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每当春风拂过大地,驯鹿群都会离开海拔较低的树林迁移到优特旺德萧瑟的湖岸上。它们总要经过老斯内艮的水边磨坊,每次万德精灵都会唱起那首关于白色驯鹿的歌,而我们的白色驯鹿也正在逐渐成为驯鹿群的首领。
第一年春天,他只比一只兔子高一点儿。等到秋天,他再到湖边饮水时,后背就已经高出了老斯内艮水坝旁的那块儿石头了。第二年春天,他又长高了许多,几乎很难钻过那些发育不良的桦树了。第三年万德精灵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不能低头俯视,而要昂头仰视了。就在那一年,老斯内艮和奥尔一起来到豪伊菲地区,想从那里的野生驯鹿群中选上几头健壮的驯鹿补充雪橇队的力量。很快,他们就相中了一只雄鹿——那曾经的白色小鹿。如今,他已经比鹿群里任何其他的驯鹿都要高了,通体雪白,十分健壮。他有着宽宽的、赛过骏马的胸膛,而且那宽阔的胸膛前还飘扬着长长的鬃毛。每当白驯鹿走起来,那飘逸的鬃毛就会左右摆动起来,为他拂去空中的一切杂物。那对儿犄角更是长得相当庞大,枝杈上再生枝杈,繁茂得像一棵久经风雨的老橡树。这样一只卓越的首领雄鹿,拉起雪橇来也必定会遥遥领先的吧。

就像有两类驯马人一样,驯鹿人也可以分为两类:一种驯鹿人用缓和、引导的方法慢慢得到一个快乐、友爱的帮手;另外一种则是用暴力俘虏一个闷闷不乐的奴隶,而且这奴隶随时都可能奋起反击。好多拉普人[9]和挪威人都因此丢了性命。奥尔便是其中之一,后来他被一只驯鹿早早地结束了性命。老斯内艮正相反,他是较温和的那一类,所以白驯鹿能成为他的驯鹿应该算是幸运的。这样的友谊建立起来,是需要一定耐心的。万事开头难,起初白色驯鹿和他的兄弟们一样,对于人类的驱使非常反感。但老斯内艮最终用他友善——而不是残忍——的力量驯服了白驯鹿。白色驯鹿慢慢学会了服从,并且也逐渐体会到在鹿拉雪橇比赛中获得的荣耀与快感。观看这只白色驯鹿比赛是一件非常难得而且相当享受的事情。当这个眼神温和的庞然大物顺着优特旺德蜿蜒的湖岸飞驰而下的时候,他的鼻孔喷着两股热气,所到之处雪花四溅,好似一艘在水中行使的汽船,四周激起无数的浪花。放眼望去,雪橇、驾雪橇的人、拉雪橇的鹿浑然一体,宛如穿梭于这冰雪世界的一道白光。

