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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奴隶叙事:《女奴生平》及导读
1.4.32 第三十章 驶往北方
第三十章 驶往北方

我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到达码头的。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但我的双腿却步履蹒跚。在指定地点,我们见到了菲利普舅舅,他比我们提前出发,抄另一条路先到了码头,以便出现危险时能给予我们即时提醒。一艘划艇已准备就绪。我正要上船时,感觉到有什么轻轻拉了拉我。我一转身看到了本尼,他脸色苍白,面带忧虑。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在医生家的窗户偷看了,他在家。再见,妈妈。别哭,我会去的。”他匆匆离开。我紧紧握住舅舅和彼得的手,我欠了舅舅太多。而彼得,这个勇敢大度的朋友,自愿承担如此大的风险以确保我的安全。直到今天我都记得,在告诉我他发现了一个安全的逃跑方法时他的面孔焕发着喜悦的光芒。然而这位聪明、有胆识、心地高贵的人竟是一个奴隶!根据这个自诩为文明国度的法律,他很有可能会与马和猪一起出售!我们一言不发地分开了,但我们的心里却有千言万语!

船在水面上快速滑行。过了一会儿,一个水手说:“别闷闷不乐的,夫人。我们会把你安全地送到你在——的丈夫那儿的。”一开始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我处变不惊,想到他可能指的是船长告诉他的一些信息。所以我谢了他,并说我希望能有个好天气。

我上了船,船长过来见我。他是个上了岁数的面容温和的男人。他把我带到一个盒子般大的船舱,我的朋友范尼坐在那儿。她像看到了幽灵般一惊。她呆若木鸡地看着我,惊呼:“琳达,是你吗?还是你的鬼魂?”当我们扑进彼此的怀抱时,我无法再抑制过度紧张的情绪。船长听到了我的哭声,便过来和善地提醒我们,为了他和我们自己的安全,最好谨慎行事,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说如果看到有船,希望我们能留在下面,但其他时间他不反对我们到甲板上去。他向我们保证会好好地望风,如果我们行动审慎,他觉得我们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他把我们描述成去——见丈夫的女人。我们谢过他,并保证会严格遵守他的指导。

范尼和我在小船舱里低声谈话。她告诉我,为了逃跑她受了多少罪,藏在妈妈家里时有多么恐惧。最重要的是,她详述了可怕的拍卖日那天与孩子分离时的痛苦。当我告诉她我在何等地方度过了将近7年时,她几乎不敢相信。“我们有相同的悲哀,”我说。“不,”她回答,“你马上就能见到你的孩子们了,而我连听到他们的消息的希望都没了。”

不久船就开了,但速度缓慢。刮得是迎头风,假如我们离开了镇子的可见范围,我就不该在乎这个的。但直到我们和仇敌之间已有数英里的水路相隔,我们仍充满恐惧,担心治安官会到船上来。我对船长和他的手下也不太放心。这些人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我曾听说水手们很粗鲁,有时甚至很残忍。我们完完全全置于他们的掌控,如果他们是坏人那就太可怕了。既然船长靠我们的旅程赚了钱,他会不会把我们上交给宣称我们是其财产的人来赚取更多的钱呢?我天生对人充满信赖;但奴隶制使我对每个人都存有疑心。范尼倒不像我一样对船长或他的手下有所疑虑。她说她一开始也害怕,但船停靠在码头期间她在船上待了3天,没有人出卖她或是对她不好。

不久后,船长建议我们可以到甲板上呼吸一下新鲜气。他友好并礼貌的举止再加上范尼的话让我很放心,我们跟他去了。他为我们安排了一个舒适的座位,并时不时进来同我们聊天。他告诉我们他生为南方人,人生中大部分时间是在蓄奴州度过的,最近他失去了一个做贩奴生意的弟弟。“但是,”他说,“这是个卑鄙可耻的生意。我一直羞于承认我弟弟与其有关联。”经过多蛇的沼泽地时,他指着那儿说:“这是一块儿挑衅了一切法律的奴隶领地。”我想到在那儿待过的几天可怕的日子,认为它应该叫做悲凉沼泽,因为我看到它就心生悲凉。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春天温和的空气如此沁人肺腑!泛舟于切萨皮克湾,我该如何描述我的感觉呢?哦,这美丽的阳光!和煦的微风!我可以毫无畏惧,敞开心胸地享受它们!在我被剥夺了空气和阳光之前,我从没意识到它们竟是如此重要!

我们在水陆行进10天后即将抵达费城。船长说我们将在晚上到达,但他认为我们最好等到早晨,在白天上岸,这是最好的避嫌的方法。

我回答:“你最懂了,但你会在船上保护我们吗?”

他看出了我的疑虑,并说如今航程已结束,但发现我仍对他没什么信心,他为此感到很遗憾。啊,如果他做过奴隶,就会知道相信一个白人男子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他保证我们可以安心睡到天亮。他会安排好,不会让我们没有安全保障。这证明了船长的正直。虽然他是个南方人,但他对我们极其尊重,即使我和范尼是白人小姐,能得到的尊重也不过如此。我那聪明的朋友彼得,在明智地评估过这个人的品质后才将我们交托于他的浩然正直。

第二天早晨,天一亮我就到了甲板上。我喊范尼来看日出,在我们的生命里这是第一次站在自由的土地上看日出,起码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们看着渐渐被染红的天空,看到一个巨大的球体从海里慢慢升起。少顷,波浪开始闪烁发光,世间万物都染上了动人的光泽。我们面前是一座满是陌生人的城市。我们看着彼此,泪水浸湿了双眼。我们逃出了奴隶制,并且认为自己已脱离了捕奴者的魔爪。但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孑然一人,我们已把宝贵的亲缘关系抛在了身后——魔鬼般的奴隶制残忍割断我们的亲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