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带一颗波西米亚的心出发
1.4.1 莫名地爱上一棵桂树
莫名地爱上一棵桂树

让那些花香从窗户进来,让那些鹅黄色、细细碎碎的桂花树上的蜜,在夜晚熏着我入眠。

两天的雨,足未出户,忽一日晴了,和好友看电影回来,走着走着,整个的人,就被园子里从未有过的巨大的花香抬到了半空,惊魂未定地差点又跌落下来。原来园子里的桂树们像得了令一般地,纷纷盛绽。

浩浩荡荡的花香,席卷了我这个天生单薄的人儿。

呼吸里,手上,脸上,读书、做饭、泡茶、打扫房间时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沾染了密密实实的花香。

我于是特意在深夜时独自外出散步,悄无声息地走在黑漆漆,光影散淡的影子里,就连我那着最朴素家衣的影子,也因了被浓郁的花香熏染,而价值连城了。

今年的桂花,怎么香得如同每棵树都成了仙呢?真是让人奇怪。

这几天都舍不得出门,好好地留守家中,想想如果我还年少,该在这样沉实丝丝缕缕入唇入眉目的桂香中,写一封信,一定是寄去很远的一个地方,对方是谁都不重要,但每个字,每种语调都必须浸透这郁郁的桂花蜜。

一个年轻正莫名地爱上一棵桂花树的女子,在这样的清朗夜晚,无须倾听,无须述说。

想起祖母身前讲过的故事,花有花仙,树有树灵,善待它们,草木也自有一番情义。

国庆几天,小彼得随舅舅、外公外婆去北海桂林旅行了。如果在家,一定大呼小叫地让他和我一同在园子里,饮那桂香,把那飘在空中,含在唇间,读进每页书卷里,呼吸进每一分每一秒的点点神思里的那些香气,守财奴一般地扫进家中衣柜,存进糖瓷罐,煮进饭菜,熬在汤里,最好还把五脏六腑都倒腾空了,让密密匝匝的花香,卤水般地,点成雪白透亮的玉豆腐、桂花酒和月饼馅……

哎呀!大师告诫的贪嗔痴,原来我不仅有还齐了全了。

笑过,痴过,嗔过,一生中如若常常有这样的小日子,堪称福气。

桂香是福,庸常真切的心性是福,爱上一棵桂树的女子,是福。

想必有一天阴差阳错地老去,也不遗憾。

专 注

那个写不出一个字,就想哭的女孩,是你吗?

很久以来的忙碌,加重了心里的茫然,唐突和举棋不定,笔尖突然就生疏了,找不到一个熟悉的字和词来学会表达……

告诉自己,去一些树下走走吧,看看那些落光叶子的树,枯黄秃败的草坪,和此刻两手空空的你有什么区别。冬天已经来临,风夹杂着圣诞的节日气氛,路过一些耀眼的灯火,想起身边那个暖暖的人,越来越相知相濡以沫的人与事,想想眼前就湿了。开着车,抒情的恩雅伸出手来,深情地安抚。车窗外人潮如涌,灯火璀璨,但心却躲在一个地方,空得像一只漂亮的盒子。

宝贝,答应你我们去泡温泉,答应过你,我们平等,无话不说地过日子。

今晚,你吹起了一支曲子叫我猜。呵呵,我笑了,是《太阳出来喜洋洋》。从什么时候起,你爱上了陶笛,你有着天然的对这种乐器的无师自通。你的偏爱让我想起些什么人,什么事?

都过去好久了,我们已经学会了放下,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再孤单和不安。

心满满的,却怀念那扇孤单的门。只属于自己的声音和看见,在一个角落,和一个声音说话。

与泉相亲,温暖的岂止是肌肤。泉边有园林、裸石、野雀、山花、轻雾……清泉石上流,纵身入水,身体也成了鱼的一部分,水的一部分,清澈见底。

小小的男孩,却钟情于与浪搏击,伸出小拳头,袭击向浪,看似强悍暴跳的部分,其实,浪本柔情,一把把小小的拳头握住,把勇气变得硬一点,结实一点,还给那个男孩。

静下来,过滤许多庞杂无序的干扰。告诉自己,你得找到源头,或者根基,让冲击耳膜的浮躁在深夜潮水般褪去,回到一张纸,一支笔,一个真实的自己。

突然明白,人为什么需要一个角落,一种孤独,令人激奋的专注,与散漫游荡的心绪抗衡。

因为不能写作而需要专注,亲爱的,如果我忽略你了,请一定要原谅我。

关于宝石

这地方让人克制。

好久没有享受一个人的空间了。空旷、自由、洁净,那种独自在家里伸出手去,都能摸到缓慢的顿悟。

花园里总有些气息让人流留。四周安静得全是鸟语、虫鸣,以及一些微小生物飞过的痕迹。我坐在那里阅读,一把神闲气定的竹椅。一杯茶,我深爱的地理纪录片、旅行杂志,与我相伴这一天。

儿子回家会对我说:“妈妈,这一天你开心吗?”

“当然,我美美地享受了一个人的世界。”

我还去了屋后的草地散步,晒着雨后初晴的太阳,草的香气微暖,熏得人身上的每根线条都变得柔和。

三色堇点缀着那一大块草地,一簇簇柔白沉实的洋槐花下,我忍不住打了一小会吨。睁开眼的时候,四周的一切从未绿得那么清澈,未染纤尘。

我的厨房里炖着一锅彼得爱吃的莲藕排骨汤,清早从农妇那里买的香椿嫩芽还沾着露水。想象着晚餐时分它们变成一盘金黄热软的香椿炒鹅蛋,不禁有点诱人。

快四点的时候,我会穿戴整齐地去他所在学校的图书馆接他。

想象那个早餐时还告诉我他昨晚做的神奇的梦的小男孩,又会凑近我的耳朵,告诉我他在学校的什么小秘密呢?

这花园确实像个发光的宝石,每天每天,带给我新鲜的空气、花草们点滴的喜讯,没完没了的惊喜。

哦,薄薄的风吹过,我这个躺在竹椅上写字的人,快要在巨大的宝石中央昏厥或沉迷。

落吧

这小号吹起的金色羽毛

孩子们都睡了

最小的松针在落

莲蓬在落

月光在肩上缝纫

素手拈花

针,在我手中一点点

变得慈眉善目

远处安静起来

黑安静下来

比黑更清凉的雾呵

正一点点

入侵忧伤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