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苏联与波兰
1. 波兰灭亡后的“伦敦”政府
1939 年9 月1 日，德国大军在坦克和俯冲轰炸机配合下，大举进攻波兰。半个多月后，苏军也攻入了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对于这次带来重大争议的行动，苏联宣称是为了“拯救”那里的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居民。而实质上，这是斯大林统一全乌克兰的重大举措之一。他或许认为，这可以换取乌克兰人对他的更大忠诚，但后来的结果却恰恰相反。
无论苏联出兵与否，波兰的战败命运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这个过程只用了短短36 天，结果是波兰国家的灭亡。逃出来的波兰人不接受这一命运，在法国组建了一个流亡政府，由西科尔斯基将军领导（他担任政府总理）。但这个政府并没什么实力。当德国人的坦克转向西欧，一路隆隆而来之际，波兰人只能又从法国逃到伦敦。从此，流亡政府被习惯性称为“伦敦”政府。
苏德两军在波兰“会师”
被德军攻占前的华沙，残余波军正组织撤退
波兰虽然败亡，但流亡政府的调门却很高。在他们的心目中，波兰面临着“两个敌人”——苏联和德国。他们的目标是：收复全部失地（包括被苏联夺去的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据说还要拿到格但斯克和吞并德国的东普鲁士。[27]
但另一方面，“伦敦”政府没有向苏联宣战。部分原因（或许也是主要原因）在于，寄居国——英国，希望他们不要和苏联人彻底闹翻。对寄人篱下的亡国者来说，寄居国的意见是不能不听的。[28]
尽管如此，流亡政府也没有拿出什么系统的对苏政策。战争年代，无论何种政体的国家，都竭力强化统帅职权，力求提高国家效率。波兰人这方面却毫无建树。甚至流亡政府都由四个政党联合组成，彼此间明争暗斗，互相拖累！单就对苏态度而言，就分为对立的两派：
温和派：以身兼总理和军队负责人的西科尔斯基为首；
萨纳奇派（强硬派）：以总统和外长为首。[29]
事实上，除了偶尔拿来利用一下以外，这些强硬派也不太令西方满意。在西方学者眼中，他们是一群无视德苏两个强邻存在的超现实主义者，还梦想把“传统的贵族社会结构永久保存下去”[30]。而对“现实主义者”西科尔斯基，西方则给予了大量赞美之词。
客观说，波兰人的两派其实都不喜欢苏联人。但仅仅因为应付手段的不同，他们之间就搞得势同水火了！还在1940 年，西科尔斯基提出以苏联为基地，组建30 万波军。结果遭到了萨纳奇派的猛烈抨击，甚至被指为卖国贼并一度丢了官。[31]
2.“貌合神离”的“苏波联盟”
苏德战争开始后，苏波在英国人撮合下“结盟”，于1941 年7 月30 日签订了互助协定。根据协定，双方恢复外交关系；苏联“大赦”波兰战俘和被拘的平民；在苏联组建一支波兰军队。至于最敏感的边界问题，协定规定苏德1939年关于波兰领土变更的条约失效。[32]但对这条的具体含义，苏波却各有一套解释。而在会谈中，根据西科尔斯基的建议，双方决定暂时搁置边界问题。[33]借用西方外交著作的评价来说，双方达成的其实是“一个避开领土问题的协议”[34]。
在波兰，苏德两军代表签约交接文件
苏联在西乌克兰组织的游行
边界没谈妥，西科尔斯基倒是一度摆出了“大方”姿态。他向英国人表示，波兰可以在苏波边界上作一些妥协。但作为报酬，要从德国割让地盘来补偿波兰。
战场上焦头烂额的斯大林对类似方案也发生了兴趣。1941 年12 月，斯大林向来访的西科尔斯基表示，可以让波兰占有德国的东普鲁士。如果波兰人愿意和红军一道作战，甚至苏波边界也可以商量。但西科尔斯基却变了脸。他告诉斯大林：1921年的边境是“毋庸置疑的”。而正是1921 年的里加条约，把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划入波兰！挑明一点说，流亡政府的态度是：他们不反对向西扩张，但在东面也绝不缩小！这次会谈使苏联人得出结论：和流亡政府之间，领土问题没有商量余地。[35]
