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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救出施特默尔曼，包围圈外的德军也在积攒力量。2 月10 日，第1 装甲师主力集结完毕。这是个很强的师，拥有48辆“黑豹”和18辆四号坦克。由于该师的抵达，第3 装甲军恢复了实力。至2 月10 日晚，作战兵力为129 辆坦克和20辆强击火炮。^[84]

1944 年2 月11 日，南方集团军群开始了最后的决定性攻击。第1 装甲集团军第3 装甲军自里济诺以西，第8 集团军第47 装甲军自叶尔基发起进攻。后者因为实力太弱，实际上只能起一些牵制作用（后来的事实证明，第47 军连牵制作用都很有限。倒是增派的几个德国步兵师盯住了大量苏联步兵）。

1944年初，德军一队步兵穿越开阔的雪原发起反击，配合他们的是一辆强击火炮

曼施坦因的真正希望寄托在第3 装甲军上。该军当天实际参战的就有122辆坦克和14辆强击火炮，另有7辆坦克和6辆强击火炮未能参战。^[85]

和上一轮攻击相比，第3 装甲军将突击方向东移，企图通过最短的路线——格尼洛伊季基奇河一线的布桑卡和雷相卡，攻入包围圈。除“希特勒”师部署在西面外，布赖特的全部兵力：第1、16、17 装甲师，“贝克”坦克团，都被用于这次攻势。

德军的凶猛攻击使苏军陷入巨大混乱。第6 坦克集团军失去了对部队的指挥，与第47 步兵军的联系也一度中断。该军第一道防线被德军攻破，当日突入10公里。德国坦克扑向格尼洛伊季基奇河。苏军则以第340步兵师，第5摩托化军和85 自行火炮团防守第二道防线（格尼洛伊季基奇河）。德军前出至弗兰科夫卡、布桑卡一线。贝克重坦克团企图从这一线实施突破，却受到桥梁被毁的限制。

瓦图京的防线被突破，科涅夫也很忙活。他宣称预测到了德军的突破方向，并将第5近卫坦克集团军在2月11日前调往如下方向：第29坦克军——克尼亚日耶—洛佐瓦特卡，第18 坦克军——米哈伊洛夫卡，第20 坦克军——兹韦尼戈罗德卡。稍后，第4近卫集团军将5个步兵师部署到了格尼洛伊季基奇河（雷相卡至兹韦尼戈罗德卡一线）。朱可夫回忆录援引的文件，却说明这些举措至少部分是根据他的指示。^[86]

2 月12 日，苏军以80 辆坦克自弗兰科夫卡以北发动反击，与德军贝克坦克团展开激战。德方宣称击中了70 辆苏联坦克，自身也有4 辆“虎”和4辆“黑豹”被彻底击毁。这是该团战役以来损失最大的一天。但德军还是冲入了雷相卡——位于格尼洛伊季基奇河的居民点，也是科涅夫预测的突围点。至2 月13 日，德军揳入12～15 公里，前出至维诺格拉德、卡曼内布罗德、布然卡、查宾卡。

被围德军也活动了起来！2月11日晨，施特默尔曼集群提出自被围以来的第一份兵力报告，统计第11、42 军及配属部队共56000 人，包括近2000 名伤员。曼施坦因和很多西方史料所称的54000～56000 人被围，看来就是依据这份报告。美国军史作者纳屈认为，自1月24日以来，被围部队损失约5000～8000人。^[87]

2 月11 日夜至12 日，施特默尔曼将部队投入战斗。被围德军由斯捷布列夫突向申杰罗夫卡。经过一番激战，德军冲破第27 集团军的阻扰。占领了希尔基、新布达、申杰罗夫卡。施特默尔曼和援军之间的距离缩短为10～12公里。

染上感冒而发烧的朱可夫据说没有在第一时间知晓被围德军的突破。斯大林却知道了，而且震怒了！他向全世界宣布包围了德军重兵集团。现在这个集团却将突围而去，把羞辱留给苏联和他个人。斯大林将责任归于朱可夫和瓦图京，决心剥夺他们歼灭德军的荣誉。

2月12日下午4时，斯大林责成科涅夫统一指挥合围圈对内正面作战的全部军队（随后以书面命令确认）。为此，第27集团军从2月12日夜间12时起隶属乌克兰第2方面军，但补给仍由乌克兰第1方面军负责。同时取消了朱可夫歼灭被围德军的任务，令其专事阻挡解围德军。

