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上西里西亚战役

在屈斯特林桥头堡南面，舍尔纳大将的中央集团军群在西里西亚地区试图反击。3月3日，苏军切断了柏林与西里西亚之间的铁路线。但在此前的3月1日，德军第4装甲集团军的反击已经开始。为此投入了第39装甲军和第57装甲军。根据希特勒的命令，此前在东波美拉尼亚实施“至日”反击的一些部队，如“元首警卫”装甲师，也赶来参战（详见前文）。德军到3月5日就击溃了严重缺少步兵的苏军，于3月9日早晨彻底肃清了劳班。此前他们重创了苏联第99步兵军，收复了铁路线。德国第17集团军也以第208步兵师和党卫军第31师夺回施特里高。由于联络不畅通，苏军的反击被己方战斗机挫败。

舍尔纳的胜利规模很小，也没突入苏军纵深，只夺回了一线的两个据点城市。但这已经让柏林欣喜若狂。戈培尔在收复劳班当天就跑来视察，舍尔纳向他吹嘘说几周内就要夺回布雷斯劳——该城此时被苏军重重包围着。戈培尔和将军们聚在旅馆里，饱吃了一顿从苏军那里缴获的大肉，然后心满意足地坐车回柏林。沿途的道路紧挨着苏军阵地，不时有炮弹飞过。

舍尔纳向戈培尔扬言要收复布雷斯劳，并非戏言。1945年2月28日，舍尔纳的中央集团军群恢复到41.3万人^[15]，所辖各机械化部队在3月中旬共有662辆战车，加上独立强击火炮旅和配属给步兵师的强击火炮，战车总数约在1000辆。以这样的实力，的确有可能发起一次更大规模反击。

中央集团军群实力分布（1945年3月15日）^[16]

舍尔纳的对手科涅夫，早就察觉到了这种威胁，在地图上查找最危险的地段。如前所述，科涅夫的右翼通过2月攻势占领了下西里西亚，在尼斯河一线与朱可夫拉平了战线。但科涅夫的中路和左翼，还远远落在东面。前述舍尔纳在3月初展开的反攻，正是针对科涅夫中路弯曲战线上的劳班和施特里高。如果舍尔纳利用夺回的阵地，继续向东攻击，的确可能打到布雷斯劳，救出还在坚守的德军守备队，甚至可能把科涅夫从尼斯河赶回到奥得河。

但另一方面，这段由西向东南弯曲的战线，也使科涅夫得以从北面，对舍尔纳盘踞在上西里西亚的右翼集团（第17集团军和第1装甲集团军），构成半包围态势。

科涅夫决定利用这一态势，先下手为强。为此他将动用方面军左翼部队。主攻集团集中在奥铂伦北面，包括第21集团军、近卫第5集团军的近卫第34步兵军、第4坦克集团军和近卫第4坦克军。他们将由格罗特考以东发起进攻，向南直插德军后方的诺伊施塔特。辅攻集团集中在奥铂伦南面，拉蒂博尔以北的奥得河登陆场。包括第59、60集团军，近卫第7机械化军和第31坦克军，目标也是诺伊施塔特。提供空中支援的是第2空军集团军。如果上述计划成功，科涅夫将歼灭奥铂伦以南的德军，然后推进到苏台德地区。

为实现目标，乌克兰第1方面军投入408400人。基干为31个步兵师，装备988辆坦克和自行火炮，5640门火炮和迫击炮，1737架飞机。虽然总兵力很多，但步兵还是很匮乏，步兵师人数超过3000人就被认为不错。俄国人按惯例将突击力量集中在不到3%的狭窄地段，包括57%的步兵，60%的火炮，90%的坦克和自行火炮。他们的对手是德国第1装甲集团军和第17集团军各一部兵力，拥有15个师和94辆战车。

3月15日早晨，科涅夫的炮队先轰击了90分钟，然后同时投入步兵和坦克，这并不符合苏军惯用的“步兵先行突破，坦克跟进发展”战术，可现在科涅夫的步兵实在太少，不得不如此。在主攻的第21集团军地段上，先遣营很快越过第一道壕堑，这让司令员古谢夫上将觉得德军抵抗不强，于是下令把护送炮火的强度减弱一半，好节约弹药留着以后用。可当苏军深入纵深，就遭到躲在精心伪装的发射点里的德军战车、反坦克炮的准确射击，不仅第21集团军，连同第4坦克集团军都遭到了重创。

在集结地带进行伪装的苏联坦克部队

南面的辅助攻击集团同样伤亡惨重。由于此时道路依然很泥泞，俄国坦克只能沿着硬化的大路行进，沿途的房屋里躲藏着手持反坦克火箭弹“铁拳”的德国步兵，据说每个步兵连有16～20个这样的“铁拳”手。科涅夫部队还是第一次遭到这么密集的“铁拳”阻击。一天内，第31坦克军损失三分之一的坦克，近卫第7机械化军失去1/4^[17]。这么严重的损失令科涅夫大为震惊，从此对“铁拳”留下深刻印象。苏联空军因为天气恶劣，上午没怎么出动。下午出现了短暂的晴天，让俄国人可以起飞1283个架次。可地面部队损失太大，全天只前进了8公里。

3月15日晚上，科涅夫把各师预先留下的特种步兵营投入夜战。这些营白天睡觉，晚上才出来打仗。他们未必能深远突破阵地，却足够让德国人无法休息。修理工们则忙着把打坏的坦克拖下来连夜抢修。

