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白露：和马车夫一起走向丛林深处

金色的晨光被一把小刷子轻轻刷在宫殿的铁栅栏、屋顶和高大的雕像上，寂静无声，要多轻有多轻。直到在每一块建筑物边缘准确无误地勾出深黑的边缘。草，绿得像一条很大的丝绒毯子，华丽地铺向城堡。

那天人迹稀少，风吹动鹅黄的、橘红的裙摆，我们梦一般穿过刚修剪过的绿草广场，丹枫白露的美，我想更多的是因为它身后的那个浓密的森林和宝石样发光的湖。

绕过那些硬巧克力砌成的石头房子，比草地还轻软的一片水静静穿过石桥，四周静得像一滴水。两三只天鹅在水面上悠闲地散步，那发光的雪白的颈项优美地弯曲着，偶尔又抬起头来，觅食或用红色的喙为同伴梳理羽毛。

眼前的一切让我放慢脚步停下来。幽蓝的湖水倒映出我和天空、云朵的影子，呵——真愿意从此抛弃所有有关天堂的幻想，在天鹅湖一丝丝荡漾开去的水波里睡去。

水底的晴空蓝得深邃无比，那深处或许有一条通往天堂的花间小径，人有时候宁愿相信片刻的虚幻，尽管它不太真实。我知道这一刻，也许只属于旅途的片刻，我们的心，不是照相机也不是过目不忘的魔镜，其实，全都留不住一丝云彩。

同伴偷偷发笑，“好了，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哗哗的水声把我们带到一个泉眼，珍珠样的泉水潺潺而出，小天使的面庞镶嵌在花岗岩的墙体里，微微张开的嘴里含着一个小泉管，向外吐着甘泽的水花。阳光下波光潺潺，游人们自由饮用、洗手，沐面。当然，园丁们也用来浇灌四周的草木，园林，石头砌成的泉池中央，寂寞的小金鱼在浅水中柔尾轻摇，发光的鳞片在金光闪闪。在风吹来的莫名花香里，我仔细辨认着野玫瑰和薰衣草、风信子的气味。不一会儿，古老的钟楼传来老人般的钟声，“叮当，叮当”，迟缓而沉重，仿佛每一下都敲进丹枫白露的梦里。

在挂满露水的草径上散步，走着走着阳光就渐渐耀眼起来，路边的大树下的长条椅上空着，忍不住让人想停下来小坐，闻着森林里吹来的潮湿烘干的枯叶的香气，花圃里的黄百合、绿绣球、红玫瑰、紫薰衣草……开得绚丽极了，花儿们争先在阳光下释放奇异的美，让人久久不愿把目光移开。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蓄着绅士胡须的马车夫驾着一辆高大神气的马车“笃笃”而来。远远地就很温和地向一群女士致摘帽礼。他一身做工精良的咖啡色棉质衬衣，配上灰白的猎装马甲，修剪整洁的漂亮胡须和那顶白色咖啡条的绅士帽衬得他几分老帅。他那神气的山羊胡子依旧高高翘着。他手里悠闲地拽着马车的缰绳，涂着金色、黑色油漆的橡木马车上镶的纯黑的意大利小牛皮坐垫，两匹四蹄雪白浑身黑亮的法国纯种马高高大大地站到外面，浑身光滑的毛色好像刚从湖水里捞出来一样。

“嗨！你好，我们可以坐你的马车去花园里转转吗？”他友善地一笑，“女士们，这主意不错。”然后他极熟练地跳下马背，绕到马跟前，贴着马耳朵小声说着什么，然后拍拍马背，伸出手来，极绅士地扶着每个女士登上马车……

“出发了！坐好了，亲爱的女士们。”马车夫一扬鞭，两匹高头大马便得令般地飞驰而去。

越往丛林深处去，树木越高大密不透风。

无数的阳光被层层遮挡，阴暗的树干下，风也是沁凉的。我伸出手去，接住那风，一个冷冽把我打了回来，马车飞驰起来，一些冰凉的水珠滴答滴答地打在我和同伴的脸上。林子里有些潮湿，可能是树枝上滑落的雨滴和露水吧？来自森林浓荫里的沁凉之蜜，又一颗落在我的唇上，用舌头尝了一下，无味清芬，空留些神秘。

“春天这里一定有蘑菇吧？”天真的我问赶车的人。他动了动胡子，摇摇头，诡秘一笑。采蘑菇和打猎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这里好些年没有猎枪的声音，女人们都很少来这里。林子里杂草丛生，有时，还害怕遇到树精呢！正说着，一个园丁模样的老人和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经过路边，他们身边，那条高大的白色牧羊犬一跃而起，扑向草丛，又从马车的右边探出半个头来，“嗨！杰克叔叔——”小姑娘摇动手中的白色野花花束。叫出马车夫的名字。园丁老人也脱帽致意，和蔼地和我们打着招呼。

马车继续飞奔，“嘚嘚”的马蹄声打破了草地的静谧。

这破坏多少让人开始有些不安。早知道我们就步行走进这森林了，不知惊扰了多少草丛里安居乐业的小生灵。我为自己旅途中几近浮躁的私心杂念默对着森林祈祷了几秒。万物有灵，相信这树灵们会原谅我的草率和不恭敬。

大地上皆布满神灵，这静中只静的丹枫白露森林王国更是如此。

我把我的心事说给那个蓄山羊胡子的马车夫听，他哈哈大笑：“小时候，祖母也给我讲过这样的童话。”不过，这林子里，春天的时候，野兔和松鼠特别多，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