朱可夫和瓦图京大为不满，认为是科涅夫乘人之危向斯大林进了“谗言”，抢走了围歼德军的好任务。科涅夫事后辩解说这并非他本人所愿。不过他也承认，斯大林发布命令前，他已经让第5 近卫骑兵军和第5 近卫坦克集团军赶往德军突破口，越过了2 个方面军的分界线。斯大林看来很赞许这种做法，决心干脆让科涅夫负责全局。^[88]

不管朱可夫多么不高兴，2 月12 日夜间12 时，科涅夫对第27 集团军的接收还是生效了。该集团军目前仅有3个步兵师（第180、337、202）和2个筑垒地域（第54、159）。战役开始时的兵力为28000 余人。经过十几天的恶斗，损失自然不少。为了弥补损失，第180 步兵师在克维特克村动员了大约500 人参军。但这些就地补充、毫无训练的乌克兰农民只能说是略胜于无。如此脆弱的集团军却扼守着从西北到西南的半个包围圈，被拥兵五万多的施特默尔曼打破口子自然也就不奇怪了。科涅夫曾引述文件证实，斯大林对朱可夫不满的直接原因就是没有及时加强第27 集团军，也没有按斯大林的命令优先消灭斯捷布列夫突出部的德军，以减轻第27 集团军的压力。朱可夫本人也承认，斯大林的恼怒源自第27集团军的失利。^[89]

那么，科涅夫又是如何指挥第27 集团军的呢？2 月13 日拂晓，他和第27集团军之间已经建立了联系。按科涅夫自己的说法，他通过电话给第27 集团军司令特罗绯缅科打了气，说已经调来了坦克和骑兵，以后还有大量步兵。总之，德国人是跑不掉的。

事实上，早在2 月12 日午间2 时，第29 坦克军及其2 个旅就已经转向北面的申杰罗夫卡方向。经过和泥泞的搏斗，到日终，一个旅抵达科马罗夫卡，一个旅和第5 近卫骑兵军抵达新布达。其后，第18 坦克军被派往朱尔任齐，第4近卫集团军的2个军也要调到朱尔任齐。

科涅夫的作战思路如何呢？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已经意识到，不能继续驱赶包围圈内的德军，因为会把他们赶到薄弱的战线——也就是第27 集团军的战线上去。正确的做法是着手牵制住德军，分割德军。

为此他做出了分工：东北面的第52 集团军负责拖住施特默尔曼的后腿（这一点没做到，最后还是变成了驱赶）；承受压力的第27 集团军就地死守；分割攻击的任务交给强大的第4 近卫集团军。该集团军应发起一次自南向北的进攻，把施特默尔曼撕裂开来。

但科涅夫更关心的似乎还是对外包围圈。他获悉胡贝给施特默尔曼发了明语无线电，说正亲自指挥救援，一定要取得成功。这令科涅夫坐卧不安。他下令在突破走廊附近配置反坦克地域，要第4 近卫集团军建立一支对外屏护队。他向突破口配置的坦克和骑兵，既可以对付被围德军，也可以对付援军。

表面看来，科涅夫的计划内外兼顾。但这貌似完美的计划似乎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斯大林赋予科涅夫的任务，是歼灭被围德军。为此首先应避免让德国人跑掉。战至2 月中旬，形势已经非常明朗，被围德军与援军之间仅隔着一条申杰罗夫卡—雷相卡走廊，施特默尔曼肯定会从这里逃跑。科涅夫算计着要挡住外面的胡贝，同时分割里面的施特默尔曼，偏偏没有在施特默尔曼逃跑的必经之路上安排足够数量的步兵。而科涅夫并不缺少步兵，特别是战线短兵力多的第4 近卫集团军。但这个集团军却被赋予了分割被围德军，同时建立对外防御的多重任务。如前所述，仅仅建立对外屏护队就占用了该集团军5个师的兵力。至于撕裂施特默尔曼的任务，该集团军并没有完成。

为了封堵德军通向包围圈剩下的这段距离，苏军部署了第20坦克军、第2坦克集团军和第31、32 反坦克炮旅。大致分工为：第20 坦克军在正面抵抗德军，第2坦克集团军则从北面打击其侧翼。具体态势为：

