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波堡：离星星最近的塔尖

汽车在法兰西乡间景致里穿行，在满脑子城堡、建筑、葡萄酒的微醺中，法国第一长河卢瓦尔河袒露着它沉静幼滑的肌肤，100多座珍珠般的城堡镶嵌在河谷和森林之间，一个让人什么也不愿再去想的纯美之境，著名的“法兰西庭院”，就这样不知不觉让我一见钟情。

“这天是不是蓝得有些不真实。”同行的摄影师田家说。

这样的情境我只在瑞士的雪山下，冰湖边的卢塞恩小镇见过。丝绒般的风吹得人浑身痒痒的，它不断地把我的发丝吹向窗外，目光流转，卢瓦尔河谷，这上帝崭新的一面镜子，久久地看着。突然，云朵慢了下来，草地消失了，天空消失了，掀开湖水深幽的一角，大片大片翡冷翠的倒影里，厚实的石墙，林立的尖顶，一座国王般的灰蓝色城堡，轰然而立。

无数高耸的尖顶塔直冲天际，庞大的庭院环绕的高塔。大量装饰性设计，它既保留了中世纪要塞的外观，有在形式上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创新建筑的巧妙结合。

“没有弗朗索瓦一世对于狩猎的狂热，就不会有香波堡的存在。”城堡的管理助理艾伦女士告诉我。“香波城堡是卢瓦尔河谷所有城堡中最宏伟也是最大的一个，已经有500多年的历史了。它在建筑方面的精美奢华、外观的森严和优雅，也许还超过了凡尔赛宫。”

这里的主人，曾经是法兰西最年轻的国王。在他25岁的时候，一次骑马经过这片森林，他看见许多野生动物梅花鹿和野兔等在森林里穿梭，觅食。草地、运河、小镇、云层，在广阔的森林背景里交织成一幅色彩斑斓的巨大油画。当他放下狩猎的战利品在溪谷的草地上吃野餐，突然决定在这里修建一座属于自己的狩猎行宫。

那是十五世纪后期，热爱文艺复兴的同时想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达·芬奇。

只有对最好的朋友，才无话不谈。他不但让达·芬奇给他设计了香波堡的第一张设计图，还说出了自己的困惑，“为了王后和他心爱的情妇正面相遇时避免引起尴尬和纠纷，可否为她们设计一个特别的楼梯？”聪明的达·芬奇答应了国王的请求。

从正门步入主堡，立即置身于一个明亮宽敞的大理石宫殿之中，正对着著名的“双旋梯”，两组独立的楼梯相互交错地围绕着一个共同的轴心，螺旋式地盘旋而上，同时上下楼梯的人，可以相互看见，而不会碰面。我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发现在楼梯间，在当时唯一能够容下二人同时上下的楼梯上，除了可欣赏造型特异的天窗、拱廊及奢侈豪华的装饰外，还可欣赏城堡外的森林。

年轻的弗朗索瓦一世，认为城堡不但要具有皇家的气派，还要能引发无限的幻想。达·芬奇的构想，除了旋转双梯，另一个特色就是宽阔的塔顶露台。之前的城堡建造，多少有军事防御的功能，罕见这种造型各异的高塔。而香波堡的塔顶露台，正好成为国王及宫廷贵族观赏庭园射御竞技的绝佳地点。

达·芬奇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后的三年，他的寓所就在离香波堡不远的地方。

按照法兰西皇室的规矩，普通人不能随便出入宫廷行宫。于是，弗朗索瓦一世派人暗自在香波堡的地下，修建了一条长长的通道，与达·芬奇的寓所相通。

据说，达·芬奇就在城堡中去世时，弗朗索瓦一世万分痛惜地在床头为他祈祷……

卢瓦尔湖畔的城堡大都采用石灰华这种既柔软又脆弱的石灰石，但在香波堡才真正算得上是浑然天成，屋顶是火焰式的哥特式建筑风格。

据说，昔日的城堡主人想借助它的力量，让自己无限接近上帝。在我的眼睛与这庞然大物接触的一瞬间，就被它的建筑之美深深震撼。

在东面塔楼的套间里，在向导艾伦的引导下，我得去看一扇特别的窗户。

这是热爱艺术的弗朗索瓦一世曾经为他的情妇Annede Pisseleu公爵夫人留出了一间卧室，而这个卧室的某块彩色玻璃窗上，心有所想的国王用他的钻石戒指，悄然刻下了一句话：“女人如此多变，只有疯子才会相信她们。”

两百年后，他的孙子，路易十四住进这里，发现了这句刻在玻璃上的“名言”。路易十四担心他的情妇们看到了不高兴，所以偷偷地把这块玻璃打破了。于是，今天的游客们再也看不到这块凝聚了皇室爱情精华的彩色玻璃，只剩下头顶上雕刻的“F”字样和代表王权的龙首蝾螈了。

