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包围圈攻防战
1. 曼施坦因的救援计划
红军的进攻和对德军两个军的合围，无疑是对南方集团军群的重大打击。而在战斗进入高潮的1 月27 日，集团军群司令曼施坦因却被希特勒召去听取政治报告，其间两人还发生了冲突。他们原本已经很紧张的个人关系因此进一步恶化。
曼施坦因和希特勒的冲突
1944 年1 月27 日，东线德军各集团军群和集团军司令——当然也包括曼施坦因，被召集到 “狼穴”，由希特勒向他们做 “对军队进行国家社会主义教育的必要性” 的报告。会场设在距希特勒掩蔽部500米的军官食堂。[48]
演讲中发生的戏剧性事件，折射出德国陆军高层与希特勒之间裂痕的加剧。对此，当事人曼施坦因的说法是，希特勒对他提出的意见信耿耿于怀，在演讲时借题发挥，说：“假使有一天末日来临，最后保护国旗的应该真正是这些元帅和将军们。” 曼施坦因认为这是侮辱，忍不住冲口顶撞：“他们会这样的，我的元首。” 被打断的希特勒冷冷地回复了一句：“谢谢你，曼施坦因元帅。”
但希特勒的随从——被苏联俘虏的林格和京舍，还有去往西方的空军副官贝洛，记录下的希特勒原话，却不是要军官团 “保护国旗”，而是希望军官团拿着佩剑站在他身边。他们觉得曼施坦因的表态也不是顶撞，而是为了向希特勒表忠心，只可惜希特勒将此视为虚情假意。由此还引发了一场滑稽戏：凯特尔带着元帅将军们三呼 “元首万岁”，然后唱起了德国国歌和纳粹党歌，可元帅和将军们大都不会唱纳粹党歌，调子乱成一片。听不下去的希特勒匆匆离开了会场。
事后，希特勒把曼施坦因叫去，斥责他的做法不礼貌，顺便还指责曼施坦因前段写的信，是为了在战争日记中证明自己的正确。曼施坦因称自己再次驳倒了希特勒。希特勒的副官却说曼施坦因被痛骂了10分钟，出来时像个挨了整的小学生。[49]
1 月28 日，在元首大本营碰了一鼻子灰的曼施坦因回到司令部。等待他的却是两个军被围的噩耗！自1943 年冬季以来，德军在南线虽然屡战屡败，却一直竭力避免遭到合围。但在费尽心机后，终于还是有两个军的重兵集团遭到了这一重创。他们一旦被红军吃掉，不仅将丧失大量经验丰富的作战部队，还会对整个东线德军的士气造成严重打击。
震惊之余，曼施坦因赶紧调兵遣将。自斯大林格勒合围以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组织救援大军了。根据以往的经验，曼施坦因非常清楚，救援行动必须尽快开始，如果动作太慢，形势将会进一步恶化。当天傍晚5 时，希特勒也从蔡茨勒处得到了消息，将其视为奇耻大辱，要求派出强大装甲部队解围。
曼施坦因很快制定出救援计划，大致分为两个方向：
为了在包围圈的西南面建立突击集团，胡贝的第1 装甲集团军必须中止在左翼与红军第1 坦克集团军的战斗，调出第3 装甲师攻打包围圈。陆续抵达的兵力将包括：第16、17 装甲师，希特勒师，贝克重型坦克团，第1装甲师。以第7 军的第75、34、198 步兵师支援这一攻势。
德第1装甲集团军司令胡贝大将
包围圈东南面，第8 集团军继续使用第47 装甲军实施攻击。除了固有的第3、11、14装甲师外，还把第13装甲师调了上来。这一线还有第106、320步兵师。另外，曼施坦因还从第聂伯河弯曲部的第6集团军抽出第24装甲师。[50]
曼施坦因将动用14 个师，包括9 个老牌精锐装甲师实施救援。庞大的解围集团囊括了曼施坦因拥有的一半机动兵团，其兵力大约超过被围部队一倍左右！毫不夸张地说，曼施坦因以他固有的风格，又一次把德国陆军的装甲精华和南方集团军群的命运放到了赌桌之上！