第20 坦克军在第340 步兵师配合下，占据了4～5 公里的地段，每公里平均有6～7辆坦克，2～3门自行火炮，5～6门反坦克炮；第2坦克集团军第16坦克军第109 坦克旅由第31 反坦克炮旅协同，占据了5 公里正面，每公里平均部署有半个步兵营，8辆战车，30门火炮迫击炮（反坦克炮6门）。

德军方面，经过两天激战，第3装甲军再度元气大伤，第1、16装甲师和“贝克”重型坦克团加在一起仅有59 辆坦克可动。其中贝克团有13 辆“虎”和12辆“黑豹”。由于补充困难，该军从2 月12 日起就开始依靠空运。尽管如此，2月13日，布赖特还是由雷相卡发起进攻。^[90]

围绕雷相卡附近的一小块前进阵地，两军爆发激战。苏军在此严密设防。右翼，红军第109坦克旅和第31反坦旅配合第340步兵师；左翼，第155坦克旅和第8近卫坦克旅挡住了去路。德军宣称在战斗中第一次遭遇了斯大林-2型重坦克，还评价说：“这种坦克成为我们的四号和‘黑豹’的危险对手。”但专门的坦克史一般认为斯大林-2型的初战要晚得多。德军的损失还在不断增加，2月15日贝克团就有1辆“虎”被彻底击毁，3辆被击伤。第二天又有1辆“虎”葬身于T-3 坦克的炮口下。战至2 月15 日日终，德军经过3 天恶战，仅向十月村前进了2～3公里。当天，第1装甲师残存可动坦克仅27辆。^[91]

第3 装甲军最后攻击的这几天里，施特默尔曼一直在等待他们的到来。这几天内，被围部队的伤亡大幅度上升。自2 月11 日统计出56000 人以来，至2 月13 日晚，被围德军剩下54000 人（含伤员），不久又下降为49000～50000人。2 月12 日后，由于机场泥泞不堪，飞机几乎无法着陆，自然无法再运出伤员。因此可以认为，这些日子里减少的德军人员基本上都被打死或者俘虏了。2月13至14日晚，科尔孙被放弃。苏军52集团军随即收复了科尔孙—舍甫琴柯夫斯基。飞机进入包围圈的希望至此完全丧失。德国飞机只好把各种补给品，包括四十加仑油桶，直接空投下去。在申杰罗夫卡，饥肠辘辘的德国士兵冲入民房，搜刮所有能吃的东西，把牛打死砍成几块烤熟了吃。

2 月15 日，被围德军将第27 集团军第337 步兵师挤向西南方向，将内部包围圈与外部包围圈的距离缩短了6～7公里。苏军投入了第5近卫坦克集团军的第18、29 坦克军，还有第202、180 步兵师以及一些炮兵，阻止了德军的继续突围，反过来将其挤回东北方向。^[92]

2 月15 日11 时05 分，施特默尔曼的等待有了“结果”。从第8 集团军司令部传来指示：“第3 装甲军的行动能力为天气和供应状况所限制，施特默尔曼集群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突围至朱尔任齐—239 高地一线，与第3 装甲军会合。”^[93]

后来，一个德军战俘描绘了施特默尔曼对此的反应。他将司令部编组为一个战斗连，然后告诉大家：“再不能留在合围圈了，我们应该自己向西突围。”^[94]

根据“维京”师一名俘虏的供词，2月16日夜间，士兵得到一份比平常要多的伏特加，并获准吃光应急储备食品。凌晨，上级向他们宣布了事实：救援已经无望了，大家只能自行突围。大炮、汽车、军用物资和个人物品都被命令丢掉。^[95]

2 月16 日，施特默尔曼最后一次清点兵力。除伤员外，共45000 人。三个较强的兵团计22930人充当突围先锋。分别为：

左翼，“维京”师（含“华洛尼”旅）的11500人，配备13辆可动坦克强击火炮（2辆四号，4辆三号，6辆强击火炮，1辆指挥坦克）；

中路，第72步兵师4000人；

右翼，B军级集群7430人。

后卫部队中，第57、88 步兵师分别有3534 人和5150 人。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兵团，大都被配属给了上述单位。如第323、332师群各有650人和500人。

各种军属独立部队约1万余人。

支援火力方面。仅第42军就有61门105—150榴弹炮，4门100加农炮，26门步兵炮，“维京”师另有12门105—150自行火炮。其他部队的火炮以及反坦克炮、迫击炮统计缺失。^[96]

