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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文化研究(第2辑)
1.6.4.1 一、仗气爱奇
一、仗气爱奇

历代各家在论及刘桢时提到最多的一个字就是“气”。曹丕在《与吴质书》中称“公干有逸气”。谢灵运在《拟魏太子邺中集八首·刘桢》的诗前小序中称:“文最有气。”[4]刘勰在《文心雕龙·体性》中称:“公干气褊”[5]。钟嵘在《诗品》中先赞其“仗气爱奇”[6],同时又指出他的缺点也恰巧是“气过其文,雕润恨少”[7]。僧皎然的《诗式》也称:“刘桢辞气偏,王得其中。”[8]元稹则以曹植、刘桢比杜甫:“言夺苏李,气吞曹刘”(《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明·许学夷《诗源辩体》卷四曰:“公干气胜于才”[9]。胡应麟《诗薮》则称:“公干才偏,气过辞。”[10]刘熙载《艺概·诗概》曰:“公干气胜”[11]。陈柞明《采寂堂古诗选》称:“有气故高”。吴淇《六朝选诗定论》卷五称赞:“刘桢气最劲逸”。姚范《援鹑堂笔记》卷四十四则说:“公干之诗气较紧而狭。”[12]从历代作家、批评家的评论来看,刘诗之“气胜”在文学史上几成定论,而刘桢本人也十分讲究和重视“气”。《文心雕龙·风骨》引用了刘桢对孔融的一则评论:“公干亦云:‘孔氏卓卓,信含异气;笔墨之性,殆不可胜’并重气之旨也。”[13]刘勰此议,亦未知其出处,但与《典论·论文》中“孔融体气高妙”之论略同。

谈到“气胜”这个论断,我们有必要对“气”这个概念进行简要的介绍与分析。“气”原是中国哲学中的一个重要范畴,它指构成天地万物初始的最基本物质。先秦诸子对于“气”这个概念都有各自独到的见解,特别是孟子关于“气”的论述更为后人所熟知,他在《孟子·公孙丑上》还发表过这样一些高见:

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志壹则动气,气一则动志也。今夫厥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于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14]

孟子所言之气,专指精神的东西,主要是人的思想修养。在孟子看来,“气”可以“养”,养气就是培养一种正义感,是“集义所生者”,就是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是要合乎正义,长期这样做,就是“集义”,由此培养出一种反对不义的精神,其表现出来,说话自然理直气壮。孟子的“养气”之说,不仅激励了中国古代文人对崇高精神品格的自我期待与追求,而且还影响了后世的文气论及文艺美学思想。曹丕在继承了孟子的“养气”说后,构筑了他独特的文论思想,最先以“气”直接论文,提出“文以气为主”的著名论断。所谓“文以气为主”,就是说文学创作是以作家所察受的天地自然之气为根本,无论是作家的气质、才性、情感,还是表现于作品中的声调、气势、风格等,都莫不是这种气的素质和能量决定的。他把“气”和作家的思想性格以及作品的风格特征联系在一起,这是他的《论文》观点超过前人的地方。曹丕以气论文,评论作家。他认为人有“清气”和“浊气”之分,所以人的才性品质有温有明,有刚有柔,“清气升天,浊气落地”,人得清气则为精神高尚的人,人得浊气则为精神卑下的庸人。在谈到具体作家时,曹丕指出,“徐幹时有齐气”,“孔融体气高妙”,“公干有逸气”等。“公干有逸气”就是指刘桢有超逸不群的精神气质和生命态度。

刘桢具有捷思率直的先天禀赋,所以,他八九岁时便锋芒初露,“警悟辩捷,所问应声而答,当其辞气锋烈,莫有折者”,并且他受正直不阿家风的影响,性格直率。可是他出身寒微,在重门第的时代不敢自傲于人,其气以偏激好奇,倔强孤高出众,基本上是气质好尚使然。刘桢的“气”落实到其作品中,便使其文风骨峻拔,辞气刚烈,有挺拔奇崛之势,如壁立千仞之南岳。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如《赠从弟》其二“亭亭山上松”一诗。南朝诗人鲍照的诗风与刘桢有十分相似的地方。刘诗俊,鲍诗也俊;刘诗仗气爱奇,鲍诗也如此。而且鲍照特别喜欢学刘桢的诗,曾作过《学刘公干体诗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