但这次赌博却缺少曼施坦因以往的“豪气”。在普遍缺兵少将的今天，即使“希特勒”这样备受宠爱的精锐师团也变得残缺不全。因为受到恶劣天气和地形的影响，大量部队的调动——特别是第3 装甲军的调动，还需要一些时间。
曼施坦因首先能够依靠的，还是福尔曼的第47 装甲军。1 月底至2 月初，第47 装甲军匆匆调整了战线，除原有的第3、11、14 装甲师，又增加了第13 装甲师。这个军原本集中在东侧。但根据第8集团军的命令，该军应以2个装甲师集结在西侧的什波拉西南，夺取一个叫做伊斯克任诺耶的小镇，然后向西攻击兹韦尼戈罗德卡，深入苏军后方并与被围部队建立联系。为发展胜利，还将投入第3个装甲师。
军长福尔曼把上述计划视为纸上谈兵，因为苏联人掌握着主动。而他福尔曼的实力却不够。到2 月1 日，第13 装甲师只有18 辆可动坦克，另有4 辆在修；第14装甲师有19辆坦克和9辆强击火炮可用，7辆在修。[51]
但福尔曼还是在为计划忙碌着。他在左翼建立起包括第13、11 装甲师的突击部队，以第14 装甲师在右翼加以掩护。第3 装甲师也在1 月31 日夜间调离战线向西移动。另外，又调来了第320、376步兵师，与第106步兵师一道，巩固东侧防线。[52]
2月1日，福尔曼发起攻击，企图突破苏第49军防线。最初进展比较顺利，第11 装甲师在伊斯克任诺耶附近夺取了前进阵地。但德国人很快遭到了红军的强大反击：第29 坦克军自西北面，第18 坦克军自东面冲杀过来；[53]苏联飞机的空袭也持续不断。第11 装甲师先头战斗群经过数日激战，打得只剩1 辆坦克和80名步兵。福尔曼以现有兵力无法取得更大进展，只能寄希望于第24装甲师的到来。
2. 红军巩固包围圈
就在曼施坦因调兵遣将之际，瓦图京和科涅夫则忙着巩固包围圈。虽然苏军坦克先遣队初步切断了德军的退路，但红军主力部队却还远远没有跟上：乌克兰第2 方面军的第4 近卫集团军，第53 集团军，第18 坦克军，第5 近卫骑兵军，还在卡皮托诺夫卡、齐什科夫卡一线，距离第20坦克军先遣队尚有45～50 公里；乌克兰第1 方面军的第27 集团军和第6 坦克集团军主力距离兹韦尼戈罗德卡也有15～20公里。
当苏军坦克向德军纵深大胆穿插的同时，上述部队的进展却非常缓慢，包括科涅夫寄托厚望的第5 近卫骑兵军。该军承担的任务是突入德军后方，向奥利沙纳实施进攻，协同坦克部队和乌克兰第1方面军方第27集团军左翼，制止德军向南撤退，并建立对内包围圈。科涅夫的考虑是，骑兵虽然受到运输饲料的役马和车辆拖累，而且易遭空袭，但其在泥泞道路上的通行能力肯定比步兵管用。
但骑兵实际投入战斗后，科涅夫却大为失望。因为这些骑兵不愿徒步作战，总想在马上解决战斗，结果遭到德军火力的严重杀伤。科涅夫只好亲临指导，还给骑兵派来一个包括技术军官的作战小组，让他们帮助骑兵们学会协同作战。[54]
现在，苏军的首要任务，就是让主力跟上坦克部队，以坚固包围圈的“墙壁”。1 月28 日夜，第5 近卫坦克集团军投入了预备队第25 坦克旅（60 辆坦克和自行火炮）。第4 近卫集团军，第53 集团军，第5 近卫骑兵军也由东发起攻势。害怕被围的德军放弃了卡皮托诺夫卡、齐什科夫卡一线。
苏军乘势建立双层包围圈：
第4 近卫集团军和第5 近卫骑兵军尽快推进，在第27、52 集团军配合下建立对内包围圈；
刚刚会师的坦克部队——第5近卫坦克集团军和第6坦克集团军，被迅速调出来建立对外包围圈。当然，单纯依靠坦克是无法建立防御的。于是给两个坦克集团军各加强了1个步兵军，第53集团军也被用于对外包围圈。
截断德军退路的同时，苏军又采取正面挤压。第206、294 步兵师和少尉训练队由北面和东面，向索菲耶夫卡发起进攻。2月3日，苏军把德第112师群以及第213 警卫师的分队赶到距离第聂伯河15～20 公里的地方，然后会合于索菲耶夫卡。因为合围地域缩小，红军的火炮可由任何方向轰击德军。1 月29 日至2 月3 日，苏空军第2、第5 集团军的飞机也顶着恶劣天气出动了2800架次。
