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出师二表忠堪颂，鼎作三分国可伤

武侯祠的外部环境和内部格局，固然是诗人描绘的主要内容，而诸葛亮的品格和功业，更是诗人着墨的重心所在。诸葛亮隐居隆中的时候，就自比管仲、乐毅，后来辅佐刘备，一展身手，成为蜀汉政权得以立足的关键人物。其才具志行，不逊管乐；而其功绩地位，又是伊尹、吕望一流人物。史家谓其“可谓识治之良才，管萧之亚匹矣”，因此，在文人吟咏武侯祠的诗歌中，往往提及管乐和伊吕。“管乐前朝出，伊姜后汉逢”（李调元《谒武侯祠》）。很明显，诗人认为诸葛亮所处的地位，所建立的功勋是可以与管仲、乐毅以及伊尹、姜尚相提并论的。“大节一生超管乐，雄才十倍并伊周”（白玉娥《沔阳道中拜武侯祠》）。这更是将诸葛亮的才华和品格予以高度颂扬。

诸葛亮与刘备君臣聚合的故事，众所周知。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隆中对策，从此奠定了二人的君臣之义、鱼水之情。“遭逢鱼水自南阳，将相才兼管乐长”（爱新觉罗·允礼《沔县诸葛武侯祠》）。诸葛亮成就功业，源于刘备的信任和重托，这种君臣相得的缘分，诚为千古佳话。“君臣鱼水成千古，魂魄犹应在锦川”（陈士璠《过诸葛忠武侯祠墓》）。诸葛亮感于刘备的重托，终于以身殉职。刘备与诸葛亮，一葬成都，一葬汉中，远隔千里。陈士璠想象诸葛亮虽不能与刘备坟墓相守，其魂魄也会回到成都与刘备相伴。

在刘备去世后，诸葛亮勉力支撑蜀汉政权的过程中，最大的贡献就是七擒孟获和六出祁山。这两件事不仅意在巩固蜀汉政权，更是意在北伐中原，实现国家的统一。“泸滨凯唱旋陈表，栈阁功成再出师”（王森长《谒武侯祠二首》）。为了不辜负刘备的嘱托，为了蜀汉政权的巩固和开拓，诸葛亮只能连年征战。“六次出祁山，不负白帝托。鞠躬尽瘁心，沔水长照灼”（何人鹤《谒武侯祠》）。最终的鞠躬尽瘁，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其精神却足以感天动地。

诸葛亮意在匡复汉室，拯民于水火。虽无意于文章，但是其才高一世，忠贯日月，其文章却自成佳作，感人至深。“七擒神算征蛮策，二表精诚贯日忠”（李廷瀛《武侯祠》）。前后《出师表》家弦户诵，为千古名篇。在从成都兵发汉中之际，上表劝谏刘禅，《出师表》以其谋国之明、报君之忠为千古传颂。陆游《书愤》中说：“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对《出师表》的历史地位予以充分肯定。“出师一表千载无，远比管乐盖有余”（陆游《游诸葛武侯书台》）。陆游认为诸葛亮《出师表》所体现的文韬武略，远胜于管仲、乐毅。“据鼎三分非本计，出师二表见初心”（张潮《武侯庙》）。诸葛亮辅佐刘备，成就蜀汉政权，但是天下三分并非诸葛亮的初衷，他北伐中原，就意在实现国家统一。《出师表》确实是他忠于蜀汉政权忠于后主刘禅的初心流露。“瞻拜祠堂下，英风扑满襟。三分非主志，二表见臣心”（陈大文《谒武侯祠》）。其思想主旨也在于此。“两表出师光日月，千年筹笔护风云”（汪汝弼）。诗人对《出师表》中所蕴含的精神都给予高度的肯定。“渡泸心力尽征蛮，哀挽音从陇上还。一代文章出师表，千秋魂魄定军山”（钱林《诸葛忠武侯祠》）。

