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在1882年的那场大暴风雪中,我第一次见到了温尼伯[1]之狼。那是3月中旬的一天,我在圣保罗乘上了开往温尼伯的火车。按计划,火车会带着我们穿过广袤的草原,24小时后到达目的地。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刚走到半路,暴风雪就铺天盖地地下了起来,一下就是几个小时。那是我有生以来见到过的最大的暴风雪。所有一切都被雪花覆盖了,到处都是雪、雪、雪!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着,吞噬着整个世界。这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羽毛般的雪片看似轻柔,实际上却有着无穷的威力。就连有着巨大动力的火车也不敢违抗它们的命令,终于在半路上停了下来。

身强力壮的人们纷纷拿起了铁锹,开始清扫那拦住我们去路的积雪。经过一个小时的奋战,我们终于又上路了。然而好景不长,没走出多久,火车又被另一处积雪阻住。我们就这样停停走走,几天后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人们已经没有力气继续铲雪了,而大雪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

“22小时后到达爱默生[2]。”车厢里传来了列车长的声音。经过了漫长的两个星期,我们终于不用再挖雪了,爱默生是杨木之乡,而树林正好可以有效地阻挡大雪。因此,火车穿梭于茂密的杨木林中,速度却明显加快了。很快,我们就接近了圣波尼费斯,进入了温尼伯的郊区。树林还在不断绵延着,当我们经过一片林中空地时,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那片空地上围着大大小小好多条狗,黑的、白的、黄的,五颜六色。它们里里外外地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圈。有一只巨大的黑狗,不断蹦着、叫着,但始终待在其他狗的后面。除此之外,还有一只黄色的小狗,它在一边的雪地上静静地趴着。赫然挺立在包围圈中心的则是一只巨大、威武的灰狼。

哪里是一头狼?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头狮子。他站在那里,孑然独立,如此坚毅,如此沉着。狼的四肢稳稳地踏着地面,狼毫根根倒立,不断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好像随时准备突出重围。他的嘴唇微微地翘着,露出不屑的神情。在我看来,那微微露出的牙齿也许是一种宣战的方式。看得出,这些狗中有一个是首领。它长得非常像狼,但它应该感到惭愧,因为它领导的每次进攻都没有成功。无疑,它肯定已经失败很多次了。那只灰色的巨狼轻松地躲闪着,不时用自己尖利的牙齿回敬敌人,那血盆大口可不是好惹的——咔嚓,咔嚓,咔嚓。巨狼始终保持着沉默,只能听到不时传来一两只狗的惨叫。狗们一边叫着,一边向后退去。狼仍旧毫发无伤,独自站在包围圈中心,决绝得像一尊雕像,傲视着周围懦弱的敌人。

我多么希望火车此刻被积雪拦住啊,它之前不是经常被拦住吗。因为此刻,我的心已经奔向了那只被困的灰狼,从心底里想帮助他逃出重围。但是,那被积雪覆盖着的林中空地很快就在我眼中消失了,粗壮的杨木树干阻隔了我的视线。就这样,我的旅途接近了尾声。

直到几天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当时目睹的一幕远比我想得还要难得。因为,我那天有幸看到的正是“温尼伯之狼”。很少有人在白天看到过他。

这头狼颇具传奇色彩:他喜欢城市,而不是乡村;他不害羊,却去杀狗;他不需要同伴,从来都独来独往。

被群狗包围的正是“温尼伯之狼”

知道他的人叫他“狼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还有很多人——甚至很多当地人都不知道他,所以让我来讲一讲这头狼的故事吧。

故事要从一个自以为是的酒馆老板讲起,他在城中心开了个酒馆,却一直浑浑噩噩地搞不清哪个是大名鼎鼎的温尼伯之狼——直到那天,屠宰场院子上演了那惊人的一幕。灰狼巨大的尸体被抬到了动物标本剥制师西勒的店里,制成标本后,被送到芝加哥世界展览会参展。就在那里,标本被毁掉了。难以置信!就毁在了1896年玛尔维文法学校的那场大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