就在2 月3 日同一天，乌克兰第1 方面军第27 集团军、乌克兰第2 方面军近卫第4 集团军，近卫骑兵第5 军，在奥利沙纳地域封闭了合围的对内正面。虽然奥利沙纳本身的争夺战还将持续一段时间，但不管怎么说，红军已经建立了坚固的内部和外部包围圈。
外部包围圈自奥赫马托夫至卡尼日，总长150公里，展开了22个苏联步兵师，2个坦克集团军，2736门火炮迫击炮，307辆坦克和自行火炮。苏军的防御密度不大，平均6. 8 公里部署1 个师，每公里正面18 门炮和2 辆战车。即使在坦克军保卫的阵地上，每公里也只有5～6辆战车，6～8门迫击炮，3～5门反坦克炮和1 个摩托化步兵连。为了弥补不足，苏军在第二防御阵地配置了大量集团军和方面军直属炮兵的反坦克地域。苏联人当时大概没有预料到，这些火炮未来要射击的不一定是坦克，而是密集的士兵。
苏军外部包围圈构成
奥赫马托夫至兹韦尼戈罗德卡，属于乌克兰第1 方面军防区，部署有第40 集团军部分兵力和第6坦克集团军。
以东为乌克兰第2 方面军防区。首先是第5 近卫坦克集团军和第49 步兵军（第94、375、84步兵师，第6近卫步兵师），在兹韦尼戈罗德卡—沃佳诺耶约50公里正面展开，装备173 辆坦克自行火炮。具体态势为：第18 坦克军（第二梯队） 配置在左翼。第49步兵军部署在中央，位于第20、29坦克军之间。第20坦克军部署在右翼。该军防御正面为18 公里，每个旅负责5～7 公里。全军展开为一个梯队，留下第80 坦克旅和第1834 自行火炮团作预备队。第291 迫击炮团、第1711 高射炮团、第406 近卫迫击炮营配置在发射阵地上，随时准备炮火支援。
沃佳诺耶至卡尼日，由第53集团主力防御。兵力有第89、66、25、78、14近卫步兵师，第80、138、6、214、213步兵师，第1近卫空降师。
资料来源：《方面军司令员笔记》，第100—101页；《军事学术史》，第495—496页。
苏联官方资料对外部包围圈进行了详细介绍，对内部包围圈却颇为简略。事实上，红军的对内兵力分布非常不平衡。包围圈的西半部由乌克兰第1 方面军第27 集团军负责，这个集团军仅有3 个步兵师和2 个筑垒地域，战役开始时的兵力不到30000 人；东半部由乌克兰第2 方面军第52 集团军负责，也只有3 个步兵师，战役初始兵力不足16000 人。只有南部狭窄地段上的第4 近卫集团军特别强大，拥有8个步兵师，45000多人！
从上述兵力分布，可以清楚看出红军的目的：从南面以强大的攻击迫使包围圈里的德国人向北收缩，使其与援军的距离越来越远。而对德军从东西两面突围的可能，苏联人似乎考虑不足。[55]
3. 第3装甲军投入攻击
巩固包围圈前后，苏联人一直等待着曼施坦因的进攻。曼施坦因本人也希望如此。为了督促第1装甲集团军和第8集团军，不仅集团军群司令部作战处的人员坐着指挥列车过来督战，曼施坦因本人也两次坐汽车去前线视察，结果却陷入了泥泞和积雪。[56]
为了鼓励施特默尔曼，德军各级高级司令部的电文雪片般飞入包围圈，由于很多都是使用明语，苏联人很容易理解他们的意思。希特勒说：“您可以像依靠石头墙一样依靠我。您将从合围中被解救出来。而现在您应该打到最后一粒子弹。”曼施坦因也做出了承诺：第3装甲军将救出大家。第3装甲军军长布赖特则发出呼吁：“无论如何你们要坚持住，不管怎样，我们一定会来。”胡贝的表态比较简洁：“我来救你们。胡贝。”[57]
开往切尔卡瑟的德军装甲部队（第1装甲师）
1944年1月底2月初，切尔卡瑟包围圈及其周边的态势非常微妙。包围圈本身在红军的强大压力下逐渐缩小。包围圈南面，福尔曼的第47 装甲军虽然竭尽全力，却难以取得重大进展；而在西南面，更强大的布赖特第3 装甲军正在集结。
