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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一颗波西米亚的心出发
1.4.13 听那荷花
听那荷花

答应你,在你生日的时候,为《说吧,荷花》写点什么。

直到无数个日子之后,雨下得天好像都要被横空劈断,突然想起那些站在雨地里,清清秀秀,亭亭静质的荷的杯盏。不敢说,闭上眼,我就能听见它们的呼吸,新鲜而饱满的孤独和爱。

一如暗夜里摸黑到天明的你,现实之外,我读到你荷一样先天的敏感、焦虑和清新。

不是所有的莲蓬里,都装着童话里灰姑娘的梦境。一次次打开毛笔写意的绿书封皮,荷若闪烁之眼,萧瑟之声,打动我。你说,听吧,听听那只透明翅膀的绿色蜻蜓,停在荷叶上心事飞扬。

你是一个乡村女教师,两个不寻常的男孩的忧伤的母亲。你笑起来有两排好看的白玉米的牙齿,孩子气的圆脸上,凿着两个圆润的小酒窝,任“咯咯”的笑声露珠样滚来滑去。你的开心和忧郁都那么真实,你的诗句都写在脸上,我看得真切,但从不告诉你。

“或许四月并不曾带给我什么,它只简单地存在。或许时间不该轻轻就过了这么多年,我还开得那么固执。我需要一年的十二个月,我需要每个时刻每一天,都真实地盛开……”

在我熟悉的草木之气的背后,你说,“黄昏隔着铁轨,慢慢落下,村头的红蜻蜓,朝着虚掩的门,大声喊……我只狠狠咬住悲伤,直到你的背影,变成风雨,变成灰烬或火焰”。真相像胸口空了一块的沉默,你的苦涩也是芬芳的。

我在一瓣又一瓣薄如蝉翼的声音和呼吸里,听到你疲惫的心。面对命运,举起吃力的盾牌,“风终将吹来,我必须放下。学会原谅,眼里的细沙。”即使在黑暗里哭泣,你的泪也会在荷塘里溅起小小清白的水花。

在你笔下,荷自成一片浩浩荡荡的忧伤,当秋风瑟瑟地覆盖荷塘,命运的残荷冷雨,以另一种形式,把枯萎之美化作一柄利刃伴随你逆流而上。

你的笔下有淤泥有根有残酷有灰烬,荷就是你关起门来,埋起头来,放下所有的黑暗穿越所有的黑暗,用最小的骨头点灯,熬药,写诗的家。

你在灯下,让困苦抽丝剥茧,用花瓣上的白,静静包扎,缝纫指尖上的窘迫和锈,“我有足够的锋芒,退到绿色前面,举起自己的骨头”,与光的窃窃私语。“我不想再努力欺骗自己了,关于生活,关于饥寒,关于噩梦不用模拟,也能在这个春天,在一脉不开花的荷叶上,长出结局。”

对生活,你有你的隐忍、担当和挺立。

“我看到春风拿着鞭子追赶她,她微小,苍白,瘦弱的身子,一矮再矮,她的白花像我的白牙齿,狠狠地咬住世俗的大嘴唇,红红的血印子在鞭子下呻吟,变绿,不得不挺起的身子,像囚徒,被风吹弯,吹折……”

她偏居城市的一隅,在那个以石刻造像而闻名世界的宁静县城,不矫情,不跟风,不偏执,落落大方地书写属于自己的生活。以荷为镜,观照自己从容疼痛的内心世界,在那些被忧伤温暖,被沧桑挤压,被酸甜苦辣磨砺和锻打过的灵与肉里,痛苦是斑斓的,灵魂是苦尽甘来的。

她愿意在荷田之中驻足聆听,泱泱的静水石破天惊,荷如一个小小巧巧的写诗女子的身影,“整个下午都在静默,唯有水下如幽幽的马蹄,一会儿悬浮,一会儿下沉,擦着忧伤,在暮色里,在等待中,向我看不见的远方,飞奔”。低吟是沉重的,又从未有过的理性。

她在鲁院的小屋子里写诗,她在从苦涩里嚼出甜里写诗,她任风擦拭滂沱的泪,她告诉自己,像告诉最小的孩子:“今夜,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