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屏显示专题章节

陈忠实觉察到了陕西省内的区域差别，把儒家文化看作关中的区域文化。鉴于他始终如一的区域主义立场，他在不同时期对儒家文化的不同看法，反映了国家形势的变化。陈忠实的区域主义作品，帮助重建关中的区域文化，且成为这个文化的表征。这些表征以儒家文化覆盖整个关中地区，这就把关中人及其文化看作同质的，且不因时空的变化而变化。在前期的两个中篇小说中，陈忠实对儒家的看法比较简单，号召大众起来借用外部的力量，根除关中的儒家文化。很明显，这种质疑和解决方法，也都比较简单，乌托邦情绪严重。

随着户口制度的松动，许多陕北人迁移到了陕西关中。延安大学在西安设立分校，给学生提供了更多的机会，也吸引了很多关中籍的学生。不管陕北人是在关中寻找工作或者来关中定居，由于户口政策不能给外来居民提供当地人的福利等服务，跨地区互动是个意义重大的问题。陈忠实的区域主义观念，可能不利于这两个地区人群之间和睦相处。

《白鹿原》对儒家文化的看法总体公平。在小说中，儒家建构和稳定社会秩序，它的基本原则及其社会结构，在共产党领导的革命胜利后仍然继续存在。陈忠实对儒家文化的这种认可，重新解释了很多议题，如阶级关系、家族制度的强大统治作用和对妇女的压迫等。接受这个小说的漫长过程，体现了国家形势和正统观念的变化，所有这些新状况构成了一个解释20世纪中国革命及其各派别的作用的新范式。知识分子在1980年代提出这个范式，寻求和证明“文学的文学性”，如增强文学的自主性和减少其他方面的干预因素等。一些学者提出重写文学史。对多种艺术形式的《白鹿原》版本的广泛接受，证明这个提议的最终完成。更重要的是，这个完成也体现了正统意识形态的新变化。

全球化时代，这个变化也体现着市场主义和消费主义强大的统治力量，以及国家形势的变化。虽然社会有了更大的自主空间，国家的力量依然强大，所以能够占据文化领域，促进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这就要求创造与新时期的意识形态一致的文化节目。在重新解读和消费旧的红色经典的同时，必须创造新的红色经典。《白鹿原》的核心内容和出版的时间，为它赢得了经典的位置，这就对关中产生了重大的文化和经济后果。由于《白鹿原》，陕西关中地区在全国范围内获得更大关注。小说的标题本是故事发生地的旧地名，现在又获得重新使用。一个关中当地人甚至写了一本书，详细比较小说中的细节和地方志。^[25]白鹿原上的当地人，转向当地历史，加深他们和当地历史之间的联系。更重要的是，通过这部小说，特别是同名电影，陕西关中地区更加广为人知。这个电影主要由西安电影制片厂和一组关中人士制作，包括编剧、导演、制片人和作曲家。制片方投资的一亿元，可能不完全来自本地。电影无疑是一部反映关中人群及其情绪的区域性电影，它可能会使关中获得和陕西大体相同的知名度。当地政府投资三亿元，建成了一个以旅游、拍片、民俗街等为中心的主题公园。据一份报告估计，《白鹿原》在文化和旅游领域产生的GDP会超过三亿元。^[26]当地举办白鹿原文化节，白鹿原文化研究所也开放了。在以GDP为中心的时代，这个报告里面的数字可能不准确，但是却仍是很惊人。与这些数字和文化生产相联系的，是对关中这个独特的文化区域的认可。

[1]如《关中故事》（昆仑出版社，2004年）、《关中风月》（东方出版社，2007年）、《乡土关中》（中国旅游出版社，2008年）等。

[4]Ma Ning.Spatiality and Subjectivity in Xie Jin’s Film Melodrama of the New Era[M]∥Nick Browe et al，ed.，New Chinese Cinemas：Forms，Identities and Politic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6：15-39.

[5]Rong Cai.The‘Subject’in Crisis：Han Shaogong’s Cripple（s）[J].The Journalof Contemporary China，1994（5）：64-77.

[6]大寨是山西省的一个村庄，被毛泽东认可为农业发展的模范，在1963和1978年间是全国学习的榜样，以发扬自我牺牲和奉献精神，推进其他政治活动。

[8]在1994年春晚上有一个相声节目叫《点子公司》，女演员向男演员提出这个问题，通过直播，全国都明确了解到了这个情况。关于男性危机的学术研究，见雷金庆（Kam Louie）的概述，《贾平凹〈人极〉中男性特质的政治》，《现代中国》，1991年第2期，第163-166页。

[10]诗经·小雅·鹿鸣之什·常棣[M].北京：中华书局，2006.240—241.

[12]公炎冰.踏过泥泞五十秋：陈忠实论[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2，20-21页。

[14]关于这些日期，见陈忠实：《我写不了长篇了》，《南方日报》2006年6月1日。

[16]关于两个版本的异同，见车宝仁：《〈白鹿原〉修订版与原版删改比较研究》，《唐都学刊》2004年第5期；徐爱华：《一部小说的产生：〈白鹿原〉经典化历程》，苏州大学2009年硕士论文。

[18]Nivison，David.Communist Ethics and Chinese Tradition[J].The Journal of Asian Studies，1956（Nov.）：51-74；金观涛.儒家文化的深层结构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影响[M]//新启蒙：第2卷.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22-36.

[19]张颐武创造的词汇，指1989年之后的中国，见谢冕，张颐武：《大转型：后新时期文化研究》，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

[20]Xueping Zhong.Mainstream Culture Refocused：Television Drama，Society and the Production of Meaning in Reform-era China[M].HAWAIL：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10.

[22]通常情况下，通过国家审查的电影才能参加国际电影节。这个例子似乎比较特殊。

[24]杨林.《白鹿原》过审再减4分钟缩减版仍有杀伤力[N].新京报，2012-4-6.周铭.上影有意退出电影《白鹿原》拍摄改拍电视版[N].新民晚报，2007-11-13.

[25]卞寿堂.走进白鹿原：考证与揭秘[M].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