2 月16 日夜11 时，施特默尔曼的突围行动开始。这是一个暴风雪之夜。风速据说达到15 米/秒，能见度只有10～20 米。密集的德军队形自申杰罗夫卡和希尔基压向苏军阵地。科涅夫第二天向斯大林报告说，这股德军只有8000～10000 人，拥有5～7个炮兵连和12～15辆坦克。20世纪50年代苏联人修订了数据，认为有22000 人。可事实是，沿着4. 5 公里狭窄正面陆续压过来的德军官兵，不止一万也不止两万，而是大约4. 5万（另有2000伤员）！平均每公里正面1 万人！首先“迎接”他们的是红军第27 集团军第180 步兵师。该师此时的具体兵力不清楚。但如前所述，为了弥补损失，第180 师至少编入了500名未经训练也没打过仗的乌克兰农民。^[97]

大批德军士兵，包括众多老兵，遵照施特默尔曼的指示，默默地端着刺刀向前移动。谨慎的行动似乎产生了效果。第一拨突围异常顺利，大批士兵很快就穿越了苏联防线。在一些地段，红军几乎毫无反应，有些甚至在突然涌来的德军面前措手不及。可以想象的是，如此酷寒之夜，本来就不多的苏联步兵也收缩到能够取暖的地方。B军级集群先头第258团群（300人）的行动尤其顺利。有些部队几乎是大摇大摆地从苏军阵地上强行通过。尔后，突围先头遇到了救援部队的坦克。为了尽量靠拢施特默尔曼，贝克团当天把最后能用的14 辆坦克：8 辆“虎”和6 辆“黑豹”也投入了战斗，沿着239 高地附近的道路艰难推进。^[98]

苏联人究竟在干什么？按照科涅夫的说法，2 月16 日夜间已经发现德军在申杰罗夫卡集结车辆坦克和步兵，对手显然将要采取重大行动。奇怪的是，科涅夫对此的反应是要求立刻出动夜航飞机。在可怕的暴风雪之夜，发布这样的命令等于让飞行员们玩儿命！

但分析一下科涅夫面临的形势，就会明白他的迫不得已。在这两个方面军战线混杂的走廊地段，指挥和通信都很困难。他能用于阻挡施特默尔曼的，是一支由步兵、骑兵、坦克、炮兵构成的混合集群。北面为第206 步兵师和第18 坦克军，南面为第5 近卫空降师和第5 近卫骑兵军的2 个师，还有第29 坦克军。由于能见度太低，兵力也偏弱，仅靠2 个步兵师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德军的庞大人海。而失去步兵掩护的坦克、骑兵杀伤力也是有限的。科涅夫的坦克实力也值得怀疑。在科马罗夫卡占领防御的第29坦克军（第25、32坦克旅）只有15辆可动坦克。^[99]

科涅夫必须依靠他的大炮，包括那些原本准备对付胡贝的反坦克炮！可在暴风雪之夜，准确射击等于天方夜谭。只有先出动飞机投下照明弹，并用燃烧弹烧着德军的车辆，才能为炮兵提供方位物。为了实现这孤注一掷般的冒险，科涅夫下令从飞行员中招募志愿者。最终，第312 航空师第392 团派出了18个机组。他们驾驶着波-2陆续升空，向德国人投下炸弹。^[100]

科涅夫后来向斯大林报告说战斗开始于2 月17 日凌晨3 时至6 时。这差不多就是苏军开始认真应对的时间。由于这样和那样的原因，雪夜突围的德军本身正陷入混乱。后续部队的行动非常缓慢，车辆人员都陷在泥雪中拼命挣扎！由于和电台分队走散之类的原因，一些军官失去了对部队的指挥。4时，德第42 军军长利布听见自239 高地至朱尔任齐一线传来激战之声！苏军的炮击加剧了！稍后的4 时45 分，第3 装甲军向施特默尔曼发出无线电，却没有得到回答！此时，施特默尔曼已经和他的电台分开了。^[101]

战场上，苏军炮火开始如疾风暴雪般袭向德军纵队和车辆。在第438 反坦克歼击炮团阵地前，红军以轻重火力的凶猛齐射横扫了涌过来的100 多名德军！炮击加上指挥中断，使德军突然陷入一片混乱。开着前灯冲杀过来的苏联坦克，骑马直接冲击过来的骑兵，不仅加剧着混乱，还无情地杀戮着德国士兵和军官。一片乱斗血战中，苏第29 坦克军攻向德军集结地域的申杰罗夫卡。上午10 时，苏军占领申杰罗夫卡南部并继续前进，且以坦克切断德军的通路。^[102]

