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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一颗波西米亚的心出发
1.4.4 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昨晚,我在吕进教授(中国新诗研究所)沉痛又无限惋惜的电话里,得知我的恩师——重庆文坛被大家尊称为何培老的老总编、老好人,国家一级编剧,诗人,词作家……从上周的某个下午开始,就颅内出血。现在,除了静静躺在那里,除了植物人一样让所有人伤心,不醒人世。

“小雨,你要去北京学习了,找个时间给你践个行。”想想我离开时,他还在电话里说想见我一面。

“不用那么客气,何老伯,不就是几个月吗?我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忙于手头的杂事,一点没在意。

记得电话里,您还絮絮叨叨地说您的遗憾。每年都请吕老师夫妇吃饭的,说好我们一起,还在一个有情调的酒楼,耳边有钢琴,有美味的西餐,有冰淇淋和甜点……您总是说:“小雨,你选一个好点的地方,然后,好好和吕老师他们聚聚。”

您家住解放碑,所以,我总是建议,就去万豪酒店吧,离您家近。我们说好,我开车去接吕老师夫妇,您步行5分钟,先去选那个靠窗的位置。

您说:“今年要不要换个地方,万豪的菜式好像太老套了,看看江北找个地方吃海鲜怎么样?”我努力说服您,“万豪有老贵族的情调,大厅里有嗓音沉郁的外国歌手,吃完饭我们可以去顶楼的星辉阁喝咖啡和茶,那儿很安静,有木质的百叶窗透出薄薄的夜色,重庆最繁华之地渝中半岛上空的灯火阑珊……不被打搅,很适合几个人聊天。”

“好好好,地方你定,时间我跟吕教授商量。”

一年一度的年饭,今天,因为吕老师他们儿子从美国回来,全家出去度假,所以,未成行。

我走之前,您还很是遗憾地说:“今年的聚会改在春天吧,要不你看南山有没有樱花树下吃饭的地方,我们去那里,大家好好聚聚。”

可我这一走,就是两个月,还没来得及践约,您就突然病倒了。

我只能打电话给重庆的老师和朋友,让他们去看您的时候,带去我的祈祷。

多希望,您只是睡着了,两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之后,您还会醒来……

在鲁院,一边学习一边着手编自己的新诗集。原本还想让您给提点意见,给些装帧分类上的建议,可还没来得及,您就不省人事了……

想想1994年出版的那本《水中的瓷》,全是您一手帮我编辑,鼓励我写,鼓励我发表,又帮我联系出版社,帮我张罗作品研讨会,您总是说,“小雨,不要放弃,要写下去,你很有天赋云云……”

可如今,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呢?

当我说要飞回去看您,吕老师说:“没用了没用了,现在,谁去他都不认识谁,已经是植物人的状态。小雨,你去了也无力回天……真遗憾,真遗憾啊!”吕老师说着声音都颤抖起来。

这天大的坏消息,怎能让人不哽咽?不痛心!

我的第二本诗集《被天空晒蓝》,您说这个书名不太好,最好改改。可倔强的我还是坚持,您最后宽容地笑笑说:“小雨,你当然得做你自己的主,别人的建议永远都是建议,包括我的。”

再后来,好几次打电话,您都在和徐国志、范明、回光时老师他们几个打麻将。您又在电话里笑笑,说老头子们都退下来了,一起喝喝茶、打打牌、吃吃饭、抽抽烟、喝点小酒,小雨你可不要难过,这也是老爷子们的另一种生活呢!

您还自嘲自己每次都是去送菜,您是个快乐的老给朋友们牌桌上送菜的“老夫子”。每次我的新杂志送给您,您都笑笑说,小姑娘,现在不是也独当一面,挺能干的嘛?有时,和您聊起单位的人情世故,圈子里的人情世故,您总是告诫我,做人要大气,别和小人一般见识,有容乃大,说真诚为人为文,自己的心态最重要,让我不要为“完美主义”太苛求自己,没完没了地加班加班,要懂得爱惜自己……

好起来,您一定要好起来。

上次从巴黎回来,您说“小姑娘,都给我带什么了?”我全给忘了,说:“一幅油画”。结果把在卢浮宫给自己买的那幅名画复制品送您了,您还特高兴地说,好啊好啊,等女儿搬新家了,就拿去挂在书房里……

还有,您说您喜欢我和先生在吴哥给您买的那张古老的手工拓片,画上窈窕舞蹈的女子,您说,这个有特色……

想起这些,怎能让我不落泪,不深深后悔离开重庆时,真该抽出时间,和您坐下来,为您泡茶,和您好好说说话……

有些遗憾,恐怕是今生,也无法弥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