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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一颗波西米亚的心出发
1.4.10 不懂樱花
不懂樱花

又一次,站在樱花树下,仰着脖子,久久地看它们盛开的样子,为撑开的树冠间发出的粉红的天籁之音啧啧惊叹。

一种惊慑的力量,奇迹般让我安静下来,俘虏心中的那头小兽。春眠不觉晓,混沌中的落花,恰到好处地替我洗涤那些心神不定。再站一站,横空里飞出两三声雀鸣,突然敛声屏气,只觉得一缕魂魄,浑身都跟着那云开日朗,刺向空中了。

与其说害怕它们早夭,几天就失之交臂,不如一直站立这树下守着,让处子之美洗洗,再洗洗。

洗心、洗眉目、洗肺、洗初为人母为一个孩子学会把伺弄的油盐柴米,月色、草木、茶水、刺绣,诗书乐熏过、浸泡过的肤色和身子骨,植物之美居然也可以如此沉静慢腾腾地锈蚀到骨子里去。

凝目遐思,倦了,低下头来,低成这粉红中的一朵。闭目听落花,世界都万籁俱寂了,只有雪一样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飞,春天的白衣少女,飞得千姿百态。她们衣裙上发出的微响,那柔韧的手足,在离开枝头的那一刻,如何长出细小的羽瓣,挟翅而落……

我认定自己是这春天最幸福的人儿。

天生爱花,仿佛与生俱来就与这吸纳日光、温暖、颜色和芬芳,清澈的花魂一脉相承,说不出太多的缘故,也许没有理由的理由更真实可靠。

樱花娇柔,总让我想起充满期待,圆满、质洁、可爱的春天。

肤色若花瓣一样地白里透红,繁华却不热闹地一簇簇、一丛丛聚拢在绿翡翠的花枝上。上帝有时比谁都残忍,太美丽温柔的精灵,它们却难逃短暂缤纷的宿命……

再过两日就是清明节,空气中回旋着淡淡的伤感而熟悉的亲人气息。

也许是因为冥思,这温柔到极处的花竟散发出瓷器的微光,粉色无骨的杯盏竟一勺勺盛满了幽静的甜,这属于春天的温暖的气息让我欣喜万状。

我家八岁的小男孩,欢天喜地的在树下系了只吊床,小猴似的爬进去,在软软的地方躺下,翘起悠悠的二郎腿,假装抱着自己心爱的漫画书,一边望着天空。“妈妈,把电话拿过来好吗?我想和我的朋友分享我的樱花浴……”

我笑着满足他,以树的名义,满足一个春天的孩子。

我更愿意他童年的记忆里,留下这棵不寻常的樱花树,记住这满树的隆重之美。像我童年,独自回家的路上,遇到的那场雨,那雨中打落满地如喇叭状的梧桐紫花。

雨后的湿润滋养了我好多年,我一直记着那个下午,小小孤独的我,踩着满院子的落花,走到一栋黑森森幽暗的木砖阁楼里去。

童年的嗅觉,敏感脆弱,但清新是无可复加的,犹如一去不返的时光和爱。

那么多人喜欢樱花,我想,男人们大都是动了恻隐之心吧,不忍这人间娇弱之躯美人易逝,无奈几天,就纷纷凋落,化作尘泥。于是,给了它日本国花的名分。其实,樱花是伤怀的,看久了人难免触景生情。想起些什么来,又生出莫名割舍的感叹。

我到底是不懂它的。直到它种在我光线游弋的院子里,与梅竹兰为邻。刚搬来时,空荡荡的四壁衬得所有的窗户都如明净的宝石,灌木丛和树枝间被风吹出草木的芳菲。窗户,房子周围都散发我喜欢的气息,只一眼就一个人毫不犹豫地就订下了这里。院子里的黄桷兰树,日本红枫,白玉兰、梅兰竹三君子……着实让我心生欣喜。

宁静雅致的草木,自然被视作自己心性的一部分。闲暇之余,精心恃弄。朝云暮夕,与树们结了七八年的善缘,这高至三楼去了的樱花树,今年却从未有过地开得出奇繁华,娇弱新嫁,惊天动地……

一直想给它写封信,写给春天,写给大溪小镇边上90岁的移民老人。让他在打磕睡的时候,梦见锦衣玉食,梦见江水温暖,梦见在树下安度晚年,愿樱花树给他带去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