线进入战斗。第25装甲步兵师加上第18装甲步兵师的一个营，以及空军第4、5训练团，陆军第292高炮营，党卫560坦克歼击营等等，堵在第606特种师昨天被突破的缺口上，试图阻止苏军第47集团军和第3突击集团军（加强有近卫第9坦克军）。上述德军光是战车就多达163辆（包括30辆“黑豹”坦克），与苏军展开激烈恶战，但还是被击退了4～8公里，退守第二道防线。

西里西亚地区被摧毁的德军车队

第18装甲步兵师主力则赶到几乎崩溃的第9伞兵歼击师后方，阻挡在苏联第5突击集团军（加强有近卫第12坦克军和第1机械化军）前进通道上。拥有近50辆战车（包括“黑豹”和四号坦克）的第18装甲步兵师的出现令冒牌德国伞兵沮丧的士气为之一振。可好景不长。俄国人用大炮猛轰了20分钟，然后在大量飞机支援下猛冲上来，冒牌德国伞兵再次乱成一团，丢下军官四散而逃。受到惨败打击的第9伞兵师师长布罗伊尔将军精神崩溃，被赫尔曼上校取代。苏军一口气突破第二道防线，全天推进了11～13公里。

4月16—17日，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宣称打死了23900名德军，俘虏了5072人。同时击毁了384门火炮、93门迫击炮、644挺机枪、62辆坦克、25辆自行火炮；缴获了111门火炮、33门迫击炮、475挺机枪、4辆坦克、1辆自行火炮。此时，德军的伤亡报告很少留存下来。但有一份记录显示，“明赫贝格”装甲师在4月14—17日就损失了14辆“黑豹”和5辆“虎”式坦克^[11]。

4月18日，第47集团军和第3突击集团军突破了第二道防线，但第5突击集团军和近卫第8集团军却陷入与德军的恶斗而无法前进。阻挡他们的德第56装甲军除了固有的3个师，现在又新增了2个师：来自集团军群预备队的党卫军第11装甲步兵师（包括党卫第503重坦克营），以及来自陆军总部预备队的第18装甲步兵师。战局的恶化惊动了柏林的希特勒。他在当天下达命令，将柏林以及柏林卫戍部队，包括国民突击队在内，都划入第9集团军战区^[12]。来自柏林的大量正规军、用巴士汽车运送的国民突击队营和“希特勒青年团”纷纷赶赴第56装甲军前线。党卫第11装甲军也以“库尔马克”师和党卫第502重坦克营从南侧支援第56装甲军。虽然力主在柏林市区决战的戈培尔反对把他的国民突击队送到前线，希特勒却没理睬他。希特勒的意图，依然是在柏林以外挡住俄国人，特别是在塞洛高地以西的交通要点明赫贝格以及第三道防线上挡住崔可夫。

第56装甲军实力

动员起来挖战壕的希特勒青年团

激战至此，朱可夫的进度已远远落后于计划。尤其糟糕的是，由于步兵未能完全打开道路，近卫第1、2坦克集团军无法进入开阔地带，也就不能向柏林高速挺进。当晚，朱可夫催促他的部队要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鉴于中路的崔可夫在强大德军预备队阻击下进展缓慢，朱可夫决心把重点转向北侧，也就是第47集团军，第3、5突击集团军的战区。

斯大林对朱可夫的进展也不能满意，正焦急地要求科涅夫和罗科索夫斯基加入对柏林的进军。他急切地想把德国首都拿到手中，为此不惜挑逗手下将领们互相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