斯大林向波兰人做出妥协姿态，实在也是形势所迫。为了给血流成河的前线补充新的兵员，他急需用关押在苏联的波兰战俘组成一支军队。至1942年3月上旬，波兰军队的人数达到65274 人。他们的装备和给养，一部分由苏联提供，一部分来自美国的租借物资。斯大林为此花了3亿卢布。[36]
希特勒视察波兰前线的德军
对流亡政府来说，这本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支在苏联组建，但却听命于“伦敦”的军队，无疑将增加他们的政治筹码。但这支军队却拒绝在苏联参战。波兰指挥官——自称曾在1939 年受了八处伤，还在苏联监狱受过虐待的安德尔斯，宣称：波兰军队远远没有做好准备。他还担心波军被分散在苏军当中投入战斗，以至于不能形成一个“整体”[37]。安德尔斯的态度令苏联人非常不满。事实上，大量苏联师也是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投入战斗的，而波兰师在苏联人看来，兵力还要比一般苏联师强一些。比如苏联要求首先投入战斗的第5师，就有12500人。[38]
苏联人不耐烦了，威胁要缩减波兰人的给养（理由是美国人对苏联的粮食承诺没有到位），还要求其裁减兵员，只留4000 人的军队，把其他人调去做工和种地。波兰人则一面讨价还价，一面还是咬死了不参战。最后，斯大林同意，从4 月1 日起发放44000 人的给养份额，多余的人可以离开苏联去伊朗。几个月后，剩下的波兰人还是没有参战。此时，苏联的战况正差到极点。苏联人终于对波兰军队绝望了，干脆让剩下的部队走人大吉。[39]1942年内，有十几万波兰人（包括7 万多军人）离开了苏联。这些人大都在苏联的战俘营吃过苦头，当然不乐意为昔日的对头服务，而且1942 年的苏联，怎么看也像一条快沉的船。但对斯大林来说，花了3 亿卢布，空耗了大量粮食，最后却一无所获，根本是做了一笔赔本买卖。
在这种大背景下，到1943 年初，苏波关系已经相当紧张。双方就边界问题公开争吵起来。[40]就在此时，德国人又来火上浇油！1943 年4 月13 日，柏林电台播发了卡廷森林事件的消息[41]，这导致苏波关系进一步恶化。4月25日，苏联宣布中断与波兰的外交关系。[42]斯大林敢于和流亡政府公开翻脸，一方面在于斯大林格勒胜利后，苏联国际地位急剧上升，令他不必把流亡政府放在眼里；另一方面，斯大林已着手扶持亲苏的波兰政治势力。这样做的动机当然不仅是边界问题。斯大林很清楚，一个对苏联极度敌视，地理上却又紧密相连的波兰，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心腹大患。
流亡政府总理西科尔斯基视察波军
3.“波兰爱国者联盟”和“贝林格军团”
自1939 年波兰败亡后，大量波兰人涌入苏联境内。为了对波兰侨民施加政治影响，由万达·华西列夫斯卡（原波共党员，据说也是乌克兰一个部长的夫人）和阿尔弗勒德·兰普创办了《新视野》双周刊。1943 年1 月4 日，两人以《新视野》编辑部的名义，致信苏联人民委员会副主席莫洛托夫，要求建立波兰侨民的“民主政治中心”[43]。
斯大林对此很有兴趣。就在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后不久，1943 年2 月下旬，他接见了华西列夫斯卡等人，同意成立一个名为“波兰爱国者联盟”的组织。苏联宣布与流亡政府断交的第三天（4 月28 日），华西列夫斯卡通过莫斯科电台宣布：“流亡政府不是波兰人民的代表。”[44]
开往列宁诺前线的波军官兵
