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对于在喀斯卡多州居住的长耳大野兔来说,日子时而艰难,时而轻松,一切都顺其自然地发生着。野兔们就这样不断地经历着生活的起起落落。碰上不顺的时候,它们要不断地为生存抗争——与鸟类和猛兽抗争、与寒冷与酷热抗争、与瘟疫抗争、与传播致命疾病的苍蝇抗争。然而,它们有时也会得意上一阵。不管怎么说,随着农民的耕作,它们赖以生存的乡村一直发生着变化。

猎狗和枪支不断增多,野兔的天敌不断被猎杀,郊狼、狐狸、狼、獾和鹰的数量都在减少。没有了天敌的威胁,兔子的数量曾经在几年内成倍增长。然而随之而来的瘟疫又夺去了大部分野兔的生命,只有最健壮的兔子活了下来——那些长到半岁、差不多成年了的兔子。那段时间,野兔变得相当少见了。但是,由于农民大量栽种桑橙木,野兔又找到了理想的栖身之所,数量又有所回升。它们有时只需要冲向最近的桑橙树篱,钻过树篱上的小洞,就可以摆脱狗、郊狼或者别的敌人了。或者,敌人在树篱附近发现了其他的、更诱人的猎物,它们也可以趁机逃跑。所以,在这段时间里,野兔的生存更多的是依靠它们的智慧,而不是它们的速度。慢慢地,郊狼也变得更狡猾了,它们有时会采取接力战术——每只郊狼负责一块区域,采用接替追击的方法,如果野兔想利用树篱逃脱的话,它们会两面夹击。利用这样的合作战术,郊狼常常能满载而归。野兔如果要想逃脱这样的追捕,必须有敏锐的眼睛,及时发现第二只郊狼的存在。一旦发现,就必须避免靠近它负责的区域,同时依靠快速的奔跑,尽力拉远和第一只郊狼的距离。

就这样,长腿野兔的数量相继地剧增、剧减,不断变化着,时而随处可见,时而稀有难寻。当下,那些存活下来的野兔都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它们的数量又得到了提升。它们每天面对的挑战要远远大于它们的祖先。如果它们的祖先穿越时空来到现在的话,恐怕活不过一个季度吧。

野兔最喜爱的场所不是广袤的牧场,而是地形复杂、栅栏林立的农舍,因为它们都不是很大,一个紧挨着一个,形成一个蔓延的村庄。

纽楚森火车站的附近逐渐形成了一个植被茂盛的村庄。其附近的乡村里生活着这些依靠机智存活下来的新时代野兔。其中有一只小母兔子,名为“亮眼”,每每她趴在灰色的树丛中,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你只能通过那标志性的亮眼睛才能发现她。她非常善于奔跑,尤其擅长利用栅栏摆脱郊狼的纠缠。“亮眼”把自己的窝建在了一片还没未被开发破坏的原始草原上,她在那里开始养育自己的宝宝。有一只兔宝宝有着和妈妈一样明亮的眼睛,银灰色的皮毛,还部分继承了妈妈的机智。另外一只兔宝宝更为难得,他把妈妈的天赋和平原上新时代野兔的长处结合了起来,实属罕见。

他就是我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被当地人称为“小战马”的传奇兔子。他的故事将传遍世界各地。

“小战马”不但继承了前辈已有的战略,还拓展了新的战术。每当面对自己的宿敌时,他总会出其不意。

当他还是一个兔子宝宝的时候,就发明了一种足以授予他“喀斯卡多地区最聪明兔子”称号的战术。这种策略的产生源于一次危险的尝试。那次,一只凶恶的小黄狗紧追着他不放。像往常一样,他开始在田地和庭院里来回穿梭,左躲右闪,却始终没能把小黄狗甩开。这个办法对付郊狼是很有效的——因为这么一折腾通常会吸引来农场主或狗,他们都很厌恶郊狼。虽然他们并不是有意要帮助他,但每次他们出手,兔子就能脱身了。但这招用于小黄狗就不太管用了,得赶紧想个别的办法逃走。偏偏小黄狗紧紧地跟着他,穿过一个又一个栅栏,怎么甩也甩不掉。当年,“小战马”还没有成年,还不够健壮。在小黄狗的穷追不舍下,他开始感到焦虑不安了。每当这个时候,“小战马”原本高高立着的大耳朵总会向后倒下去,或者向某个方向耷拉下来。桑橙树篱他也试了,仍然不管用,敏捷的小黄狗也能迅速地钻过小洞,丝毫不耽搁半秒钟。突然,“小战马”发现不远的田地里站着几只牛,有一只看上去好像还是小牛犊。

大部分野生动物也许都有这种内在的倾向,就是当危急时刻来临的时候,它们选择信任陌生的朋友。身后对它紧追不舍的当然是致命的敌人。此刻,杰克最后的希望就是,这些牛也许是友善的,也许愿意帮助自己。不容多想,他孤注一掷地奔向了牛群。

对于此事,牛完全有理由冷眼旁观,坐视不理。可是,尽管兔子不是它们的朋友,但狗确是它们不共戴天的敌人。当那个黄色的小畜生追着兔子不断向它们靠近的时候,牛的尾巴和鼻子都警惕地提了起来。它们愤怒地喘息着,摆好了阵势,蓄势待发。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那只小牛犊的妈妈。最终,它带领着牛群,冲向了来袭击自己孩子的敌人——至少,那只母牛是这样认为的。小黄狗突然遭到这猛烈的袭击,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好不容易才得以全身而退,哪里还顾得上再找那只兔子。“小战马”早就趁乱躲到了附近的荆棘树丛。