二楼楼梯的四面都是房间，处处可见弗朗索瓦一世的蝾螈图案，也能从室内的布置发现十六世纪到十八世纪的不同风格。香波堡的必看之处自然少不了拱顶的装饰。二楼大厅的拱顶雕花将弗朗索瓦一世的花体缩写字母“F”和其蝾螈标志——一种可以在火焰中生活的神话动物联系起来。香波堡蝾螈阐明了国王的箴言“点燃与熄灭”，即“我点燃（善之火），我熄灭（恶之火）。

城堡最与众不同的部分要算是屋顶，这里曾经是供王室成员夏日夜游或预告国王外出打猎即将回宫。屋顶的平台既可以欣赏到屋顶的景色，也可以俯瞰香波堡地区5500公顷广袤壮丽的全景。

在城堡最顶层的房间里，还陈列着国王贵族们多年来的狩猎战果。排列整齐的鹿角头骨煞是壮观，从弓弩标枪，到火器猎枪，陈列出人类与动物的关系。如今，这个面积相当于整个巴黎，欧洲最大的封闭公园里仍有大量的野生动物。但香波堡已经成了国家禁猎区，不再允许私自狩猎。野生动物们在这里自由自在的生活，汽车在公路上行驶，不时能看见“小心，动物路过”的警示牌。

我记不清是怎样跟着这些故事，走进那些精美繁复的塔顶，童话般的烟囱了。

总觉得每个烟囱里都暗藏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426个房间、77个楼梯、282个烟囱，大约2000名工匠和石匠，花费25年时间才完成了这样浩大的工程。365个壁炉塔顶，文艺复兴式的华丽，把城堡主体的厚重敦实，引向天空，显得秀丽轻巧。漫步在堡顶的平台上，穿梭于其间，如同置身于装饰雕塑的森林。夕阳里，我在平台上寻找历史的痕迹，却发现他们依然同几百年前一样，少有变化。只是天使雕塑、圆锥塔顶、王室标志上，被岁月刻下侵蚀的痕迹。苔藓的色彩斑斓，映照在远方森林、运河，小镇的背景里，城堡里的故事，无时无刻不在被这里的一草一木讲述。

在高跟鞋轻轻敲击大理石地板传出的空洞回声里，我找到了通往城堡远古记忆的幽深路径，独自在优美寂静的长廊上徘徊，每个窗户看出去都是变化流动的风景。湖水轻悄地把秘密说给鱼群，森林里折射出美丽的光线，一次次在城堡的墙壁上作画……通往各个房间的长廊对我而言，也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香波堡的排水管石雕窗棂刀法纯熟，精致华美。祈祷堂是城堡里最大的房间，它的建造由弗朗索瓦一世的住所一同开工，可是直至路易十四执政期间才由凡尔赛宫的建筑师完成。的确，那些国王和大小卧室里华丽的帷慢和精雕细琢的天花板就是最好的验证。

六月的天空晴朗极了，香波堡，像一个石灰石色插满蜡烛的大蛋糕，在大片丝绒般的绿草坪衬托下熠熠生辉。

当年弗朗索瓦一世对于城堡建筑，有着他独特的见解与品味。在翁布瓦兹堡（Chateaud’ Amboise）成长的法兰西一世，从小研读拉丁及意大利学者及诗人的作品，和中世纪高贵的骑士罗曼史。当时正值十五世纪末期，卢瓦尔河流域吹起一股意大利风潮，文艺复兴的新生活风格开始盛行，虽然上流社会在此时略有衰退，但城堡仍被视为皇权的象征。高耸林立的烟囱、楼梯塔、大规模山型墙的窗户、直角的亭阁，这些十五世纪的皇家建筑特征，都可以在十六世纪初才开始兴建的香波堡找到。

香波堡的狩猎苑也成为布隆森林，种的都是繁茂的橡树林，再配上平静流过的克松河，衬托的香波堡更显神秘。森林主要分成两部分，穿插于森林间的小道都以皇室成员的名字来命名。在森林中漫步，一边走一边想象当年法国贵族弯弓射鹿、林中追逐的扑簌身影。

我慢慢向城堡外走去，头顶的云纤尘不染，像水面浮游的莲蓬，跟着我的脚步，缓缓移动。不仅仅是城堡，香波堡周围广阔的森林也同样让我流连忘返。信步悠闲，走到日薄西山，游客们早已走尽，城堡也已经关门，只有附近的居民还推着婴儿车，遛着宠物，在森林和运河边漫步。夕阳躲入渐起的云层里，天色黯淡，光线被茂密的森林挡在半空，没有路灯的乡间公路显得神秘起来。

再一次从正面眺望香波堡，交错林立的装饰塔楼堆砌出的疏而不漏，轮廓分明的建筑节奏，尽管城堡规模庞大，但它的外形依旧以其优雅和雄伟征服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