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摇摆与固守：地理因素与魏蜀汉中战略的抉择

汉中盆地是联结中国传统政治“核心区”关中平原和“天府之国”成都平原的重要纽带，在中国历史的舞台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纵观历史，汉中在割据战争阶段其战略地位多有所上升，成为时局者关注的焦点。例如，楚汉之争时期，刘邦集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引兵一举东定三秦。而三国时期，汉中的战略地位尤为重要，成为魏蜀对峙的前线阵地。魏蜀集团对汉中战略地位的认知差异，导致二者在战略抉择与部署中把汉中置于不同的地位。曹操暂时舍弃汉中，显现出摇摆不定的态势，而蜀汉固守汉中，作为战略的支点。魏、蜀做出不同的战略抉择深受地理因素的影响。

由于地理环境因素的影响，汉中与魏、蜀政治核心区的关系存在差异。曹魏集团的政治核心区在中原地区，蜀汉的政治核心区在成都平原。在地理距离上，汉中距曹魏的政治核心区较远，曹操占据汉中，略有鞭长莫及之感。而对于蜀汉，汉中盆地与成都平原紧密联系，汉中完全在蜀汉核心区的辐射地带。蜀汉集团占据汉中是其将战线向前的整体推移，是蜀汉转守为攻战略的重要拐点。而地理环境造成的人文阻力对曹魏集团、蜀汉集团的影响也有差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理环境对个人身心的塑造起着重要作用。曹魏集团的将士主要来自北方，对南方湿热的气候需要一定的适应期。当生存空间出现转变，水土不服与身体代谢机能的滞缓时有发生，多会消耗一定的战斗力。“昔武皇帝征南郑，取张鲁，阳平之役，危而后济。又自往拔出夏侯渊军，数言‘南郑直为天狱中，斜谷道为五百里石穴耳’，言其深险，喜出渊军之辞也。”^[23]“天狱”的地理意象，折射出北人对汉中环境的不适应。地理因素造成的地域文化认同，双方也略有差异。汉中与巴蜀地区文化交往历史悠久，汉中文化深受蜀地影响。汉中人与蜀人在生活方式、宗教信仰上存在较多的相似性，文化的认同远强于位于中原的曹魏集团。同时，地理环境造成的交通通达性的差距，影响着双方的军事成本。由于地理空间的相对有限性以及区域之间的通达，汉中的空间区位增加了曹魏集团的军事成本。虽有栈道连接汉中谷地和关中平原，但是秦岭的阻隔，山地环境复杂多变，道路更加艰巨。曹魏集团拙于山地作战，在控制力上也显得力不从心。

“鸡肋”和“股臂”是魏、蜀集团在地理环境的背景下做出的主体判断，是基于地理因素对汉中地缘战略地位的差异性认知，其对两大集团做出不同的战略抉择产生了重要影响。虽然地理因素是魏、蜀集团的战略抉择的主导因素，但我们也不能忽略其他因素的制约。正如“地理环境对战争的制约也是辩证的，秦岭天险一方面成功地屏护了汉中盆地与蜀中平原的安全，但同时也为诸葛亮北伐制造了粮草运输的致命困难”^[24]。地理环境的影响是不断变化的，从长时段着眼，地理因素对人类社会起着决定性作用；但在短时段中，地理环境则给人类提供了相当广泛的自由。随着魏蜀双方实力的悬殊，地理因素的制约作用明显下降，主体的能动性把历史推向另一番精彩。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西南历史地理研究中心

【注释】

[1]葛剑雄.全面正确地认识地理环境对历史和文化的影响.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2（6）.

[2]从历史地理学视角研究三国时期汉中的文章主要有：史念海《秦岭巴山之间在历史上的军事活动及其战地》，载《河山集》（四），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马强《地理环境因素与汉末三国历史进程》，载《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2005年第2期；宋杰《汉中对三国蜀魏战争的重要影响》，载《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1期；孙启祥《汉末曹刘汉中争夺战地名考辨》，载《襄樊学院学报》2012年第1期；侯甬坚《魏蜀间分界线的地理学分析》，载《历史地理》第12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马强《汉水上游军事历史地理研究》，载《历史地理》第17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马强《汉水流域与诸葛亮的政治军事战略》，载《三国文化与诸葛亮研究》，四川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等等。

[3]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264.

[4]侯甬坚.魏蜀间分界线的地理学分析.历史地理：第12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

[5]常璩撰，任乃强校补.华阳国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79.

[6]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991.

[7]常璩撰，任乃强校补.华阳国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141.

[8]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45.

[9]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264.

[10]顾祖禹撰，贺次君，施合金注.读史方舆纪要.北京：中华书局，2005：2660.

[11]马强.蜀道历史军事地理论略∥汉水上游与蜀道历史地理研究.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233.

[12]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52.

[13]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264.

[14]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265.

[15]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445.

[16]同④.

[17]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1043.

[18]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1013.

[19]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961.

[20]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885.

[21]梁中效.汉中在三国鼎立进程中的地位和影响.襄樊学院学报，2009（4）.

[22]宋杰.汉中对三国蜀魏战争的重要影响.首都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1）.

[23]陈寿撰，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458.

[24]马强.地理环境因素与汉末三国历史进程.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20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