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五 有关陷阱
五 有关陷阱

一只牛犊在被打烙铁刻印记的时候死了。两周后,尸体的味道弥漫在风中。对狼来说,那算得上是最鲜美的肉了,不太嫩,也不太老。黄色母狼和小“黑鬃毛”准备去吃晚餐了,虽然他们还说不清晚餐的准确位置,但是按照风中传来的信息,他们一路小跑奔向了美味的牛肉大餐。那牛犊所在之处是一片开阔地,在月色的照耀下相当明显。如果这时一只狗发现它的话,一定会毫不犹疑地奔上去。换作以前,也许狼妈妈也会这样做。但是现在,经历了太多危险的黄色母狼变得非常谨慎,以至于决不会轻举妄动。除了自己的鼻子,她变得什么都不信任了。美餐当前,她却放慢了脚步,停止了跑动,用鼻子细细地侦查了起来,分析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个信息,记录着任何一种存在其中的化学分子。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她做好了最完善的准备,一遍又一遍地运算着,以便得到最精准的计算结果。母狼的鼻子终于给出了最终的结果,毫厘不差:香气扑鼻的牛肉味儿占70%,杂草、甲壳虫、木头、花草树木、沙土和其他无害干扰物的气味共占15%,小狼和她自己的气味占10%——这个倒是可以忽略不计,人类足迹的味道占2%,烟雾的味道占1%,汗臭皮带的味道占1%,人类身体散发的气味占0.5%(有时无法辨认),还有一丝铁器的味道。

母狼微微蹲下身子,鼻子仍然在不停地运转。小狼也照猫画虎地闻着。母狼突然退后一段距离,小狼却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没动。母狼见他没有跟过来,责备似的低声哀叫了一下,小狼这才不情愿地跟着退了过去。母狼带着小狼开始在牛犊尸体的四周巡视,以便从不同的角度获取信息。一种新的气味传到了母狼的鼻子里,那是郊狼足迹的味道,郊狼的体味,他们一定来过附近的山脊。走到牛犊尸体另外一边,母狼鼻子得到的信息又发生了变化,牛犊的味道几乎不见了,混杂着许多平淡无奇的味道。人类足迹的味道倒是没变,皮带的味道也不见了,但是铁器的味道却增长到1%还多,人类的体味竟也达到了几乎2%。

母狼立刻提高了警惕,小狼也立刻感到了母亲的恐惧。那高度戒备的姿势、严阵以待的表情,还有微微立起的鬃毛都在告诉小狼,四周好像潜伏着危险。

巡视继续进行着。有一阵,母狼来到了地势较高的位置,人类的体味一下子增大了一倍。随着地势的降低,那气味又减弱了。之后,风中传来了浓郁的牛肉味儿,其间混杂着郊狼和各种飞禽的味道。处在顺风的位置,母狼稍稍放松了警惕,朝着诱人的美餐靠近了一些。径直走了几步后,她突然闻到了浓重的汗臭皮带味儿,烟和铁的味道也像是两股纠缠在一起的纱线随风而来。全神贯注的母狼又向前走了一点儿,现在她和小狼离牛犊已经很近了,差不多跃两下就能吃到。离牛犊不远的地方有块儿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好像是人类留在那儿的,因为上面有人类的味道。那烟和铁的味道还没有消失,反而从细线变成了游蛇,在牛肉的四周游窜。小狼还不知道那味道到底意味着什么,年少的他看着眼前的美味,开始失去了耐心,竟然想跃过妈妈,立刻吃上牛肉。母狼见势不好,一下叼住小狼的脖子,用力把他拽了回来。无意间,小狼的脚碰到了一个石子,那石子向牛犊所在的方向滚了过去,居然撞到了好似金属的东西,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瞬间,危险的味道也随之剧增。母狼立刻谨慎地向后退,小狼也不情愿地跟着向后退。

小狼眼巴巴地看着,看着郊狼谨慎地一点点儿靠近牛犊尸体。郊狼当然也注意到了这母子俩的存在,他们的谨慎也完全是出于对母狼的畏惧。但是与母狼的谨慎比起来,郊狼的谨慎不值一提,简直是可以说是毫无顾忌了。郊狼开始撕咬牛犊尸体,牛肉鲜美的味道扑鼻而来。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叮当一声巨响,传来了一只郊狼的惨叫声。紧接着,人的喊声和明亮的火把也出现在了原本寂静的夜晚。枪声响起来了,子弹射向了郊狼和牛犊所在的位置。郊狼四散逃窜着,像挨打的狗一样狼狈。但是,被猎狼人所设捕狼夹困住的那只郊狼没能逃走,拼命地挣扎着。母狼先是带着小狼滑到了一个低洼之处,然后迅速地逃跑了。他们离开的时候发现一个人从河岸那边冲了出来,那边就是狼妈妈闻到有人类的气味的地方。正是他杀死了那只被捕狼夹捉住的郊狼,并且他又把捕狼夹重新安置了起来。

他们终于摆脱陷阱和枪,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