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五 男孩的家
五 男孩的家

很快,那半只鸡也快没了。索伯恩整天早上都在忙着挑水,好把三个人床头的水桶装满。结果这天还没到通常应当发冷的时间,索伯恩就打起了寒战。而且,稍晚些他烧得更厉害了。

他不停地喝着水,几乎要把整桶水都喝干了。快到凌晨两点的时候,他才渐渐地好转一点儿,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种奇怪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索伯恩。那声音就来自他的床头,好像是水花溅起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到了一双闪闪放光的眼睛,就在他面前一尺的地方——一只巨大的野兽正在舔食他床头的那桶水。

他吓坏了,呆呆地看了半天。但是,他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猜想,一定是自己在做梦。是的,一定是在做噩梦,就像印第安人会梦见自己的床头有只老虎一样。但是,那喝水的声音怎么还在响呢?他又睁开了眼睛。是的,那野兽还在那里。此刻,索伯恩试图喊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只能发出低低的咕咕声。那野兽毛茸茸的脑袋动了一下,用鼻子仔细地闻着,接着稳稳地跳下木桶,穿过屋地,躲在了桌子下面。现在,索伯恩完全清醒了过来,用胳膊支撑着坐了起来,虚弱地喊了一声:“出来”。那双眼睛果然又出现在了桌子下面,还向前走了几步。只见它镇定地穿过屋地,敏捷地从屋角的一棵原木下面钻了出去,不见了踪影。那个地方本来是摆放土豆用的,所以留有一个缺口。

那是什么呢?虽然重病中的索伯恩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种凶狠的食肉野兽。这使他焦躁不安。那一晚,他既害怕又感到很无助,始终睡不踏实,总是惊醒过来,看那双放光的眼睛是不是还在床头,看那灰色的身影是不是还在屋里。一直到天大亮,索伯恩还不敢确定,这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他的臆想。但是,他还是拖着虚弱的身体,试图把屋角的洞口用木头堵了起来。

三个病号的食欲都很差,每顿只能吃一点儿东西,但是他们的食物也已经为数不多了,鸡肉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块儿。科尼还是没有回来,他一定以为大家已经在埃兰腾家了,在那儿他们会有充足的食物的。

就在当天晚上,高烧退后不久,索伯恩从昏睡中醒了过来。这次他听到屋里有啃骨头的声音。环顾四周,他在窗边的桌子上隐约看到一只动物的高大身影。索伯恩喊了起来,并试图用自己的靴子砸向那个入侵者。但是,那只动物轻轻地跳到了地上,穿过洞口,不见了。显然,它把洞口又拨开了。

这下他可以确认了,不是自己在做梦。木屋里的两个女孩也知道了一切,她们那晚也被吵醒了,而且她们还发现,那唯一的一块鸡肉也不翼而飞了。

那个白天,可怜的索伯恩几乎没怎么离开他的床铺。要不是生病的女孩子们一直不耐烦的抱怨,他也许就在那儿一动不动了。但是,他不得不像往常一样,来到泉水边,为大家打水,以备发烧的时候饮用。在泉水边,他还发现了一些野生的浆果,他把它们带回了木屋,和两个女孩一起吃了。除了像往常一样为每个人打满水,索伯恩还多拿了一样东西放在自己的床头——一只废弃的鱼叉,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武器了。没有了子弹,枪支毫无用处。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一支插在松根烛台上的小蜡烛和一些火柴。

他知道,当那只野兽再次感到饥饿的时候,它还会回到木屋来的。如果它找不到任何其他食物的话,它会很自然地把躺在床上毫无防备的自己当做食物的。想到这里,索伯恩不由得想起了那只棕色小鹿,它一定就是被这些残酷的利爪撕成碎片的。

索伯恩再一次用木块儿把那个洞口堵了起来。那晚,一切如旧,只是那只凶狠的来访者并没有出现。转天白天,木屋里的三个人吃了一些面和水。为了煮食物,索伯恩不得不烧了几块儿堵洞口用的木块儿。露还在说着她听似轻松的玩笑,猜想自己已经轻到可以飘起来了,还试着起了起身。但是,她只是从床里挪到了床边儿。整个白天,索伯恩做了同样的准备,黑夜降临了。转眼又到了清晨,那喝水的声音再次出现了。索伯恩睁开眼,看到了他床头那双炯炯放光的眼睛。清晨微微的光亮从窗口照了进来,照着那只野兽的大脑袋,还有它那灰色的身体。

索伯恩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起来,其实不过是虚弱嘶哑的嗓音罢了。“露,马盖特!那只猞猁,那只猞猁又来了!”