但在中午时分，还是有大量德军冲到了格尼洛伊季基奇河。有部分人员未能冲破苏军外层包围部队——第41 近卫步兵师，第7 近卫空降师分队的阵地。这些人此时想必已经精疲力竭，以至于第41 近卫步兵师教导营的3 个学员就俘虏了29名德国士兵和2个军官。^[103]

为了迎接成千上万的突围者，第1 装甲师已经在此夺取了一座桥梁。德军工兵又另外建立了一座，但被苏联坦克打疯了的德国人却慌不择路，加之为了躲避苏军自239 高地的炮击，导致偏离正确方向约3 公里！德国人别无选择！最后残余的坦克、卡车冲入了冰河。所有的一切，包括被放倒的树木都成为德军的渡河工具，但还是有数百人被淹死在彻骨寒冷的冰河中。高级军官，如利布将军则乘着军马渡过河去。

没有逃出去的德军官兵现在只能任人宰割，大量死于炮火、坦克冲击和马刀之下。当一些人举手投降时，手却被冲过来的苏联骑兵砍掉了。2月18日，包围圈内的战斗基本结束。但科涅夫却把结束时间提前到了17 日早晨，并且宣称全歼了被围部队。^[104]

斯大林似乎也不愿意深究，而是匆匆忙忙地认可了科涅夫的成功，以及最初报上来的战果数字—— 德军死亡52000 人，被俘11000 人。当然，在包围圈内的确留下了大量尸体、武器、装备和俘虏。在场的苏联记者波列伏依发现，押送俘虏的苏联士兵没有按规定分列两侧，而是聚在俘虏队列后面，大大咧咧地抽烟聊天，压根不在乎这些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德国人会逃跑—— 事实上也无处可逃。

最关键的是，被围德军的最高指挥官——施特默尔曼炮兵上将没有突出包围圈。关于他的结局，一般认为是被击毙了。他的尸体被苏联人发现，并被安置在一个谷仓的粗糙桌子上。苏联记者波列伏依描绘了这具尸体：

“在朱尔任齐村，人们给我看了一具尸体，是刚刚在战场发现后运了回来的。死者身穿将军服，是个上了年纪的，有点秃顶的人，面庞消瘦，颧骨很高，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刮过胡子，头上有一道疤——也许是在战场上受的创伤，但更可能是大学时期一次决斗中被砍了一剑而留下的伤疤。死者两手消瘦，手指骨节嶙峋，身上的制服已破旧不堪，脚上那双优质羊皮靴沾满了污泥，已经破了。在制服口袋里发现了证明他是步兵上将（应为炮兵上将）施特默尔曼的身份证，一份在禁区打猎的许可证，还有几封家书和几张家人的照片。”^[105]

科涅夫下令允许德国战俘以军礼安葬施特默尔曼。据他本人的说法，这是为了遵守战时法。但前述那位苏联记者却提到了科涅夫对这个对手的评价：“他没有扔下自己的部队，他死得像一名真正的战士，所以配得上这种礼遇。”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施特默尔曼的尸体也帮了科涅夫的大忙：没有比这个更能证明德军被全歼的“事实”了。^[106]

2 月18 日午间1 时，莫斯科以224 门礼炮齐鸣20 响庆祝乌克兰第2 方面军——也就是科涅夫的胜利，但没有提及乌克兰第1方面军的功劳。朱可夫抱怨着斯大林的偏心，但还是必须遵照命令，把奖赏——元帅肩章用飞机送给科涅夫。又一颗元帅之星在红军中升起。

西方所谓切尔卡瑟之战，苏联所谓科尔孙—舍甫琴柯夫斯基战役，终于在茫茫雪原上拉下了帷幕。苏联解体前后，俄罗斯发布了红军在这次战役中的损失：作战期间，红军共投入336700人（战役初期25万人），其中死亡、被俘、失踪总计24286人，伤病55902人，合计80188人。^[107]

德方投入的兵力和损失只能根据间接数据估算。战役初期，其兵力约13万人。救援阶段，增派了6 个装甲师（第1、第16、第17、“希特勒”、第13、第24），3 个步兵师（第320、376、282）和1 个装甲步兵师（第10），总计10 个师。除去半途而废的第24 装甲师，也有9 个师。其中仅4 个装甲师就有5 万人，估算增援总计10万人，战役总兵力约23万人。^[108]

