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猞猁
树林里有一棵巨大的椴树,树干足有1.2米粗,远远超出了其他树木。死神好像对它也格外开恩,在出手之前给了它三条忠告:一、作为一棵椴树,它长得实在太高了;二、它的子孙满地,恐怕它自己没什么空间了;三、它年纪太大了,内部已经开始形成了空洞。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一阵暴风将它吹倒在地,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树洞。天气好的时候,明媚的阳光会照到这个树洞所在的空地。一个待产的猞猁妈妈发现了这个理想的地点,把它变成了自己舒适的窝。
这只猞猁妈妈已经不年轻了,而且相当瘦弱。对猞猁来说,当下正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去年秋天闹了一场兔瘟,导致兔子的数量剧减——猞猁最主要的食物来源被切断。接下来的冬天,整个大地都被冰雪覆盖,几乎冻死了所有的鹌鹑。好不容易熬到春天,又赶上了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结果那些新生的小鹌鹑也都过早地夭折了。而充沛的雨量使湖水和溪水不断上涨,鱼和青蛙安安全全地躲在水底,猞猁纵有利爪也难有用武之地。所以,这只猞猁妈妈的进食情况和其他猞猁一样糟糕。
小猞猁的诞生使日子变得更加艰难了。为了留在窝里照顾孩子们,猞猁妈妈不得不缩短外出觅食的时间。觅食的时间短了,找到的食物自然也就少了。原本就吃不饱的猞猁妈妈现在还要哺育小猞猁,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曾几何时,作为猞猁主要食物的北方野兔随处可见,猞猁妈妈有时一天能捉到50只。但是,这个春天里,她一只也没有捉到。那场瘟疫几乎使野兔绝迹了。
有一次,她在自己的树洞里捉到了一只自投罗网的红松鼠。还有一次,她忙活了一天只逮到一条臭气熏天的黑蛇。但是,这已经算是幸运的日子了,如果不走运的话,常常是一整天都一无所获。看着嗷嗷待哺的小猞猁,猞猁妈妈怎能不着急。一天,猞猁妈妈在觅食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大个头的黑色东西——一只豪猪。那豪猪散发着令她讨厌的气味,那气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并不陌生。猞猁妈妈出其不意地对豪猪发起了突袭。一纵身,她跳了过去,不料却撞在了豪猪的鼻子上。那豪猪也不好惹,低下头,扬起尾巴反击。结果猞猁妈妈不但没有捕到猎物,身上反而扎了十几根豪猪的硬刺,还得忍痛用牙齿把这些“利剑”一根一根地拔出来。其实,猞猁妈妈早在多年前就领教过豪猪的厉害,知道那东西不好对付。今天,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会铤而走险的。她和孩子们都太需要食物了。


猞猁妈妈在觅食的时候发现了一只豪猪。
在遭遇豪猪后,一只青蛙成了猞猁妈妈那天唯一的收获。转过天,她为了寻找更多的猎物,长途跋涉了好久,希望有新的发现。当走到离家很远的一片树林时,里面传来了一种嘹亮的叫声,那是她之前从没听到过的。迎着风,她谨慎地走了过去。走着走着,她听到了更多奇怪的声音,并且闻到了许多奇怪的味道。当那嘹亮的叫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猞猁妈妈来到了树林中的一片空地上。那片空地上有两个超级大的“麝鼠窝”,或者说更像是“河狸窝”,但是比之前猞猁妈妈见过的最大的还要大上许多。而且它们没有被建在水里,是用许多原木搭在了一个干燥的土坡上。周围还有许多“鹌鹑”,或者是别的鸟?但的确很像鹌鹑,不过体型要大很多,颜色也更艳丽——红的、黄的,还有白的。
猞猁妈妈喜出望外,就像是初次狩猎的人终于见到真正的猎物一样,几乎颤抖起来,每靠近一步都异常紧张和兴奋。食物——食物——充足的食物,这位经验丰富的女猎手向地面压低了身体,前胸几乎贴到了地面,肘部高过了她的脊背。就这样,她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没有什么能比此刻的猞猁妈妈更轻巧、更谨慎了。因为,她必须抓到一只“大鹌鹑”,不论用什么办法,不论付出什么代价。这次狩猎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就算用上几小时,甚至一天去靠近它们,也是值得的。绝不能让它们过早发现自己,一旦它们起飞了,一切就都晚了。