很快,人们迎来了圣诞庆典,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是雪橇比赛。优特旺德湖也终于染上了一丝愉悦的色彩,四周萧瑟的群山也都回荡着人们的欢声笑语。首先上场的就是驯鹿,虽然比赛中时常有不幸发生,但它们也总是能带给人们欢乐。奥尔带着他速度最快的驯鹿参加了比赛。那是一只高高壮壮的深色驯鹿,它大概5岁左右——这是驯鹿最棒的年纪。奥尔不断抽打着他那低沉但出色的奴隶,赛程过半时,他们已遥遥领先。驯鹿的主人太兴奋了也太残酷了意外很快就发生了。雪橇翻了,积蓄已久的仇恨终于爆发出来,那只驯鹿猛地冲向主人,奥尔吓得慌忙躲在雪橇下面。直到那头愤怒的驯鹿消失在了远处的树林里,奥尔才敢爬出来。他当然输掉了这场比赛,取得冠军的正是那年轻的白色驯鹿。紧接着,他又夺取了五英里环湖雪橇赛的冠军。每次获得冠军,老斯内艮都会在白驯鹿的脖子上挂上一个小小的银铃。现在银铃越攒越多,只要白驯鹿跑起来,它们便奏出欢快的胜利之歌。
驯鹿比过之后,骏马也纷纷登场了——它们绝对是赛跑比赛中的高手。相比之下,驯鹿们的速度似乎就相形见绌了。当赛马“闪电”夺得冠军丝带、它的主人领取奖金的时候,老斯内艮也带着奖品从他们身边经过,说道:“嗨,伙计,你的马很出色啊,但是我的驯鹿更加出色。让它们比试一下如何?获胜的一方可以拿走另一方所有的奖品。”
就这样,赛马和驯鹿之间展开了对决——人们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比赛呢。枪响后,两个冠军都飞奔起来。“驾!闪电快跑!(啧啧声!)驾!闪电!”赛马就像是离弦的箭,驰骋而去。白色驯鹿的脚步显得缓慢了一些,被落到了后面。
“好样的,闪电!”人们为奔驰的骏马不断欢呼着!赛马冲出起跑线就使出了全力,所以它不可能再加快速度了。但白驯鹿则正在逐渐地加快,加快。一公里后,赛马已经精疲力竭了,而白色驯鹿才刚刚进入最佳状态。老斯内艮不断大声鼓励着自己的冠军,用缰绳轻柔地与他交流:“加油,小伙子!好样的!”白色驯鹿始终迈着轻快、沉稳的步伐,不断缩短自己与赛马之间的距离。在一个转弯处,两个冠军肩并肩地跑在了一起。尽管驾车人的驾驶毫无纰漏,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那匹赛马突然在冰上滑了一下,好像因此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眼看着白色驯鹿飞快地超了过去。当赛马和主人被远远落在后面的时候,他们听到了豪菲伊地区的上空响起了人们的欢呼声——白色驯鹿已经跑过了终点线,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举行这场比赛的时候,白色驯鹿只是一只年轻驯鹿,还没有达到他最棒的年纪,所以那时的力量和速度还远远不是他的最佳表现。
那天稍晚的时候,奥尔也试着驾上了白色驯鹿牵引的那只雪橇。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白色驯鹿顺从地拉起了雪橇,按照缰绳的指引前进着。白驯鹿长长的睫毛微微地下垂着,几乎遮住了柔和的大眼睛。然而奥尔突然习惯性地用鞭子抽打起了白色驯鹿,没有任何理由。刹那间,情况一下子发生了变化。雪橇的速度马上慢了下来,白色驯鹿用四肢撑住了地面,一动不动地站住了。原本下垂的睫毛立了起来,圆圆的眼睛不停地转动,放出了异样的绿色光芒。他的大鼻孔也剧烈地喷射着股股热气。奥尔变本加厉地朝白驯鹿吼了起来,但他很快就感觉到情况不妙,快速地翻转了雪橇,钻到下面躲了起来。白驯鹿此时调转了方向,用自己的犄角猛攻起了雪橇的底部。他还不断地用鼻子嗅着,用四个有力的蹄子踢着,把地上的雪踢得飞溅。多亏老斯内艮的儿子小克努特及时赶来,用自己的小胳膊挽住了白色驯鹿的脖子。见到小克努特,白色驯鹿那双大眼睛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他顺从地跟着这个孩子迅速地返回了比赛的起点。小心点儿吧,驾驶雪橇的人,这白色驯鹿如果被激怒了,那必将是一场“血战”。
就这样,豪菲伊地区的人们记住了这只白色驯鹿。
两年后,整个乡野都知道他了。人们称他为老斯内艮的白色驯鹿,他的许多故事都为人们津津乐道。有人说他曾经只用20分钟就拉着老斯内艮绕着优特旺德湖走了10公里。还有人说一次雪崩掩埋了整个荷拉克村,是白色驯鹿把求救的信息送到了奥帕达拉斯托尔,并且驮着白兰地、食物在深深的雪地中前行了60公里,用了7小时回到了荷拉克村,给那里的人们带去了救援部队马上到达的好消息。

还有人说,有一次小克努特冒失地跑到优特旺德湖刚结冰的湖面上玩,不慎掉到入了湖水中,听见他呼喊声的只有那白色驯鹿。正是他及时赶到了现场,把孩子从冰冷的湖水里救了上来。似乎白色驯鹿驯鹿是种群中最通人性的一只,随时准备帮助需要救援的人。
当白色驯鹿成功地将下沉的孩子拖上湖岸,当他们一起走过万德水坝的时候,那万德精灵又唱起了他神秘的歌:
好运,好运,
一只白色驯鹿。
随后,他便消失了,几个月都不见踪影——估计是跑到某个水底洞穴大吃大喝,狂欢作乐去了吧。“不。”老斯内艮却不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