差不多同一时期，苏联再次尝试建立波兰军队。据说斯大林原打算让苏联人担任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但根据华西列夫斯卡的建议，这个位置还是给了波兰人齐格蒙特·贝林格。[45]西格蒙德·贝林格，旧波军的中校团长。曾在安德尔斯军队中担任第5 师参谋长和基地主任。当安德尔斯军队离开苏联时，贝林格却选择留了下来，还带走了所掌管的全部文件。[46]对贝林格和其他一些留下的波兰军官的动机，外界颇多猜疑。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想要打回老家，苏联是最合适的基地。后来，苏联和西方都习惯性地把苏联建立的波兰军队称为“贝林格军团”。
1943年5月6日，苏联决定组建波兰第1步兵师，并以波兰民族英雄塔·科希秋什科冠名。6月，该师在梁赞附近的谢列茨（奥卡河畔）受训。1943年9月1 日，正值德国进攻波兰四周年之际。当天，波兰第1 步兵师开赴斯摩棱斯克前线。实际上，该师尚未完成战斗准备。但华西列夫斯卡和贝林格依然请求斯大林允许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让第1 步兵师“亮相”，因为这样做“对我们来说在政治上很重要”[47]。
10月12日，波兰第1步兵师在列宁诺投入战斗。按照波兰通史的说法，该师进行了不少于三天的激战，还“攻占了德军在列宁诺的主要阵地”[48]。
实际上，列宁诺是一个白俄罗斯小镇。苏军用以攻击此地的兵力不仅有波兰第1师，另外还有2个苏联步兵师，3个步兵师组成一个攻击梯队。进攻由西方方面军第33集团军指挥，其攻击部署为：
以2 个苏联步兵师分别攻打德军强有力的两翼。红军右翼，第42 步兵师攻击217.6 筑垒高地；左翼，第290 步兵师面前的地区，遍布高地和沼泽，还有一条梅列亚河掩护着德军阵地；波兰第1 师则被夹在2 个苏联师之间，并在其掩护下从中部攻击215.5高地。
预定当步兵师取得突破后，由红军第5机械化军扩张战果。
为了取得成功，苏联下了不小的本钱。每公里正面展开了206 门火炮迫击炮和52 辆坦克。但实际战斗却远不如计划那么顺利。右翼红军第42 步兵师被德军火力压制；左翼第290 步兵师取得了一定进展，最后也被德军击退。波兰人的战斗最初还算顺利，推进了4 公里，随后也遭到了强大反击。苏联人把第5机械化军投入了战斗，可除了损失大量坦克外，同样是空手而归。[49]
最终，苏军和波军未能突破德军防区。但苏联人还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在1941—1942 年，由于战况吃紧，苏联人急需的是波兰炮灰；到了1943 年，情况却不同了。相对于波兰军队的军事价值，苏联更需要他们带来的政治效果。一支由苏联武装起来的波兰军队，出现在东线战场上，无论战果如何，都将成为苏联解决波兰问题的政治筹码。
如此重要的筹码当然不能随便损失。经过10 月12—13 日的短暂战斗，“亮相”完毕的波兰第1 师就撤离了战场。其宣传效果却很明显！10 月14 日，红军发布了给波兰第1 师的嘉奖令。还授予了3 个波兰人苏联英雄称号。苏联及其波兰支持者开始在各种场合（包括和西方的外交场合）宣传第1 师的“出色表现”，并拿来和流亡政府武装的“毫无行动”作对比。后来，第1 师首战的10月12日被宣布为“波兰建军节”。[50]
8月，第1师扩充为波兰第1军。从1943年底到1944年初，又建立了以亨·东布罗夫斯基和罗·特劳古特命名的第2步兵师和第3步兵师。由三个师组成的波兰第1 军人数达2.5 万人。1944 年4 月，第1 军又升格为波兰第1 集团军，并列入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序列。从第1 师到第1 集团军，指挥官一直由齐·贝林格担任。[51]
