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叛乱与陷落

4月2日，索科尔派人与苏联近卫第9集团军取得联系，宣称他手下有1200名奥地利籍官兵（2个预备步兵营、1个炮兵连），还可以动员2万市民^[75]。他不仅要用这些部队造反来配合苏军，还将直接为俄国人带路。4月4日，奥地利社会民主党头头卡尔·伦纳也来到乌克兰第3方面军近卫第103师师部。在他建议下，托尔布欣和莫斯科前后发表了一系列文告，宣称苏联将把奥地利从德国手下解放出来，号召居民帮助苏军，阻止德国人破坏城市，还许诺即使对纳粹党员也不会一概惩罚。

被一发大口径炮弹直接命中后车体崩裂的“黄蜂”自行火炮

通过弗洛里茨多夫大桥的“帝国”师坦克纵队

4月5日，进攻维也纳的战斗开始。第46集团军的行动面临地理障碍，首先必须进入多瑙河北岸，然后才能从北面迂回维也纳。布拉迪斯拉发附近多瑙河区舰队的舰艇承担了运输任务，自此以后的三个昼夜内运输了46000人、138辆坦克和自行火炮、743门火炮和迫击炮、542辆汽车、1032吨弹药^[76]。

同在4月5日，近卫第4集团军被调到第46集团军地段，以近卫第20、21军，加上近卫第9集团军近卫第39军，以及近卫第1机械化军，一共4个军，沿着大路向防守东南郊的德“帝国”师、“骷髅”师和第6装甲师发起进攻，将“帝国”师击退了4公里。不过这一进展并不让托尔布欣感到满意。另一方面，近卫第9集团军主力在索科尔的人带领下，却在西南面森林里发现了薄弱环节。托尔布欣决定把近卫第6坦克集团军也调到那里。

4月6日，托尔布欣发起全面进攻。近卫第4集团军继续攻击东南方，近卫第6坦克集团军和近卫第9集团军则绕到西南、西和西北，沿着设防薄弱的森林进攻，于第二天抵达城西的多瑙河岸。

4月7日，维也纳自东、南、西三面被托尔布欣所包围。北面，第46集团军已经过河的部队攻向维也纳西北的施托克劳，但他们的行动太慢，尚未切断德军向北的通道，也是维也纳守军最后的通道。在城内，俄国人所企盼的起义也出了问题：索科尔的组织被人告发了，索科尔本人逃过一劫，可另外几个领导者被逮捕。尽管如此，从德军中逃出去的奥地利兵、外国劳动者等还是在维也纳的工人区发起了暴乱。没有参战的居民也公开阻碍德军设防，和他们在街上争吵，还有很多人乘乱抢劫。纳粹头子席腊赫无计可施，只好逃到军队求救。4月7日，城防司令冯·比瑙报告说举着红白红旗帜的维也纳市民向德军发动了进攻。希特勒立刻命令以“最严酷手段”坚决镇压^[77]。城郊的党卫第2装甲军也在苏军猛烈攻击下向北步步后退。4月9日，苏军进入市中心。戈培尔在当天日记中写道：“（维也纳）南面市郊的部分居民站在苏联人一边与自己的部队作战”，他大骂维也纳人都是“令人讨厌的流氓”，抱怨他掌控下的报纸和电台为什么总是赞美维也纳的幽默。稍晚，他又写道：“我们实际上失去了维也纳。”

德国空军在维也纳上空也迎来惨痛的一天：4月9日，第51、52战斗航空联队各有一名王牌被苏联战斗机击落并丧生。第二天，第10攻击航空联队第3大队的4架Fw-190也被苏军击落，遭受同样命运的还有第103攻击航空联队第6中队长。