这样到3月16日，科涅夫又开始全力进攻。这天幸运之神对他露出笑容：手握大量装甲部队的舍尔纳没有猜对苏军的主攻方向，而把反击对着只是承担掩护任务的苏联近卫第5集团军。这样，苏军南北两个突击集团就有足够时间突破德军的两个坚固防区，并于3月18日在德军纵深会合，包围住了奥铂伦西南的一股德军，总人数约3万，分别来自党卫军第20步兵师（爱沙尼亚第1师），第168、344步兵师，还有党卫军第18装甲步兵师。苏军向包围圈散发了大量德文传单，想劝说德国兵投降，可那些爱沙尼亚党卫军却看不懂，还得去问德国人。德军执行着残酷纪律，敢于收藏传单者，一旦被发现很可能被处决。包围圈外，德军调来“赫尔曼·戈林”装甲师和第20装甲师等部队，试图救出被围部队，但其中相当一部分兵力还是在3月20日被消灭。

3月底，乌克兰第1方面军左翼兵力又在乌克兰第4方面军的第38集团军配合下，击退德国第1装甲集团军，于3月31日清晨占领了大型工业城市拉蒂博尔。至此，科涅夫已经夺取了上西里西亚西南部，还推进到苏台德山前，此时战线位于：施特雷伦、尼斯、拉蒂博尔以南。苏联宣布在这次战役中俘虏了1.4万名德军，缴获了80辆坦克和强击火炮，近600门野战炮，26架飞机。乌克兰第1方面军自身在半个月战斗中纯减员15876人、伤病减员50925人，共损失66801人。

科涅夫又夺取了一批工业基地。希特勒获悉，落入俄国人之手的西里西亚工厂几乎完好无损，正为苏军扩大着军火储备。事实也的确如此。跟随科涅夫部队的一个苏联作家看到，西里西亚工厂里的机器几乎没有停转，很快又冒出棕褐色的浓烟，为苏军下的订单服务。新委派的俄国厂长告诉他，德国人干活不错，不需要催促也不需要劝说，只要给钱就行^[18]。

已经被俄国人占领的上西里西亚、普鲁士和波兹南，都是德国最重要的火炮生产基地。希特勒看着地图，想起曾为他所占有的大半个欧洲的无数工厂和无尽的丰富资源，几年来一个又一个地被将军们宣布为“不重要”而放弃，如今都在为斯大林的胜利竭尽全力生产，而德国的军事工业却濒临破产，残存地盘上能提供的资源只有残山剩水。

纸面上，战争最后阶段，德国的军火产量虽然总体下降，却还能维持一个能看的数字。在1945年最初几个月，德国共产生3945辆战车，包括956辆坦克，988辆强击火炮，112辆强击榴炮，1750辆坦克歼击车，16辆自行反坦克炮，81辆自行榴炮，42辆自行高炮。

1945年德国战车产量

续表

1945年几个月内，德国还生产了1710门野战炮和山炮，1228门步兵炮，8582门空军高炮，2392门陆军高炮，2195门75～128毫米重型反坦克炮，6421门80～210毫米口径迫击炮^[19]。为德国空军生产的新飞机，在1945年的几个月内达到7200架。希特勒所寄予厚望的Me-262喷气式战斗机在1945年3月生产了286架。

重创科涅夫手下坦克军的“铁拳”长柄火箭弹，德国人在1945年1—3月就生产了超过235万发^[20]。这东西一发成本只要25～30马克，既便宜又好用。另有几十万发类似武器。没有这类武器，德国在最后阶段坦克数量处于劣势的条件下，根本无法维持基本的反坦克防御。

雅尔塔会议上的罗斯福、斯大林、丘吉尔

比较之下，苏联在1945年上半年生产了15419辆坦克和自行火炮，包括11853辆中型和重型战车。还有11800门野战炮，2600门迫击炮，3700门45～57毫米反坦克炮，2600门高炮，20102架飞机。俄国战车、飞机、野战炮的产量对德国拥有压倒性优势，但迫击炮、高射炮产量反而大大不如。俄国反坦克炮产量略多于德国，可都是小炮，德军却全部是重炮。事实上，在战争尾声，由于苏军需要量下降，很多武器，特别是较轻型的武器，产量反而有所下降。特别是机枪和步枪减产一半左右。这是因为苏军在进攻，武器都在自己地盘上。而德军不断撤退，不仅部队所装备的武器，很多军火仓库、运送武器的军列甚至武器工厂，都在不断丢给俄国人。

与武器产量的下降相比，德国战争资源潜力的急速丧失更可怕，这意味着不久之后，所有生产武器的工厂和资源都将失去。而眼下航空燃料的生产已经瘫痪，车用燃料也相当紧张。1945年1月尚能完成弹药生产计划的63%。到3月，弹药计划产值指数为380，而实际只完成了157。希特勒又得知，他信任到宠爱程度的军备负责人斯佩尔，正到处阻止焦土政策，导致大量工厂和资源完好落入敌手——说得好些，斯佩尔是为了给未来德国留下生存基础，说得难听些，是想多留本钱来讨好战胜者。

对此愤恨之余，希特勒在末日将临的绝望感支配下，于3月19日签署了《关于在帝国领土上的破坏措施》令，要求破坏“帝国领土上一切的军用交通、通信、工业和后勤补给设施以及其他重要设施”，党政军机关必须全力执行这一命令^[21]。可在斯佩尔等人的干预下，这一命令并未得到全面执行，希特勒也没舍得去惩办这个宠儿。

科涅夫当然不知道德国人的高层内幕。他知道的是自己的左翼态势已大大改善。接下来，他可以向德累斯顿和布拉格方向继续发展，而进攻柏林的条件也已成熟。

可现在，逼近柏林的并不只有俄国人，美国人也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