德军损失的大头无疑是被围部队。苏联宣称歼灭73000 人。其中死亡55000 人，被俘18200 人。这个数据已经超过了西方公认的被围人数。而且死亡人数过高，可能只是将各部队汇报的夸张战果汇总一下的结果。^[109]

德国方面对此的说法也不一致。曼施坦因宣称，2月28日统计约30000～32000 人逃出了包围圈。《二战德国》提出的数字是：2 月29 日报告突围人员27703人，另外空运出伤员4161人，合计近32000人。和曼施坦因的说法一致。

《地狱之门》却说共有40423 人逃出包围圈。事实上，《地狱之门》和《二战德国》列举的具体数字几乎完全一样。不同点只有两个：《二战德国》没有统计辅助人员；对地面突围的7496 名伤员，《二战德国》认为包括在各部队统计中，《地狱之门》却认为是另外计算的。^[110]至于哪一方的说法更准确，只有进一步研究原件才能知晓。

资料来源：《二战德国》卷五，第56页；《地狱之门》，第398页。

由以上数字推算，被围德军死亡和被俘约22000～30000 人。其中最后的突围行动造成了10000～18000 人死亡或被俘。撤出伤员总计11657 人，另有大量伤员死于包围圈中。苏方宣称这些伤员被德国人自己毒杀或枪杀。苏方的一些报道还说，施特默尔曼本人曾致信苏方，请求善待带不走的重伤员，但狂热的党卫军还是对他们下了手。德方对此自然予以否认。这些伤员究竟是被苏军、德军，还是被游击队杀死，或者是兼而有之，至今没有结论。事实上，在苏德战争中，双方杀死对方重伤员的事情并不新鲜，大批杀害自己的伤员倒是比较罕见。

包围圈外的德军损失没有全面统计，仅有泽特林从德国档案归纳出的一些数字。如第198 步兵师2 月份损失956 人；第34 步兵师1 月份损失了1626人；第3 装甲军在2 月1—29 日有630 人战死，总损失大概也有数千。鉴于“希特勒”师的步兵曾经减少至180 人，第3 装甲军的官方损失报告似乎偏低了一些。^[111]

泽特林另外引述了一些德国装甲部队的报告：如第3 装甲师损失了26 辆坦克；第1 装甲集团军损失了91 辆坦克和13 辆强击火炮；第1 装甲师损失37辆坦克。泽特林还提到了第503 营，说该营损失了7 辆“虎”式坦克，全部是德国人自己毁掉的。但这个说法值得商榷。“虎”式坦克专著《“虎”在战斗》介绍第503营在切尔卡瑟战役彻底损失了10辆“虎”式坦克，而不是7辆。其中6辆被苏军击毁，德国人自己毁掉了4辆，其中还包括中了地雷的3辆。^[112]

德国空军为空运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他们一共出动1536 个架次，832架次为Ju-52，战斗机226 架次，运入2026 吨物资，损失50 架飞机，包括32 架Ju-52，另有150架德军飞机（Ju-52型113架）受伤。地面损失的运输机似乎没有包括在上述数字中。^[113]

虽然无法获得德军损失的全面统计，有几点还是可以确定：德军的不可恢复减员，大致与苏军相当，而且很可能要多一些。第11、42 军在包围圈里就消耗了大量战斗部队，丢失了几乎全部重型武器。突围出来的三四万人（包括1万多名伤员）作为战斗部队暂时无法发挥作用。而为了救出这些部队，曼施坦因一半的装甲兵团遭到了重创。这将对东线南部未来的战局产生深远影响。

苏联发布的战果固然是夸大的。特别是被围德军并没有被全部歼灭，而是逃出去了一半以上。但苏联人依然获得了很大的战术成就。首先，被削弱的红军坦克部队在和同样被削弱的德国装甲部队的对抗中取得了胜利。正是依靠这些胜利，苏军成功合围了6 万多人的重兵集团，并且把救援部队阻挡在包围圈外。考虑到战役中红军坦克数量优势不大，而质量上依然处于劣势，这些胜利无疑非常宝贵，而且弥补了苏联步兵质量的低劣。苏联炮兵虽然总是被德国人批评为不够机动，不够灵活，却依然是非常可靠的，甚至成为阻挡德国人逃跑的最后手段之一。