按照德方记录，2月1日至3日，在第1装甲集团军地段，除了炮击和战斗侦察外，战斗规模不大。此时德军正忙于调兵遣将。按照计划，第3装甲军共有4个装甲师约5万人。首先集结起来的是第16、17装甲师和贝克重型坦克团。
当德国野战师日益凋零之际，上述几个装甲部队还有相当的战斗力：第16装甲师1月28日有48辆可动坦克和7辆强击火炮。包括7辆“虎”（应该属于1月21 日配属的第506 重坦克营），2 个装甲步兵团拥有50% 以上的实力；第17装甲师较弱，只有29辆坦克可动。[58]
德第42军指挥官利布中将
所谓“贝克”重坦克团，其实是1 月中旬才拼凑起来的：包括第503 重坦克营的34辆“虎”，第23坦克团第2（一说第1）营的46 辆“黑豹”。合计80 辆重型坦克，据说此前已损失了7 辆（3 辆“虎”和4 辆“黑豹”）。坦克团还有大量加强部队，包括1 个自行火炮营，1个战斗工兵营，1个山地步兵营。就实力而言，与其说是坦克团，倒不如说是一个强大的装甲混成旅，而且全部是威力超群的重坦克。指挥官是来自第6 装甲师第11 坦克团的贝克——一个经验丰富的坦克指挥官。[59]
虽然第16、17 装甲师的轮式车辆一路遭受恶劣道路和糟糕天气的折磨，铁路运输的坦克到得还算及时。这样，第3 装甲军就有了166 辆坦克和强击火炮，这还不包括调动集结中的第1 装甲师和“希特勒”师。
贝克坦克团的“黑豹”坦克，后面是一辆“虎”式坦克
这些装甲部队被编组为一个突击集团：第17 装甲师部署在右翼，第16 装甲师在左翼。贝克坦克团以“虎”式坦克作为突破先锋。突击集团将从第34步兵师阵地发起进攻。掩护兵力：左翼为第75步兵师，右翼为第198步兵师。
德军还规定，“希特勒”师集结完毕后，将跟随第16 装甲师掩护装甲军左翼，同时以第34 步兵师掩护“希特勒”师自身的左翼；第1 装甲师2 月7 日抵达后，可能使用在右翼。[60]
1944年2月4日，经过凶猛的火力准备，德第3装甲军的坦克轰鸣了起来！为了避开苏联第6 坦克集团军，布赖特将矛头指向偏西的方向，以贝克坦克团引导着第16、17装甲师“撞击”红军第104步兵军的第133、58步兵师阵地。
苏方宣称遭到德军150 辆坦克的猛攻。西方研究者泽特林依据德方资料认为，第3装甲军实际投入了105辆坦克（26辆“虎”）和21辆强击火炮。仅503重坦克营当天就有18 辆“虎”可用！用这些坦克对付苏联步兵师当然绰绰有余，因此很快就取得了突破，至19 时已经在第104 步兵军和第6 坦克集团军右翼打开了一条狭长的通道，并使其折往东面，延伸向包围圈。[61]
突围的部分德军
瓦图京当然不允许布赖特继续深入。为此，第104军左侧的第6坦克集团军必须有所行动。在2月4日，该集团军包括：第5近卫坦克军，第5机械化军，第47 军（第359、167 步兵师）。2 月5 日夜间，第6 坦克集团军受命恢复阵地。配合其行动的还有从文尼察附近调来的坦克第2集团军。
坦克第2 集团军的缺额很大，只有160 辆完好坦克。由于兵力有限、战事吃紧，集团军司令决心打破建制，组建一些混成支队。
1 号混成支队包括第11 坦克旅（不含后勤），集团军自行火炮团、第3 坦克军部分炮兵。总计19辆坦克和12辆自行火炮，6门火炮。2号混成支队包括2个坦克旅和集团军炮兵团，共有46辆坦克，11门火炮。[62]
坦克第2 集团军沿着泥泞地面艰难前进。所有车辆都集中在有限的道路上，汽车只能在夜间结冻时才能前进。坦克和自行火炮上搭载着步兵、弹药箱和燃滑油料。尽管如此，一些部队（如第107坦克旅）还是在10～12小时内，以每小时8～10 公里的速度完成了行军。2 月3 日，第16 坦克军转移完毕，2 月5日日终，第2 坦克集团军其他部队也基本到位。后来西方史料抱怨说，这段时间温度突然升高，导致道路泥泞不堪，装甲部队只能像蛇一样在地面曲折前进。[63]其实他们的对手也面临着同样的困扰。
