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突然醒来，车就停在了布达拉宫的山脚下。一路弯弯曲曲地盘旋而上，路旁的石块原始而艺术地堆放着，光滑的石块上还刻了不同颜色的经文，与山上下来的那些异国面孔形成鲜明反差。

拾级而上，不一会，就可以看见古老石头和泥修砌的红色城墙。穿过城墙，再向里走，就是目前向游人开放的神秘的红宫。

古老的木门，酥油灯，珠宝加身的佛像，高高悬挂的铜铃，一张张陌生面孔风尘里来，点灯，跪拜，在高大轩昂的神面前洗尽虔诚，并执意把身上揣得发烫的一小卷钞票捐出去。

我相信没有一个神会拒绝那些来自远方，衣着破旧，满脸疲惫和喜悦的平民。

转经筒和藏人的脸依旧在阳光下发亮，烈日晒得马路发烫。跟随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心地迈进大殿。我们在弥漫着酥油灯和藏香的走廊里穿行，长年燃着的烟火熏热了神像们的脸。价值连城的珠宝镶嵌其中，那些祖父的祖父时代的翠玉、宝石和黄金在他们身上发着幽灵的光，众人的仰视，层层叠叠。

绕过一个狭长的过道，一位老僧人，阴影里枯坐如禅，一束微弱的光打在他面前发黄的经书上，闭目参坐，面色样和。没戴眼镜，我好奇地问：“看得见吗？这么暗的灯光。”老人抬起头，眼中混沌，却透出锋利的光芒。他和善地向我略点了一下头，又低下头去，迅速回到他的世界，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发生过……

不忍再打搅这位休眠的老人，于是轻轻叹了口气，我随行人离开。

宫殿里壁画精美得无与伦比，寄生蜘蛛的檀木香木羊皮经卷上记载着叙事情节的藏文明历史。百年的珍贵经文被视作性命小心存放。

我们沿着有些昏暗的殿堂一路走，脚下的每块石头都让人想去琢磨，传说占世界三分之一的神秘宝藏，说不定就在哪块石头底下，藏着通向宝藏的神奇暗道。

我不只一次地迷失在墙上那些描金绘紫，巧夺天工的精美壁画中，藏人用天然香料秘制的绘画颜料，全是宫里的喇嘛采天然植物，晒干，烘焙，磨碾而成。几百年的时光在画上流逝，斑斑驳驳，墙面上的残画，似一个老者，在暗处，讲述着未完的神话。

大殿里香火缭绕，一位主事的小喇嘛走过来告诉我：“施主，参观庙宇不得逆时针行走，请随参观的人群沿顺时针方向巡回，以示对佛的尊敬和顺应庙殿的风水。”

正纳闷着，大殿上旋风四起，四周经幡如旗，火苗飘忽，飘缈的墙体中晃动着一张张命运多舛而气定神闲的脸，长袍的老者骑兽绝尘而去，斜着火苗的酥油灯都仿佛着了佛的旨意圣童般眨着眼。侧耳听，隔壁似暗墙林立，空茫的诵经声悬空而来，穿越许多闭目凝神，不见悲喜的面庞，除了寂静，一片枫火凝结在万眸之上，深思如钟，大空则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