维也纳城虽然乱成一团，可起义者的行动杂乱无章，毫无组织，对德军没有构成致命威胁，内城还在德军手中。但形势恶化至此，丢失该城已不可避免。伦杜利克正好需要军队去保护奥地利西北部的齐斯特斯道夫产油区——德国最后的大油区，于是守军逐渐撤出维也纳城区的南部和中部，退向北面的运河。4月10日拂晓，德军炸毁了几乎所有桥梁，只留两座用来撤退部队，其中一座是帝国大桥，另一座是弗洛里茨多夫大桥。党卫军第2装甲军主力就退守在这些桥附近，其中“帝国”师防守弗洛里茨多夫大桥。该师当天有16辆“黑豹”（4辆战备）、11辆四号（4辆战备）、4辆四号坦克歼击车（全部战备）、1辆“猎豹”重型坦克歼击车（战备）、8辆高炮坦克。“骷髅”师和第6装甲师则防守帝国大桥。在城北，德“元首”步兵师和第710步兵师为了保住最后的交通线，与苏联第46集团军展开殊死战斗^[78]，成功迟滞了俄国人的前进。

城内的撤退谈不上特别有秩序。就在4月10日，希特勒的御用冒险家斯科尔兹内报告说当坦克没有油可用时，德国空军的汽车却拉着女人和家具逃离维也纳。伤员只能自己步行。瓦解和崩溃到处蔓延，只有党卫军军官还在阻止溃逃。此前斯科尔兹内还执行了一个特殊任务：把3个“叛徒”吊死在弗洛里茨多夫桥上。

开入巴拉顿湖地区的党卫军第12装甲师车队

维也纳的战斗还在继续，伦杜利克希望后卫能坚持久一点，为重新部署争取时间。而苏军此前也接到了斯大林的命令，要求最迟在4月10日切断维也纳守军的全部逃路。在最后期限的4月10日夜间，苏近卫第4集团军在市区强渡多瑙河，以近卫第20步兵军和近卫第1机械化军向帝国大桥发起进攻，遭到德国坦克和高炮的猛烈射击。通过拼死战斗，德国人又争取到了一天时间。4月13日，苏军实施了一次特种行动。近卫第7空降师第21团一个营潜入大桥下方，切断了连接炸弹的电线，多瑙河区舰队趁机把近卫第80步兵师的一个营送往大桥两岸，就这样占领了大桥。4月14日，苏军最终肃清了维也纳城内的德军。

但党卫军第2装甲军已经在后卫掩护下撤离，当然是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帝国”师这天只剩下13辆还能用的坦克和坦克歼击车^[79]。与之一道逃离维也纳的“骷髅”师在4月底只剩下1000名战斗人员（4月11日全师有8000多人）和6辆坦克（4月15日有8辆战车，其中只有1辆“黑豹”可用）^[80]。第6装甲师在4月15日还有33辆战车（14辆战备）。不过另一方面，苏军很少宣扬在维也纳的战果数字，间接证明并未歼灭德军重兵集团。

苏军展开了规模有限的追击。到4月15日，乌克兰第2方面军第46集团军才抵达摩拉瓦河、施托克劳一线，他们本该在几天前就在这里堵住德军退路；乌克兰第3方面军则进抵维也纳以西的圣珀尔滕、向南至格洛格尼茨以西、马里博尔以东、德拉瓦河北岸一线。

被苏军SU-100自行火炮从侧面打穿一个大洞的德军“黑豹”坦克

就 这 样，以3月16日苏军巴拉顿湖反击为起点，在4月15日推进到维也纳以西的大规模会战就此结束。在这30天时间内，苏联及其附庸的保加利亚军队一共损失了177745人，武器消耗包括坦克和自行火炮603辆、火炮和迫击炮764门、飞机614架^[81]。同时宣称俘虏了13万德国以及匈牙利军队，缴获或击毁了1300辆坦克和强击火炮、2250门野战炮^[82]。

苏联和保加利亚军队在巴拉顿反攻——维也纳战役的损失^[83]

虽然苏联公布的战果数字很辉煌，但可以想象，俘虏中相当大一部分都是匈牙利人，德军损失没有全面精确资料可查，但的确没有被大量围歼。俄国人只赢得了一次击溃战。虽然他们有过一举全歼希特勒大部分精锐装甲师团的机会，却由于坦克集团军投入时机的延误而错失良机。斯大林似乎对此需要负主要责任。直到反攻开始后他才决定把坦克集团军交给托尔布欣，而此后恶劣条件下的调动又延误了两天时间。斯大林这一错误的唯一可测动机，似乎是他迟迟不愿让马利诺夫斯基失望，因为坦克集团军本来是马利诺夫斯基的，进攻维也纳的任务也是他的，转眼间却都给了托尔布欣。