当第2 坦克集团军结束行军时，布赖特的第3 装甲军还在走廊内继续苦战，矛头伸至科夏科夫卡、库奇科夫卡一线。当布赖特的装甲矛头深入红军纵深的同时，他的后方也在聚集更多的兵力。2 月4 日，“希特勒”师大部分战斗部队抵达。2月5日，该师的3辆“虎”被投入战斗。第二天，2辆“虎”和9辆“黑豹”突向特诺夫卡，并与苏联坦克交战。同一天，“希特勒”师进入预定的第3装甲军左翼阵地。该师实力为：47辆可动坦克（含6辆“虎”），19辆强击火炮，2个装甲步兵团，1个摩托化炮兵团，1个装甲侦察营。满员率在50%～70%。[64]
尽管如此，经过红军两天抵抗的消耗，布赖特的实力还是大大下降了。至2 月6 日，第3 装甲军只剩下79 辆坦克可用，强击火炮一辆也没有。即使没有战车修复，两天内还是有总计47 辆战车退出战斗。由于后勤困难，油料和弹药也日益紧张。[65]
就在同一天，瓦图京的反击开始了！新到的苏第2 坦克集团军迎面打击了布赖特的装甲“楔子”。其主力由西北攻击“楔顶”，部分兵力由西攻击“楔底”。与此同时，第6 坦克集团军也由东部打击德军右翼。经过激战，德军被迫于2 月7—8 日退至沃提列夫卡、列普基一线。布赖特持续了几天的攻势就这样劳而无功地结束了。用西顿的话说，“（第3 装甲军）在血泊和泥淖中停了下来”[66]作为失败的代价，至2 月9 日，第3 装甲军战力跌落到62 辆坦克强击火炮。其中第17 装甲师仅有4 辆行动坦克；“希特勒”师所受削弱最为严重，至2月10日只剩180名值班步兵！[67]
第3 装甲军攻击前后的几天内，福尔曼的第47 装甲军也试图有所作为。他打算在此前攻击的伊斯克任诺耶以西集结他的最大希望——第24 装甲师。这个师的调动过程根本是一场灾难。大量车辆在泥泞中损毁，以至于发出了“泥泞是装甲师最大敌人”的哀叹。2月2日晚，第24装甲师师长确定了前线指挥所。但他的兵力集中得很慢，60 辆坦克仅到了12 辆，炮兵只到了一个连（6门）。2月4日，第24装甲师先头投入了战斗。但由于尼科波尔战线的恶化，希特勒又把这个师给调走了。曼施坦因对此抱怨不已。但实际上，由于这个师在调动过程中损失太大，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福尔曼只好把攻击方向转到伊斯克任诺耶以东。2月4日，他清点了自己可怜的家当。当天，第47 装甲军共有1 辆三号坦克，22 辆四号坦克，21 辆“黑豹”和12 辆强击火炮可用。其中，第13 装甲师有1 辆三号坦克和5 辆四号坦克。第11装甲师有21辆“黑豹”。[68]
2月4—5日，福尔曼开始了他的新一轮攻势。对手还是强大的第5近卫坦克集团军。德军的攻势为苏第20坦克军和第49步兵军所阻止。2月6—7日，德军再次进攻。苏军判断其企图是经什波拉和雷相卡突入包围圈，便以第8近卫坦克旅和第1895 自行火炮团转移到雷相卡方向，脱离主力进行战斗。2月8—9日，由于压力加大，第20坦克军主力也转到雷相卡方向。[69]
这几天的战斗给科涅夫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判断德国装甲部队将沿着最短的路线：雷相卡—申杰罗夫卡，突入包围圈。2月10日，科涅夫下定决心，将第5 近卫坦克集团军从对外包围圈调到雷相卡，而以几个得到炮兵加强的步兵师接替其防御阵地。鉴于德军从外部施加的巨大压力，调走坦克部队当然有风险。但科涅夫算过，德国装甲师在泥泞和没有道路的情况下，每天只能推进4 公里。即使苏联步兵方挡不住，德军要和被围部队会合还需要10 个昼夜。[70]而事实上，福尔曼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4. 包围圈内的战斗