还有诗人将《出师表》视为可与六经相提并论的经典之作，“经济后先伊吕业，文章表里训谟篇”（陈士璠《过诸葛忠武侯祠墓》）。因为诸葛亮有伊尹、吕望那样的治国理政之才，所以其文章，自然可与《尚书》的训谟相提并论。“人品独高三代下，表文应置六经中”（瞿颉《谒武侯祠》）。亦有诗人认为，诸葛亮的人品在三代以下绝无仅有，因此其《出师表》置之六经中当无愧色。

但是，诸葛亮的一生，却是悲剧性的。志在统一，却鼎足三分。“八阵屯云虚战垒，三分遗恨自江流”（陈以勤《谒武侯祠墓有感》）。六伐中原，却以身殉国。“先主难为继，宗臣竟不还”（岳礼《谒武侯祠》）。后人有感于诸葛亮的人生悲剧，在拜谒武侯祠的时候，不免于黯然神伤。“睨鼎奸雄羞并立，图麟功业坠垂成。卧龙抱膝吟何事，汉水潺潺恨未平”（陆于陛《谒武侯祠》）。

诸葛亮归葬定军山，勉县人民对于诸葛亮有着更为深沉的感情。不仅在当年就不断“巷祭”“野祀”，“闻说遗民有私祭，秋江洒泪送潺湲”（钱林《诸葛忠武侯祠》）。而且到了后代，依然传颂诸葛亮的事迹。陆游对于凭吊诸葛亮更有深刻的感情，因为三国割据的形势与南宋与金的对峙是相类似的，陆游始终希望北伐中原，恢复汉室，因此在《谒诸葛丞相祠》“弥牟八阵原上”中说：“区区梁益岂足支，不忍安坐观异姓”，“公虽已没有神灵，犹假贼手诛钟邓”。最后写到自己曾经两次来到武侯祠，表达了对武侯的崇敬之情，“前年我过沔阳祠，再拜奠俎衰泪迸。洁斋请作送迎诗，精忠大义神其听。”

诸葛亮以一言明天下三分，以一身系蜀汉安危，以一文定千秋声名，其理想和抱负、功业和品格，确实是后人学习仰慕的榜样。因此，后代诗人也都不吝辞藻，对诸葛亮予以高度评价。“三代以降斯人无，指挥萧曹特绪余”（崔龙见《再谒武侯祠用放翁游诸葛书台韵》）。“偏于乱世识君臣，三代而还此一人”（完颜崇实《同治辛未三月过沔阳武侯祠口占》）。在拜谒武侯祠之后，表达了对诸葛亮无尽的怀念。这些吟咏之作，充分表明武侯祠这一名胜古迹的历史和人文价值，体现了诸葛亮伟大人格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是认识诸葛亮很好的切入点，也是观赏武侯祠难得的参照物。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蜀道诗与蜀道旅游资源开发”（项目号：2015j075）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陕西理工大学文学院

【注释】

[1]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927.

[2]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928.

[3]说明：本文所涉及的吟咏勉县武侯祠的诗歌，除部分为本人搜集之外，多数源自苏汉平《诸葛亮在汉中与勉县三国史迹》（中国图书出版社2007年版）及网上传播的《历代咏诸葛亮诗词》《三国诗集》《后人评诸葛亮》等帖子。前辈学人的搜集之功，为后学道夫先路，在此谨致谢意。因各家所录诗词，均不注出处，由于时间和材料限制，难以一一查考，因此本文也一律不注。待到日后做专门的搜集和整理，当一一列明出处。

[4]严如趃主修，郭鹏校勘.嘉庆汉中府志.西安：三秦出版社，2012：205.

[5]炎兴元年，263年8－11月，为时仅四月，是蜀汉政权的最后一个年号。《三国志》记载为诸葛亮建庙在景耀六年春，因此还是以景耀六年为确。

[6]陈士璠.使蜀集∥纪宝成主编.清代诗文集汇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354.

[7]郦道元注，杨守敬，熊会贞疏.水经注疏.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2297.

[8]李昉，等.太平御览.北京：中华书局，1960：3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