相对来说，德国装甲部队的表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无力。他们将此归咎于恶劣的泥泞地形。问题是，对手也是在同样地形上机动作战且备受折磨，红军大量步兵的机动更是受到限制，却依然构筑起漫长的包围圈战线。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德国人最后的突围成功，靠的不是装甲部队，而是被围部队自己的集群冲击，就规模来说（4. 5公里正面47000 人）可以算是人海战术了！而恶劣天气则为德国人打了掩护。

红军也存在众多缺陷。首先是情报侦察不力，以至于长时间内都未能确定对手的准确编成。迷惑德军的手段也过于拙劣。由朱可夫和科涅夫的回忆录分析，苏联方面军之间的协同很难用密切来形容，甚至有彼此打埋伏抢战功的嫌疑。特别是科涅夫说他早就判断出了德国人的突击方向，而友邻的瓦图京依然被打得措手不及。当德国坦克突破时，苏联集团军、军一级再度出现指挥中断的现象；当德军突围时，苏军的反应也颇为迟钝。这一切都说明，红军的指挥和通信体系依然不够完善。

不管怎么说，苏联人还是赢得了胜利。为了炫耀战果，他们把高级战俘——德国炮兵上将，德国（战俘）军官联合会主席，东线系列的老熟人——赛德利茨，也拉到了尚未打扫完毕的切尔卡瑟战场。这位将军竭力为俄国人服务。就在切尔卡瑟解围战役第一个高潮年的2月4日，赛德利茨再次向苏联提交报告，要求建立“德意志解放军”，赋予他们的任务是“推翻希特勒政府，建立新的民主德国的基础并捍卫民主德国”。^[114]

现在，战役结束了。赛德利茨穿着整洁漂亮的德国将军服，由副官陪同着“巡视”了战场，看见了原野上的德军尸体和陷在雪里的武器装备。在苏联人准备的酒宴上，寡言少语的赛德利茨大概已经确信，德国的战败将不可避免。

可能就在这次“巡视”后的2 月26 日，赛德利茨又向苏方提交了一份备忘录，承认在切尔卡瑟战役中，他们的宣传没有召唤来太多的投降者。因为这些宣传仅仅说明希特勒即将失败，却没有指明德国及其人民的未来命运。赛德利茨呼吁不要将苏联的意识形态强加给德国，而应该给予他们这些合作者以人身自由和外交承认，帮助建立军队打倒希特勒。最后产生一个具有广泛民族基础的、对苏联真心实意的、“不为国内外的震动所削弱的德国伙伴”，以避免德国被瓜分占领。

苏联断然拒绝了赛德利茨的建议，同时宣称：赛德利茨不仅想挑拨盟国间的关系，还企图让德国逃避应得的惩罚。从斯大林的角度思考，为了和当前的死敌德国建立未来的友谊，而和目前的西方“朋友”翻脸，无疑是轻率和冒险的。赛德利茨显然也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更重要的是，将德国——一个成熟的工业国纳入苏联政治体制的前景具有太大的诱惑力，令人难以放弃。^[115]

尽管赛德利茨提出的建议可以用荒唐来形容，但其中依然存在一些有趣的因素。假设斯大林没有对这些因素完全排斥，未来的历史又将如何发展呢？不过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本书的讨论范围。还是让我们继续关注东线形势的进一步发展吧。

[1]《失去的胜利》，第513 页；《德国二战中》第4 卷，第86 页。原始依据：ZStA Postdam，film Nr. 16174；uber die personellen abgange u. zugange des heeres an der deutsch-sowjetischen front，1.12. 1943 bis 1. 5. 1944

