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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研究论集
1.21.2.1 (一)集团使人获得归属感
(一)集团使人获得归属感

别尔嘉耶夫曾说:“人由于无助感和被弃感,会很自然地找寻集体的庇荫。即使放弃自己的个体人格,为了安全的生活和更少的恐惧,人也愿意在人群中找寻伙伴,这或许是人的天性。”[9]正是人的这种天性,使人迫不及待地需要加入一个集团,以使其渺小的个体获得一种精神上的支撑,寻求一种归属感,减少恐惧,这成为人受诱惑的深层原因。《白鹿原》所述说的就正是社会处于兵荒马乱之时,各种社会力量交相出现之际,人们的生活状态。在这一社会大动荡之时,人的生命尤其难以保障。鹿兆海、鹿兆鹏两兄弟以及白灵在这个动荡时期接受教育,接受新思想,使他们有了反封建的强大思想动力。乖巧有才气的白灵是白嘉轩的掌上明珠,备受白嘉轩关爱,甚至“溺爱”。然而,当白灵接受新思想后公然反抗白嘉轩、反抗强大的封建伦理观念时,她的下场是可预见的——断绝亲情,被迫离家出走。中国人传统的家国一体观念活生生被剥离,她与家已经诀别,剩下的国也是四分五裂、战乱迭起,此时她的内心是孤独和渴望理解的,从而确证自己对传统反叛的正确性。鹿兆海也是在接受新思想后面对社会大动荡,急切寻求集团的庇护,以求得个体生存的典型。作为一对彼此心仪的青年,鹿兆海与白灵的选择是绝大多数受新文化影响的青年的选择,他们渴望在集团的力量下实现自己美好的理想,然而崇高的理想却无法遮盖选择过程的盲目与非理性。在人生信仰问题上,一个铜圆就决定了他们彼此今后的人生走向,岂不儿戏!在人类特定的发展历程中,集团的形成壮大往往需要美好的政治口号来宣传诱导个体的加入,以集团利益鼓舞人,但其本质上都是集团利益的争夺,染满了集团成员的鲜血。别尔嘉耶夫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纵观人类社会历史,每个社会的产生都远不是田园诗般的优雅,远不像人们所构想的那样。社会在极化了的力量的血淋淋的争战中临盆,充斥着母权制与父权制的争战……凡人们所认为神圣的东西仅仅是有限的象征罢了。”[10]然而,在个体的社会化过程中,被社会裹挟的“战斗的过程同时又是人生命力喷洒的过程,也是人的自我实现过程,更是对自身进行生存定位与社会定位的过程……战斗使人的地位与品级现身出场,使人把发挥自身生命能量当作一种神圣的事业来进行,当作一种幸福来享受。一切艰难困苦的战斗生活,只能使人的生命之弓绷得更紧,使人生存得更加雄强有力。”[11]以此来说,集团战争也是双向的,对个体与集团来说都是一种历练。然而,这种历练却为白灵、鹿兆海今后的命运埋下了悲剧的因子,他们在崇高理想的牵引下,在集团意志的引诱下,一步步走向了各自的悲剧。个体渴望在集团中得到庇护,获得归属感,实现其价值,然而,在客体化的世界中,人永远不可能逃脱被异化与外化,非理性的选择只是人们缓解恐惧的一种方式,人永远处于危险的夹缝中不得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