就这样,原本三跳两跳就能到达的距离,猞猁妈妈匍匐着走了足足一个小时。从树墩到草丛,从木堆到草垛,在这些天然屏障的帮助下,她一步一步稳稳地移动着。那些“大鹌鹑”还没发现她,仍然到处捡食着地上的东西。突然,其中最壮的一只大叫了起来,非常响亮。难道它发现猞猁妈妈了,但是又好像不是,因为其他“鹌鹑”都没什么反应。此刻,猞猁妈妈已经走得足够近了,她盯上了一只白色的“鹌鹑”。它不是靠得最近的一只,但是它的颜色吸引了她的目光。面对这近在咫尺的美味,猞猁妈妈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孩子们很快就能饱餐一顿了。
“河狸窝”附近的空地上长着高高的杂草,还到处堆放着树墩。这些“鹌鹑”仍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那只被盯上的大白鸟慢悠悠地走到了一片草丛后面;另外一只红色的则飞上了“河狸窝”,站在顶上高歌了起来,发出了之前那响亮的叫声。猞猁妈妈把身体压得更低了。那红“鹌鹑”在提醒那只白“鹌鹑”吗?看来不是,因为白“鹌鹑”还在原地。此刻,猞猁妈妈已经能透过杂草,看到它闪闪发光的白色羽毛了。她现在完全贴在地上了,薄得像一张皮纸,轻缓地移动着。她成功地来到了一个树墩的后面,尽管树墩不是很粗,但是刚好可以遮住她的身体。再偷偷靠近草丛一点儿,她就能够扑到那白色大鸟了。此刻,她已经闻到了它的气味,那么鲜美。看着这久违的猎物,她的全身绷得更紧了,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芒。

这些“鹌鹑”们照旧拨弄着杂草,寻找着食物。又一只飞上了屋顶,但是并没有影响到那只白色的“鹌鹑”。猞猁妈妈还在缓缓地移动着。五步之后,她终于来到了那簇草丛的后面,那大白鸟还在那里,浑然不觉。估算好距离后,她探了探起跳的位置,又用后腿拨了拨地上的杂草。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用尽全力,终于扑了过去。那只白鸟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已经一命呜呼,瘫倒在地上了。这迅猛而致命的一击瞬间结束了战斗,在其他“鹌鹑”发现任何异常之前,猞猁妈妈已经叼起了自己的战利品,消失了。
猞猁妈妈快步走在了回家的路上,欣喜若狂,肚子里不时发出咕咕的叫声。她叼在嘴里的猎物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晃动着,尽管已经没有了气息,但是还保存着体温。此刻,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猞猁妈妈立刻提高了警惕,跳上一截原木,并且把干扰她视线的猎物放了下来,用一只脚稳稳地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草丛被踩倒了,一个男孩出现在了她面前。猞猁妈妈知道大事不妙,她曾见过这种男孩,对他们没什么好印象。她曾经在深夜跟踪过他们,也被他们跟踪和伤害过。男孩好像也吃了一惊,呆在了那里。此刻的女猎手毫不示弱,发出警告的怒吼后,叼起了脚下的猎物,跳下原木,消失在草丛深处。快步行进了几公里后,她终于快到家了。尽管忍受着饥饿的折磨,她始终没有先吃上一口。直到回到了那片阳光下的空地,回到了她的老椴树树洞,她才和孩子们一起享用起这顿丰盛的佳肴,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午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