[6]《伟大卫国战争步兵师战例汇编》，第434—445 页；《大事记》，第242 页；《二战史》，第99—100页。

[7]《二战史》卷八，第109页；《大事记》，第243页；《失去的胜利》，第506—514页。

[11]《苏德战争》，第457页；《大日耳曼装甲步兵师》，第113页；《“虎”在战斗》卷二，第42页。

[17]《失去的胜利》，第513页；《巴巴罗萨至柏林》卷二，第144页。

[18]《失去的胜利》，第514—515 页；《武装党卫军史》，第175—178 页；《二战史》，卷八，第110页；《“虎”在战斗》卷一，第270、289页。

[19]《回忆与思考》，第894页；《二战史》卷八，第114—115页。

[20]《地狱之门——切尔卡瑟口袋之战》，第22、27、403页；《乌克兰之战：科尔孙—舍甫琴柯夫斯基战役》（苏联总参谋部研究系列），第163页。

[25]《军事学术史》，第487页（其将第104军误作101军）；《乌克兰之战》，第8页。两军方位，依据《乌克兰之战》和《地狱之门》的文字描述和附录地图。

[26]《军事学术史》，第487 页；《乌克兰之战》，第7—8 页。两军方位，依据《乌克兰之战》和《地狱之门》的附录地图。

[27]《苏军坦克兵》，第211 页；《乌克兰之战》，第7、8、112 页；《方面军司令员笔记》，第94 页；《军事学术史》，第487—489页。

[30]《军事学术史》，第488—490 页；《地狱之门》，第56—57 页；《巴巴罗萨至柏林》卷二，第148页；《乌克兰之战》，第15页；《方面军司令员笔记》（科涅夫称1月24日实施了短促的炮火准备，可能是把1月25日的情况给记混了）。

[34]《地狱之门》，第80 页；《科尔孙—舍甫琴柯夫斯基战役研究评注》，第4 页；《乌克兰之战》，第112页。

[35]《大日耳曼装甲步兵师》，第113页；《地狱之门》，第84页；《苏德战争》，第459页。

[36]《坦克突击》，第186—187页；《地狱之门》，第54页；《二战史》卷八，第117页。

[38]《军事学术史》，第494页；《乌克兰之战》，第20页；《方面军司令员笔记》，第100页。

[42]《乌克兰之战》，第33页；《方面军司令员笔记》，第102页。

[43]《判断依据：研究评论》，第2、9 页；《地狱之门》，第54、70、100 页中插地图；《乌克兰之战》，第161—167页附录地图。

[47]《地狱之门》，第196、116、203页；《失去的胜利》，第523页。

[49]《失去的胜利》，第517—518页；《希特勒副官的回忆》，第388页。

[50]《失去的胜利》，第521页；《地狱之门》，第100页，1月29—31日态势地图。

[52]《地狱之门》，第100、126、127、130页；《乌克兰之战》，第168—171页。

[58]《地狱之门》，第125—129页；《“虎”在战斗》卷一，第270页。

[59]《第6 装甲师：1937—1945》，第36 页；《地狱之门》，第125—126 页；《“虎”在战斗》卷一，第128、129、270页。

[61]《“虎”在战斗》卷一，第129页；《尼科拉斯·泽特林对苏联总参谋部研究1944年科尔孙—舍甫琴柯夫斯基战役的评注》，第2、4页；《乌克兰之战》，第174页（1944年2月4日晚7时形势）。

[64]《地狱之门》，第163—164页；《“虎”在战斗》卷二，第92页；《乌克兰之战》，第176页。

[69]《乌克兰之战》，第28、109页；《军事学术史》，第499页。

[72]《方面军司令员笔记》，第103页；《乌克兰之战》，第57—58页。

[74]《伟大卫国战争中的苏联空军首长及司令部》，第351—352页。

[75]《坠落的鹰》，第199页；《东线战场》，第222页；《苏德战争》，第461页。

[77]《苏德战争》，第461页；《巴巴罗萨至柏林》卷二，第155页；《东线战场》，第223页。

[79]《方面军司令员笔记》，第109—110 页；《回忆与思考》，第902 页；《地狱之门》，第196—197页。

[86]《方面军司令员笔记》，第112页；《回忆与思考》，第904页。

[87]《地狱之门——切尔卡瑟口袋之战》，第206 页。原始依据：第8 集团军作战日记1944 年2月11日0903。

[88]《回忆与思考》，第904—909页；《方面军司令员笔记》，第115—118页。

[90]《研究评注》，第2页；《“虎”在战斗》卷一，第129页。

[91]《斯大林二型重坦克》，第9页；《“虎”在战斗》卷一，第130、187页。

[97]《乌克兰之战》，第91页；《军事学术史》，第497页；《地狱之门》，第294页。

[98]《地狱之门》，第295页；《“虎”在战斗》卷一，第130页。

[100]《乌克兰之战》，第29—30页；《方面军司令员笔记》，第121页。

[106]《方面军司令员笔记》，第131页；《随军四年采访记2》，第180页。

[108]《地狱之门》，第100、126、172页；《乌克兰之战》，第171—187页。

[109]《二战史》卷八，第123页；《苏联军事大百科·军事历史》（下），第554页。

[112]《研究评注》，第7、10页；《“虎”在战斗》卷一，第130、18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