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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动荡的历史格局下，陈忠实写的是沉厚不动的传统。辛亥革命尽管在历史教科书上，是一个标志着帝制结束的里程碑，但是其余波波及这座原上时，浮皮潦草，影响十分有限，“也许因为无论旧‘三民主义’或新‘三民主义’在原上几乎没有任何响动，才给《乡约》留下继续传承的空间”。小说前半部分，重心展示白嘉轩为代表的儒家文化构成的严整秩序，作家对乡约规范下的乡民们的精神世界，做了精彩书写。写作中，这种恒久而绵长的历史感攫住了作家的手，使他对几千年原上人的生活常态，有一种情不自禁地倾情挥洒和情感投入。陈忠实在他对历史的探索思考中，对这座他几十年生活其中的古原，重新打量，重新认识，并注入了深沉的情感，从而使白嘉轩获得了活气和灵气，整个一道原，在陈忠实笔下苏醒起来，喧哗起来，徐徐生动起来。作者为白鹿原灌注了血脉，白鹿原也为陈忠实的叙写注入了灵动的气脉。

白嘉轩所代表的乡约式儒家文化，在20世纪上半叶，被一种新的文化意识所戛然摧毁，在摧毁的废墟上，我们能否重建新的文化价值和秩序？被摧毁的东西是否具有可以承继的有用部分？在《白鹿原》里，我们仿佛见到了这样的追问，作者将自己的问题与艺术关联，也在小说里求解。从“打倒孔家店”开始，这也是儒家文化在20世纪之初，受到知识界批判抨击以来，鲜见的用艺术形象来重新思考这个问题的大著。并且，在作者陈忠实身上，我们还发现了他对儒家精神的虔诚实践，不管就其人格还是就其价值观，关学不仅仅影响了关中地区的先民生活，也影响了作家本人的操守和人格风貌。在艺术中探寻的天理，也实践在自己的足下。这一点，也显现出儒家文化在日用上持久巨大的魅力。

在文学业已边缘化的今天，认为“文学依然神圣”的陈忠实，其所具有的使命感，使他不仅仅让自己的作品停留在文字的探索中，也使自己成为躬行实践者。通过《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创作手记》可以得出判断，作者绝不认为，文学仅仅是一种游戏，仅仅是一种娱乐，当不得真。他是将文学同历史与生命相关联，为建立新的精神生活而殚精竭虑，所以，白嘉轩不仅活在小说里的白鹿原上，也还继续活在作者的探寻中，对人生真义的探寻、对人格风范的修炼中。《白鹿原》是一个对当下问题的伟大实践，是追问，是向自己解惑，同时也向我们发出吁请，在白鹿原上被革命中断的儒家文化，在现代化语境里，还能不能还魂？白嘉轩是不是就这样永远地消失于我们的视野里？抑或我们可以重续儒家文化传统，重新确立我们的文化身份，鲜亮地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作者单位　西安培华学院人文学院）

【注释】

[1]陈忠实.白鹿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

[2]陈忠实.《白鹿原》创作手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

[3]陈忠实.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创作手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102，91.

[4]陈忠实.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创作手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102，91.

[5]陈忠实.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创作手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102，80.

[6]陈忠实.白鹿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124.

[7]陈忠实.白鹿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590.

[8][宋]朱熹.四书集注[M]∥孔子.论语·卷之二：八佾.成都：巴蜀书社，1986.

[9][宋]朱熹.四书集注[M]∥孔子.论语·卷之六：颜渊.成都：巴蜀书社，1986.

[10]陈忠实.白鹿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583.

[11]陈忠实.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创作手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79.

[12]陈忠实.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创作手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112.

[13][俄]列夫·托尔斯泰.论创作[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2：6.

[14][俄]列夫·托尔斯泰.论创作[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2：2.

[15]陈忠实.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创作手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107.

[16]陈忠实.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创作手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