在曼施坦因派出大批坦克凶猛攻击外部包围圈的2月4日，包围圈内的战斗也非常激烈。当天，苏军着手歼灭被围德军。第27、52 集团军，第4 近卫集团军和第5 近卫骑兵军的大批步兵和骑兵被投入战斗，由东、南、西三个方向压缩包围圈。红军的重要目标之一，是内部包围圈结合点上的奥利沙纳。他们担心德国人利用这个据点向外突围。[71]
切尔卡瑟包围圈内的党卫军“维京”师官兵
清除任务交给了第5 近卫骑兵军。最初，他们还是照老习惯打仗，骑着马发起冲锋，结果当然是碰得头破血流。骑兵军被迫改变战术，计划以一个骑兵师徒步由南面进攻，另一个骑兵师向侧翼机动，然后骑马由北面冲击。同时，第27集团军第180步兵师也由西面冲击。2月5—6日，苏军由三面攻击，最终夺取了奥利沙纳和韦尔博夫卡。由于这次成功，红军的包围圈变得更加密不透风。[72]
尽管苏军的攻击持续不断，被围德国两个军的损失却不是特别巨大。按照德方统计，被包围初期，其战斗部队每天损失约300 人，而伤亡大都集中在一些特定部队。如2 月3 日，第42 军部队损失了174 人，“维京”师105 人。这说明苏军的攻击大都是重点实施的局部行动，也受到了恶劣地形的限制。然而，他们造成的损失持续不断，而且折损的大都是德军战斗兵员，这使施特默尔曼的力量渐渐地，但也是不可挽回地衰弱了下去。2 月8 日这天，德军损失350人，另有1100名伤员等待撤离。[73]
由于陆路交通被切断，撤离伤员的唯一途径，只有空运。德军要在包围圈内坚持住，获得补给的主要来源也是空运。因为拥有相当的储备，他们最初还不至于为吃饭而发愁。首先需要的是弹药、药品，还有油料。
空运由赛德曼的第8 航空军负责。基本做法是，飞机先把补给品运入包围圈，返航时运走伤员。但由于天气变暖，机场变成泥沼，导致头五天就损失了44 架运输机。德国人只好在科尔孙附近找了一个地势较高较干燥的地方，直到2 月9 日才在坚硬地面上建立了新机场。恶劣的气候虽然给空运制造了麻烦，但也限制了苏联空军的活动。由于地面解冻，土质机场跑道无法使用，每个苏联空军集团军只剩下2～3 个机场还能使用，每个机场仅能容纳50～100 架飞机。[74]德国人甚至可以用3 架Bf-109 为36 架运输机护航，而不必担心苏联战斗机的拦截。但这种好运也不是每次都有。战役期间，苏军航空兵共出动飞机11436架次，被其击落的德国飞机也不在少数。[75]
开进中的武装党卫军251半履带装甲车队，前方已是硝烟弥漫
红军除了加紧攻击外，也尝试用非战斗手段瓦解被围德军。为此，苏联人利用由塞德利茨炮兵上将领衔的德国（战俘）军官联合会，加紧了诱降工作。包围的最初几天，就由德国战俘军官签署了大量劝降传单，号召德军官兵不要为希特勒送死，而应该保存下性命来重建德国。苏军架起的高音喇叭也不断向德国人喊话，希望以此召来投诚者。
由于援军2月4日以来的行动最终失利，包围圈内德军承受的压力也日益沉重。至2月7日，弹药和油料供应紧张，甚至食品也开始出现短缺。[76]由于形势危急，2月5日，德第8集团军要求被围部队做好2月10日后突围的准备。西顿暗示这个举动是瞒着希特勒的。因为“元首”直到2月15日才批准突围。但其他西方资料却认为希特勒早在2月6—7日就已经同意了。[77]
不管怎么说，施特默尔曼随后就动作起来了。2 月8 日，由于苏军从南面挤压，也是为了收缩战线，施特默尔曼放弃设在戈罗季谢的司令部，迁向北面的科尔孙。虽然他还拥有数万大军，但战斗部队减员太过严重。2 月9 日，施特默尔曼集群报告，各步兵团步兵平均不足150 人。由于包围圈的不断缩小，至2月10日，所有被围部队均处于苏军的火力威胁之下。[78]