其实,这应该算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良策——只不过在很久以前,对立的不是牛和狗,而是水牛和郊狼。不管怎样,“小战马”记住了这个对付敌人的方法,而且多次利用它保住了性命。

“小战马”不但有着罕见的力量,他的颜色也极为特别。

动物的颜色对它们来说至关重要,它们遵循的原则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使自己的颜色尽量接近周围环境的颜色以易于隐藏,这种颜色具有“保护性”;另外一类动物则使自己的颜色格外醒目,这样颜色更具“指示性”。一般来说,一种动物只能选择两者之一。而长腿野兔则兼具两种优势,它的颜色既具有“保护性”,又具有“指示性”。当它们蹲坐在灰色的草丛或者土堆里的时候,只露出的耳朵、头、背部和身体的两侧,看上去就是一团淡淡的灰色,与周围环境极为融合。如果不是靠得很近,根本不能发现它们的存在——它们的颜色具有相当良好的保护作用。当然,光靠伪装色也是不行的,野兔很清楚在什么时候突然起跳,它们绝对不会等到被敌人发现了再跑。一旦起跳,那灰灰的伪装色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夺目的亮色——雪白的耳朵,两个耳尖的部分却是黑色的;雪白的腿,雪白的身子,其间还点缀着一个黑黑的短尾巴。从后面看去,它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只黑白相间的兔子,这种颜色极具指示作用。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呢?非常简单。它耳朵的前面呈灰色,而后面则是白色和黑色。当它坐着的时候,黑色的尾巴和白色的部分都被它那灰色的“披风”盖在了下面,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当它跳起来的时候,那灰色的“披风”好像收缩了,只呈现出黑色和白色。如果之前的灰色在悄声说“我是一块土,”那么这鲜明的黑色和白色则在大声宣告:“我是一只长腿野兔。”

大敌当前,弱小的长腿野兔为什么要这样暴露自己呢,难道它不应该设法躲藏起来吗?这样做一定的是有原因的,一定暗藏着某种好处,否则野兔决不会那么傻。答案确实如此。如果使野兔受到惊吓的只不过是另外一只野兔——一场误会——那么那身指示性的颜色会立刻纠正错误。如果,碰上的真是郊狼、狐狸或猎狗,这黑白分明的颜色能让它们立刻意识到,自己对付的是一只长腿野兔,有些就可能会知难而退。因为那颜色说得很清楚:“这是一只长腿野兔,想在开阔地上捉到它可没那么容易,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如果它们主动放弃了,那自然也为野兔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担忧。所以说,黑白色相间的皮毛可算是长腿野兔标志性的“战袍”了。虽然有些可能稍微偏暗,但是最优秀的长腿野兔都有着明亮的颜色,而且体型很大。“小战马”便是佼佼者之一,它坐着的时候是一片灰暗,一旦危险出现,就会立即变身为黑白鲜明的“战斗兔”——正所谓“动如脱兔”,转瞬间他的身影就会变成一个白点,之后是一个种子大小的斑点,最终消失在远方。

当地农舍里的好些狗都领教过“小战马”的厉害:“也许你能捉到一只灰色的兔子,但是如果碰上那只黑白色特别明显的兔子,想要捉住它?想都别想!”如果真碰上了,狗们或许也会追上一小会儿,但这只不过是过过瘾罢了,并不奢望真能捉到。这样一来,“小战马”越来越自信,有时会为了寻找刺激铤而走险。这是其他普通的兔子万万不敢仿效的。

像其他野生动物一样,“小战马”也拥有自己的领地——它的家。通常,它都会待在自己的领地上,很少到别处闲逛。它的领地从村子的中心开始,一直向东延伸足有3公里。其间分布着它的“巢穴”——也被当地人叫做“窟”。这些“巢穴”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地洞,建在树丛或者草堆下面,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偶然被大风带进去的枯草和落叶。虽说简陋,却还是很舒适的。有一些洞口朝北,并且挖得很浅,只比阴凉的地面凹下一点点,非常适宜在热天居住;另外一些洞口朝南,挖得很深,是为寒冷的天气准备的;还有一些洞口朝西,并且带有草质屋顶,那是专为潮湿的天气设计的。白天,长腿野兔就按照天气情况选一个适宜的地洞,待在里面;一直等到晚上,才出去觅食、活动,或者向小狗崽儿一样在月光下闲逛。但是,在日出之前,它必定已经回到了自己舒适的家,美美地卧在里面休息了。

对“小战马”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那些农舍,因为那里不仅有桑橙树篱,新近还多了许多带刺的铁丝网,这些都为他潜在的对手构成了阻碍和困难,使它们更难得手。但是,如果想吃到最好的牧草,“小战马”就必须靠近那些蔬菜农场包围着的村庄,而那里就意味着巨大的危险。那里存在的危险和草原上存在的危险不太一样,那里的危险多来自人类、猎枪、狗和那些无法逾越的却越来越常见的围栏。不过,对于那些了解“小战马”的人来说,对于这个事实他们一定不会感到意外——他已经在蔬菜果农的瓜地里建造了一个巢穴。尽管待在那里意味着更多危险,但同时也享受着更多的快乐。如果危险出现,他可以借助围栏上的洞口迅速逃离。就算这些洞口都不管用,他也还有无数的后备办法,总有一个能帮助它逃脱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