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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文化研究(第2辑)
1.5.6.1 一、临危受命,反将副手作掣肘
一、临危受命,反将副手作掣肘

夷陵战败之后,刘备于章武二年(222)六月退回白帝城,次年二月病危托孤,除了让刘禅兄弟父事丞相外,还对诸葛亮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三国志·诸葛亮传》)。虽然历史学家对于“君可自取”一词见仁见智,众说纷纭,但刘备在临终之际对诸葛以国事相委,高度信任则是毋庸置疑的。与诸葛亮同受托孤重任的还有一个李严,“先主病笃,托孤于丞相亮,尚书令李严为副”(《三国志·先主传》)。葛、李二人同受托孤之重,但在处理彼此关系时,诸葛亮的做法却未尽恰当,以致对北伐事业和蜀汉政权都产生了不少的负面影响。

李严年轻时曾是荆州牧刘表治下的一个郡吏,在曹操攻陷荆州后转投刘璋,任成都县令,以才干著称。建安十八年(213),刘备攻刘璋时,李严率军投降了刘备。在国无定君、臣无常主的汉末乱世,李严这种朝秦暮楚式的做法倒也无可厚非。攻下成都之后,刘备论功拜李严为裨将军,后又迁犍为太守、兴业将军,但其后一直未见更大的任用。夷陵一战,在严重削弱蜀汉国力的同时,也给李严的命运带来了转机。章武二年(222),刘备于兵败病重之际,诏李严至永安宫,授以尚书令之职,后又“以严为中都护,统内外军事”(《三国志·李严传》)。西汉时期的尚书原本职位卑微,仅以掌管朝廷文书为职责,但是由于有经常接近皇帝的便利,职权渐渐有了扩展。东汉时期,光武帝刘秀大权独揽,削减三公的职权,通过具体的行政机构——尚书台,来行使高度集中的权力,“虽置三公,事归台阁,自此以来,三公备员而已”(《后汉书·仲长统传》)。尚书拥有了议政权和对百官的督察权,尚书台也与三公府并列,成了中央政府最重要的两个核心机构。蜀汉政权承袭了东汉的尚书台体制,但在成立之初,却未设尚书令,仅有丞相一职,由诸葛亮“以丞相录尚书事,假节”(《三国志·诸葛亮传》)。换言之,也就是由诸葛亮以丞相之名,行尚书令之实。在皇权交接的敏感时期,重设尚书令的举动,向蜀汉群臣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刘备打算用李严为首的尚书机构来制衡诸葛亮,军政分开,拱卫皇权。

史书中未见诸葛亮对此事的评价,但是从其后一系列针对李严的举措来看,诸葛亮对刘备钦点的这个副手是相当不满的。为了清除李严这个绊脚石,诸葛亮走了三步棋。第一步,另起炉灶,跳出尚书台机构,新组丞相班底。建兴元年(223),诸葛亮开府治事,建立了独立的行政机构,大小政事一决于亮,具有自主的人事任免权,实际上取得了代替皇帝行事的资格。第二步,釜底抽薪,以丞相之职兼领益州牧,合理合法将军事统领权收归己有。益州牧虽然只是一个地方官员,但自荆州易主之后,益州实际上涵盖了蜀汉最重要的行政区域,而且州牧享有统帅一方军政的天然职能。这样一来,诸葛亮就同时兼具了中央政府和地方大员的双重身份,集行政、军政大权于一身。第三步,调虎离山,建兴九年(231),以防御曹魏进攻为由,以李严替换魏延,将其从经营多年的江州调到了汉中。李严成了无本之木、离源之水,置身于诸葛亮众多亲信的监控之下,丧失了行动的自主。就这样,刘备煞费苦心安排的李严辅政班子被一步步地架空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借后主刘禅的旨意名正言顺进行的。所有准备工作就绪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李严先因督办军粮不力,违法乱军问罪,诸葛亮后又联合二十余人上书弹劾李严,称“平为大臣,受恩过量,不思忠报,横造无端,危耻不办,迷罔上下,论狱弃科,导人为奸,情狭志狂,若无天地”(《三国志·李严传》)。最终李严被废为民,流放梓潼郡,这场撼动蜀汉政坛的正副之争,以诸葛全胜告终。

当然,李严也绝非一个任人随意摆布的庸才,否则当初也不会被刘备选为托孤重臣。面对诸葛亮步步紧逼的进攻,李严不甘心就这样“日削月割,以趋于亡”,于是他采取了一些防御性,甚至是具有某些进攻性的措施。比如建兴五年(227),诸葛亮在进行北伐前的战略部署时,想要调动李严所辖的两万军队前去镇守汉中,李严便乘机要挟,提出要分割益州五郡,新设江州,自任刺史。诸葛亮没有同意,结果军队的调动也未能按计划执行。建兴八年(230),为了防御曹魏进攻,再次需要调动军队,李严照旧以国事相要挟,大谈条件,要求仿效司马懿先例,开府辟召,成立自己的一套班子,以与诸葛亮分庭抗礼,结果仍然未获批准。不过为了安抚手握重兵的李严,诸葛亮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让步,上表后主,将李严之子李丰任命为江州都督督军。在《诸葛亮集》中还收录一篇李严与诸葛亮书,内容是劝诸葛受九锡之封,晋爵称王。这种劝进之言当然不是发自诚心,不过是想以退为进,重演了一幕笑里藏刀的把戏。当初孙权上书劝曹操取代汉自立,曹操曾说“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邪”(《三国志·武帝纪》),诸葛亮又怎会不识,遂在回复中义正词严地教训了李严一通,“今讨贼未效,知己未答,而方宠齐、晋,坐自贵大,非其义也”(《三国志·李严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