“上帝啊,求求您了,帮帮他吧。我们根本动不了了。”女孩们无助地祈祷着。

“出去!”索伯恩试图再次把那野兽赶走。听到喊声,它不但没有逃跑,反而跳上了桌子,站在了挂着的猎枪下边,愤怒地叫着。有一阵,那野兽面朝着窗户,索伯恩以为它要从窗户那儿逃跑呢。但是,它又转了过来,面向了索伯恩,用它那两只咄咄逼人的眼睛盯着他。男孩此时已经慢慢地从床边站了起来。他在祈祷着,因为他觉得,今晚不是自己被野兽夺去生命,就是他杀死野兽。他用火柴点燃了蜡烛,拿在左手里,右手则握住了那支废弃的鱼叉,打算决一死战。但是,他现在太虚弱了,不得不先用那鱼叉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那巨大的野兽仍然站在桌子上没有动,只不过稍稍蹲下了一点儿,好像随时准备扑过来似的。在火焰的照映下,它的眼睛成了红色。它短短的尾巴迅速地摇摆着,吼声更加响亮了。索伯恩的两只腿已经不听使唤了,互相碰撞着。但他还是端起了鱼叉,无力地朝着那畜生扎了过去。与此同时,那猞猁跳了起来。燃烧的烛火和男孩勇敢的进攻起了一定的效果,它没有扑向他,而是越过他,落在了地面上,并且迅速地躲到了床底下。

这击败只是暂时的。索伯恩把烛火放在了一块突出的原木上,用双手握住了鱼叉。他很清楚,自己在为生命而战。隐约地,他听见女孩们为他祈祷的声音。野兽的眼睛在床下闪闪放光,它的叫声更加恐怖了,它随时会再次发起进攻。男孩稳住了自己的双脚,再次用尽全力把鱼叉刺向了床下的猞猁。

但他还是端起了鱼叉,无力地朝着那畜生扎了过去。

这一次,那鱼叉扎到了比原木软得多的地方,随之传出了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声惨叫。男孩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手中的武器上,那野兽则挣扎着想要扑过来。他能感觉到它在用牙齿和利爪撕咬着鱼叉的木柄,不断地向自己靠近。它那有力的四肢和爪子就快要够到他了,索伯恩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就快用尽全身的力气了,但是还在努力对抗着。野兽慢慢地向前挪动着。刹那间,又是一声怒吼。“咔嚓”一声,那腐旧的鱼叉被折断了。野兽跳了出来——朝着男孩——经过男孩——却没有碰他一根毫毛。它穿过那洞口,永远地从木屋里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索伯恩瘫倒在了自己的床铺上,昏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儿躺了多长时间,直到一个响亮、欢快的叫声把他吵醒了,那时天已经大亮了。

“喂!喂!你们还活着吗?露!索伯恩!马盖特!”

听着门外的喊声和马蹄声,索伯恩根本无力应答。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科尼大步走了进来。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健壮和帅气,但是木屋里的死寂,让他的脸上显露出了恐慌和悲痛。

“死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在哪儿?索伯恩?”他急坏了:“有人在吗,露?马盖特?”

“科尼,科尼,”床铺上传来了虚弱的喊声。“她们在里屋,都病得很重。我们没有吃的了。”

“哦,我真是太傻了!”科尼一遍又一遍懊悔地说着:“我以为你们已经去了埃兰腾家呢,我以为你们在那享福呢。”

“科尼,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就都病倒了,你一走我们就都病倒了。后来猞猁来偷走了所有的母鸡,连屋里的也偷走了。”

“噢,你和它打起来了”科尼边说着边指了指地上存留的痕迹和原木上的斑斑血迹。

得到良好的膳食、精心的照料和适当的医疗,三个人很快就恢复了健康。

一两个月过去了。有一天,女孩们突然说她们需要一个新的过滤桶,索伯恩正好知道在那儿能够弄到:“有棵空心的椴木,非常粗,足够做一只大木桶了。”

在科尼的陪伴下,他们来到了那棵大椴树的跟前,很快就截下了需要的部分。而在大空树的下面,他们发现了这样一幕:在两只小猞猁干瘪的尸体边躺着猞猁妈妈的尸体,一支折断的鱼叉还插在她的身体里。

【注释】

[1]梅笠草(pipsissewa),北半球寒带常见植物,当地的高原印第安人用它煮汤治疗结核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