红军不失时机地发起了宣传攻势。2月8日，苏军发出最后通牒。这份文件由朱可夫、科涅夫和瓦图京联合签署，针对包围圈内的全体德国将军和军官（包括误认被围的几个番号）开出了优厚条件：投降部队不仅有饭吃，还可以保留军服、识别标志、勋章、个人私产；高级军官可以留下冷兵器；伤病员将得到救助。如果接受上述条件，则应于莫斯科时间2月9日上午11时前做出答复。
2 月8 日上午11 时，苏联军使萨维尔耶夫中校、翻译斯米尔诺夫中尉和一个号手，乘坐美国吉普开向德军B 军级集群防线，他们的当面为第112 师群第258 团群阵地。德国人对这些使者很客气，但没有接受条件。战斗还将进行下去。[79]
苏联人没有放弃诱降的努力。2 月10 日，苏联飞机将一封信投到利布的指挥部顶上。这是塞德利茨写给他的劝降信。其后，又有50 名德国战俘带着类似的信件回到第42军。[80]
虽然红军和（战俘）军官联合会异常活跃，发动了各种各样的宣传攻势，却没有召来太多的投诚者，更没有引起大规模的集体投降。其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
首先，德国陆军本身不是纸糊的，而是以顽强且有战斗力著称。而且和斯大林格勒不同的是，切尔卡瑟被围部队中有不少于14000 名党卫军（包括大量狂热的非德国日耳曼族裔），占总数约四分之一。这些狂热分子不但自己不会轻易投降，也监视着普通陆军官兵的行动。
包围圈的德军官兵
另一方面，切尔卡瑟的供应状况也比斯大林格勒好太多。德军的食品供应还能维持，弹药和油料也得到空运保障。1 月27 日至2 月3 日，第3 运输航空联队共救出2800 名伤员，保持每天运入120～140 吨物资。2 月7 日虽然一度比较紧张，但随后几天就有所缓解。特别是新机场建成后，2月10日就运出了431名伤员，运入近250 吨物资，创造此次空运的最高纪录。[81]比较而言，在斯大林格勒，被围人数是切尔卡瑟的4～5 倍，每天却连100 吨（包括食品）的供应都难以维持。
被围德军不至于饿死，有弹药有油料，建制没有被打乱，加上大量党卫军督阵，自然不容易动摇。而且在1944 年初，像斯大林格勒那样遭受合围而全军覆没的事例依然被视为不幸的偶然，德国人相信能够得救。苏联发出的一些劝降信，因为写错了德军番号，反而暴露了自身情报工作的缺点。
德国人依然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2 月7 日，乌克兰第2 方面军战斗行动日志用一大堆“尽管”来形容这一无奈的事实：“尽管德寇在几天之内就完全被合围，尽管我们部队的不间断进攻正在缓慢地但毫不放松地紧缩钢铁般的合围圈，尽管从南面经过什波拉和列别金援救被围者遭到了失败，尽管从这个火圈突围显然是不可能的，尽管被围者的有生力量和技术兵器每天都在遭到巨大损失。但是，在被围敌军师中，还没有出现士气沮丧和部队瓦解的事。只有极少数人投降被俘，抵抗是顽强的，反冲击也从未停止过。”[82]
德国人不肯投降。苏军由于大量兵力被牵制在对外包围圈，加上道路泥泞难行，也无力实施毁灭性打击。但在强大的炮兵支援下，他们还是把德军的阵地越挤越小。至2 月11 日，包围圈缩小为35 公里长，22 公里宽。但对经验丰富的施特默尔曼来说，这未必完全是坏事。因为随着包围圈的缩小，他的兵力也在收缩集中。特别是向西部。2月7日，“维京”师受命逐渐从包围圈东部转向西部。这个方向距离第3 装甲军比较近，而且如前所述，防守苏军的实力非常薄弱。[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