但把巴拉顿湖防御战也考虑在内，俄国人的战术成就已经相当耀眼了。几乎只依靠炮兵、步兵和数量并不多的战车（相当一部分还是轻自行火炮），俄国人就成功挫败了希特勒最精锐装甲军团的猛烈进攻，然后毫无停顿地把他们给赶到了150～250公里以外，一举夺取了匈牙利剩下的全部领土和奥地利首府维也纳这样的超级都市。虽然战果不那么突出，但苏军自身付出的代价也不是特别严重。

德军的表现则相当失败。“春醒”战役的准备和组织都很差，大部分战车到开战都还不能使用，第一天战斗，突破地段上的6个装甲师，居然只有4个实际行动了起来。苏军反攻开始后，德军的判断和行动也很迟钝，靠着俄国人行动不快才侥幸逃脱，可是一路丢弃的重型装备却铺满了奥匈边境两侧。考虑到参战的都是希特勒最好的王牌部队，部队满员率也远比其他战区更好，德军指挥官的能力的确值得怀疑。沃尔勒固然是个庸才，武装党卫军的将军们也没啥抢眼之处。

巴拉顿湖战役后，被抓获的德国俘虏从一辆被击毁的苏军“斯大林-2”坦克旁通过

除了战术失败，维也纳之役，奥地利人的反叛也让德国人大吃一惊。他们万万没想到希特勒的老乡们居然还不如匈牙利人可靠。维也纳肯定没法守住，起义者的捣乱加速了这一结果的到来。不过这对德军未必是坏事。正是叛乱促使他们早早放弃了维也纳，否则再晚几天，俄国人把北面的退路切断了，党卫军第2装甲军的4个师就彻底完蛋。

另一方面，占领了维也纳的俄国人，却用特有的意识形态观念来看待奥地利起义者，认为他们是美国人的间谍，起义的目的也不是帮助苏军，而是削弱苏联在奥地利的政治影响力。起义的军事领袖索科尔以间谍罪被逮捕，不过后来又被释放了。

除了攻占城市的固有混乱，俄国人在维也纳的表现要比在其他地方温和一些。苏军甚至召开了露天舞会，向施特劳斯的塑像献上了鲜花。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以很小代价就拿下这座艺术之都，心情不错。另一方面，维也纳和奥地利也没有被完全划入苏联的政治版图。4月27日，俄国人允许那个老社民党头头、托洛斯基的老朋友、曾见过列宁一面的卡尔·伦纳建立了奥地利临时政府。

开向维也纳的苏军车队

【注释】

[1]《苏德战争》，第623页。

[2]《大独裁者希特勒：暴政研究》，第816页。

[3]《希特勒背后的人：马丁·鲍曼和他的日记》，第207—210页。

[4]《戈培尔日记1945》，第82—84页。

[5]《希特勒之死》，第4页。

[6]《最后战役》，第51页。

[7]《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十，第304页。

[8]《帝国与二战》卷八，第940页。

[9]《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六，第532页。

[10]《德意志帝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十，第一册，第504页。

[11]《帝国之子：党卫军第2装甲军史》，第256页。

[12]《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十，第345—346页。

[13]《巴格拉季昂到柏林：最后的东线空战》，第106页。

[14]《武装党卫军历史1925—1945》，第313页；《帝国之子：党卫军第2装甲军史》，第256页。

[15]《虎在行动》第二册，第217页。

[16]《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十，第305页。

[17]《斯大林格勒到柏林：德国在东线的失败》，第450页。

[18]《第二次世界大战 德国武装部队和武装党卫军的兵团与部队》卷二，第5页；卷十四，第218页；《德意志帝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八，第941页。