1944年4—7月，苏联又组建了波兰第4步兵师、第5步兵师和第6步兵师，并用这三个师组成波兰第2 集团军，由卡罗尔·希维尔切夫斯基将军指挥。另外，还建立了第1 坦克旅、第1 骑兵旅和5 个炮兵旅，2 个空军中队和由亚历山大·萨瓦茨基指挥的游击队。至波兰解放前，苏联已建立起一支10.7万人的波兰军队。[52]1944年底达到29万人。[53]
苏联人对这支军队政治状况的内部评估非常有趣。特别是1944年6月13日的一份报告中更有充分体现。通过这份报告，我们可以对欧洲民族关系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方面有所了解。
报告认为，波军的政工干部普遍不如战斗军官。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在于，干部的职务几乎被犹太人所垄断。集团军政治部共有44 名成员，其中犹太人34名，剩下的10个名额，来自苏联的波兰人和本土波兰人只能各占5名。几乎所有领导职务都由犹太人担任。师、旅、团、营各级，犹太人也占据了政工干部的绝对主流。剩下的少数波兰政工人员，则被排斥在主流之外，只能干点传令兵的工作。
在苏联组建的波兰第1步兵师官兵
报告没有对产生这种状况的原因给出明确解释。但从其内容来分析，苏联人最初的思路可能是：波兰人不太可靠，由苏联人公开控制他们，容易招致反抗。于是就采用折中的办法，用犹太人来控制波兰人。
但根据报告的看法，上述策略却是彻底失败了。犹太干部们感兴趣的除了在“安乐窝”里混日子，发洋财和排斥异己外，就是搞各种投机倒把。不仅是经济上的投机倒把，也包括政治上的投机倒把。他们一面向苏联人表示忠诚；一面又在波兰人面前煽动对苏联人的仇恨。
更关键的问题是，波兰人并不喜欢犹太人。波兰官兵不是对犹太干部敬而远之（他们害怕被陷害），就是表露出敌视。部分波兰士兵甚至公开拒绝犹太人，因为旧波兰军队没有让犹太人担任过军官。一个属于第4 步兵团的女老师公开向苏联人表示：“波兰人民对犹太人没有好感，当他们看到我们的军队由犹太人领导，就根本不会把我们当作波兰军队来尊敬。”
报告作者最后认为，波兰人未必都仇恨苏联，犹太人也并不都值得信任。应该用波兰人或者苏联人来取代犹太干部。[54]
4. 流亡政府陷入外交孤立
对苏联扶持亲苏波兰政治和军事力量的做法，美英至少在1943 年春就闻出了味道。随着东线战事的发展对苏联人越来越有利，这种状况引发了西方的不安。1943 年9 月17 日，罗斯福在给国会的战事咨文中指出：“俄国人正朝着从俄国土地上消灭最后一个德国人进军——指向德国本土的进军。”[55]这意味着苏联可能在西方动手之前就打进东中欧，并按自己的意思安排当地的政治。这当然也包括波兰在内。为了阻止这种局面出现，美英跑来充当苏波间的和事佬。苏联人的答复是：苏联可以和流亡政府恢复关系。前提是流亡政府必须改组。[56]
其实，在此前后，流亡政府还真的改组了一次，但不是因为苏联人的压力，结果也绝对没让苏联人满意：1943 年7 月4 日，波兰总理西科尔斯基因飞机失事遇难，真相至今不明。1972年发现的文件显示，安德尔斯等强硬派似乎与此有关。西科尔斯基的继任者米科拉伊奇克依然是个温和派，但大部分官员和军官仍然强硬，特别是新任的波兰总司令索斯恩科夫斯基。西方评价道：“（索斯恩科夫斯基等人）都是俄国人和布尔什维主义的死敌。他不会使新总理的不幸处境有丝毫改善。”[57]
但无论流亡政府的温和派也好，强硬派也好，作为亡国者，他们的态度并不足以真正影响大国的幕后交易。长期以来，波兰流亡政府一直等着西方来“解放”他们，但1943 年底的现实却是：除了在意大利，欧洲大陆上根本看不到英美军队的影子。苏联坦克和波兰的距离却越来越近。此时，西方感兴趣的是如何满足苏联的要求。艾登把话说得很明白，“我们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我们希望防止波兰问题成为我们两国之间不愉快的根源”。