[19]《德意志帝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八，第931页。

[20]《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六，第577页。

[21]《德意志帝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八，第879页。

[22]《苏联在二十世纪的损失与战斗伤亡》，第110页。

[23]《巴拉顿1945年1—3月》，第79页。

[24]《戈培尔日记1945》，第62页。

[25]《帝国之子：党卫军第2装甲军史》，第257—263页；《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六，第533页。

[26]《救火队 装甲师1943—1945》，第89、106、152、183、382、464页；《装甲力量1945》卷二，第30页；《党卫军第1装甲师》，第64页；《虎在战斗》第一册，第354页。

[27]《布达佩斯——巴拉顿1945》，第42页。

[28]《集团军战役》，第202页。

[29]《维也纳1945》，第8页。

[30]《救火队 装甲师1943—1945》，第663页。

[31]《巴格拉季昂到柏林：最后的东线空战》，第106页。

[32]《戈培尔日记1945》，第115页。

[33]《帝国之子：党卫军第2装甲军史》，第266页。

[34]《什捷缅科大将战争回忆录》，第594页。

[35]《德意志帝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八，第942页。

[36]《巴格拉季昂到柏林：最后的东线空战》，第106页。

[37]《戈培尔日记1945》，第145、149、153页。

[38]《戈培尔日记1945》，第164页。

[39]《虎在行动》第二册，第354页。

[40]《巴拉顿1945年1—3月》，第79页。

[41]《帝国与二战》卷八，第940页。

[42]《装甲部队的坟墓：党卫军第6装甲集团军在匈牙利的失败1945》。

[43]《德国战术在俄国前线1941—1945》，第250—253页。

[44]《德意志帝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八，第943、945页。

[45]《装甲部队》卷二，第247—248页。

[46]《帝国之子：党卫军第2装甲军史》，第276页。

[47]《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十，第316页。

[48]《装甲部队的坟墓：党卫军第6装甲集团军在匈牙利的失败1945》。

[49]《苏联在二十世纪的损失与战斗伤亡》，第110页。

[50]《苏军坦克兵》，第348页。

[51]《苏联在二十世纪的损失与战斗伤亡》，第157页。

[52]《巴拉顿1945年1—3月》，第79页。

[53]《德意志帝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八，第937页；《布达佩斯—巴拉顿1945》，第53页。

[54]《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十，第322页。

[55]《当巨人冲突》，第372页。

[56]《什捷缅科大将战争回忆录》，第654页。

[57]《德国战术在俄国前线1941—1945》，第250页。

[58]《斯大林格勒到柏林：德国在东线的失败》，第454页。

[59]《德国战术在俄国前线1941—1945》，第250页。

[60]《武装党卫军（3）第11—23师》，第10页。

[61]《武装党卫军（1）第1—5师》，第13页。

[62]《维也纳1945》，第35页。

[63]《装甲力量1945》卷二，第30页。

[64]《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十，第330页。

[65]《戈培尔日记1945》，第308页。

[66]《党卫队——佩骷髅标志集团》，第678页。

[67]《戈培尔日记1945》，第377、379页。

[68]《希特勒与战争》，第980页。

[69]《斯大林格勒到柏林：德国在东线的失败》，第455页。

[70]《苏德战争》，第627页。

[71]《希特勒档案》，第244—245页。

[72]《德国战术在俄国前线1941—1945》，第225页地图，《奥地利形势1945年4月7日》；《苏联军事百科全书·军事历史》下，彩插地图《维也纳进攻战役》。

[73]《德国战术在俄国前线1941—1945》，第234—235页。

[74]《德国战术在俄国前线1941—1945》，第227页。

[75]《什捷缅科大将战争回忆录》，第660页。

[76]《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十，第332页。

[77]《最后一百天》，第483页。

[78]《维也纳1945》，第60页。

[79]《帝国之子：党卫军第2装甲军史》，第308页。

[80]《武装党卫军（1）第1—5师》，第36页。

[81]《苏联在二十世纪的损失与战斗伤亡》，第263页。

[82]《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十，第336—337页。

[83]《苏联在二十世纪的损失与战斗伤亡》，第15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