1943 年底的德黑兰会议上，英国人已经接受了斯大林用德国领土补偿波兰在东部损失的观点。丘吉尔还用“三根火柴”作了具体解释：苏联—波兰—德国这“三根火柴”，都应当向西移动。而移动的结果，就是——波兰的领土范围，应位于寇松线和奥德河之间。丘吉尔宣称，波兰人“不能指望比这更好的方案了”。
斯大林的回应是：1939 年后的苏联边境是不能更改的。如果把哥尼斯堡和默麦尔两个不冻港，以及东普鲁士的部分土地割给苏联，他倒不反对让波兰向西扩大到奥德河。
英国人的回答写进了会议记录：“英国人准备把这个建议带回伦敦交给波兰人。”[58]
德黑兰会议后，丘吉尔果然向流亡政府“摊牌”了。12 月20 日，他要艾登告诉波兰人：已经为波兰争取到了“非常可观的一片国土”做补偿。如果还不接受新疆界，“那是极不明智的”。因为，“俄国军队可能在几个月内就要越过波兰战前的疆界”。
事态的发展比丘吉尔估计的还快！半个月后，1944 年1 月4 日，苏联军队越过了二战前的苏波边界！但流亡政府的态度依然强硬！第二天，他们发表声明，宣称“过去和现在都不承认强加的决议”[59]。
直到此时，流亡政府对形势依然没有清醒认识。他们甚至还提出一个极不现实的建议，要求西方军队和苏军“同时”开进波兰。而英美自己比谁都清楚，这样的请求不啻天方夜谭！丘吉尔决定亲自出马，向流亡政府施加压力！这里不妨引述一下西方著作对1944 年1 月20 日英波会谈的描述：“丘吉尔用明白无误的言语对他（波兰总理米科拉伊奇克）说，英国认为波兰的国土范围应从寇松线到奥德河，并应在波兰族、乌克兰族、白俄罗斯族和日耳曼族居住范围间作一些适当的调动。米科拉伊奇克表示反对，丘吉尔说英国并不是为保卫波兰的东部边界而打仗的，将来英美也都不会为此而打仗。”美国人的态度则是：“美国政府准备支持丘吉尔为促进重建波苏关系所作的努力。”
在英美的联合压力下，流亡政府无计可施，只能征询国内地下组织的意见。1944 年2 月15 日，伦敦得到了答复：他们愿意接受西部以奥德河为界，但不同意拟议中的东部边界，而是继续坚持里加条约！同时，他们却又寄希望于西方盟国（虽然“盟国”并不支持他们的领土主张），并“决心抗击新的苏联侵略”。同一天，流亡政府甚至对波兰以外的领土提出了意见：他们反对苏联吞并东普鲁士的一部分，因为那样会限制波兰的出海自由。
对波兰人的答复，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战后编纂的《欧洲的重组》评价为“顽固”、“缺乏政治头脑”、“高傲”和“愚蠢”。无论英国人的评价是否得体，他们的看法就是如此。这个流亡政府给予厚望的“盟国”当时就很清楚，随着苏联坦克的逼近，流亡政府以及西方和苏联讨价还价的余地只会越来越少。丘吉尔“大为恼火”地告诉波兰人：如果不能满足苏联的领土要求，苏波关系就不可能恢复！换句话说，一旦苏军把德国人从波兰打跑，他们怎么会允许一个不承认的政府回来呢？
2月22日，丘吉尔发表公开演说，强调英国从未向波兰保证过一条具体边界，而英国所认为的“公平边界”，就是寇松线！两天后，波兰流亡政府外交部向英国提出了正式抗议，说里加线也是寇松所赞成的！[60]就这样，流亡政府和苏联人的外交交锋还没几个回合，又和“盟国”干上了！西方根本没有兴趣理睬波兰的边界主张，他们只希望拿领土换取苏联不否定这个流亡政府。
现在，流亡政府既然不能在边界上作出妥协，甚至还为此陷入外交孤立，斯大林也就有了否定这个政府的理由。1944 年2 月，斯大林向西方发出了信号。他在给丘吉尔的信中写道：您丘吉尔在1943 年5 月曾插手波兰政府的人事安排。言下之意是：你做得，我也做得！给罗斯福的信中，斯大林则下了“判决书”：波兰已经成为影响盟国关系的隐患，因此“彻底改进波兰政府的组成是一项紧迫的问题”[61]。
形势的发展已不按流亡政府的意志为转移了。不仅外交上如此，在逐渐沦为苏德两军战场的波兰本土，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