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突破 “北方壁垒”
按照红军的整个作战计划，波罗的海第2 方面军担任的是辅助突击任务，负责牵制德第16 集团军。然而，最初的进攻却是从该方面军阵地开始的。1944年1月12日，第3突击集团军和第10近卫集团军转入进攻。两天后，第22集团军也转入进攻。
1. 列宁格勒方面军的突破
此时，列宁格勒方面军的战区正下着大雪。但在1944 年1 月13—14 日夜间，还是有109 架苏联夜航飞机冒险起飞，轰炸了红村以北别扎鲍特内镇的德军及其远程火炮。清晨，奥拉宁包姆登陆场的前沿依然寂静，周围浓雾弥漫。9 时35 分，大炮的轰鸣打破了平静！隆隆巨响传向列宁格勒。一些行人习惯性地扑倒在地，然后紧张地观察着炮弹的落点，但周围并没有炮弹落下。人们很快意识到，这是红军的炮声！是列宁格勒方面军、海岸炮、波罗的海舰队的大炮发出的轰鸣“合奏”！
德军稀稀拉拉的炮火还击也想加入“合奏”，却很快被压制得没了声响。整整65 分钟的轰鸣完全为苏联大炮——包括波罗的海舰队第1 炮兵团的24门重炮——所主宰！104000发炮弹和迫击炮弹砸烂了第3党卫装甲军第9、10野战师的阵地，使其化为一片烈焰和浓烟。战壕和士兵被荡平，碉堡被粉碎！
1943—1944年冬，雪地中的武装党卫军官兵
10 时40 分，苏第2 突击集团军大群步兵开始冲击。他们属于：第43、122步兵军的第48、90、131 步兵师。第152 坦克旅和第22、204 坦克团的战车也伴随步兵一起冲锋。因为天气恶劣，限制了苏联空军的行动，但海军航空兵的飞机还是出现在了天空。战至日终，苏军沿着10 公里正面突入了3 公里。红军在夜间继续进攻，第90、131步兵师由坦克配合，又推进了4公里。
为了遏制苏军，第3 党卫装甲军投入了3 个建筑营和“诺尔兰德”师的1 个营，组织了几次反击，但都被苏军一一击破。1 月15 日，第10 野战师残部的防御被粉碎。交战至第三天，红军已经打开一个23公里宽，纵深8～10公里的缺口，戈斯季利齐、佳特利奇的交通枢纽被苏军第一梯队步兵占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将是罗普沙。此时的德军只能组织起强大炮火，暂时遏制红军的前进。[45]
1943—1944 年冬，党卫军“警察”师的一名军官下达开火命令
1944 年1 月15 日，第42 集团军也转入进攻。鉴于德军构筑有大量坚固工事，红军在进攻前夜就动用重炮击毁这些工事。1 月15 日冲击前，从9 时20分至11时又进行了大规模炮击，打出去22 万发炮弹！炮击停止后，第42 集团军的3 个军（第30 近卫军，第109、110军）开始前进。他们遭到了德第50 军（第126、170、215 步兵师）的顽强抵抗。该军甚至组织起炮火反击弹幕，重创了苏军的冲击集群。红军第260坦克团陷入了一条反坦克壕，随后又被地雷炸毁了6 辆KV 坦克。[46]尽管代价沉重，但第42集团军当天还是在普尔科沃以南揳入德军防御1. 5～4. 5公里。
德军蒙受了巨大损失，阵地被不断突破，但战至1 月16 日，林德曼却依然信心十足。他鼓舞部下说，苏联人已经投入了全部力量。又告诉屈希勒尔，只要冒险从平静地段抽调兵力，就能取得胜利。此时，他最后的预备队——第61步兵师，已经投入战斗，和第10野战师的残兵败将一道企图延缓第2突击集团军的攻势。
屈希勒尔没林德曼那么乐观。第二天，他告诉希特勒情况很糟，请求允许从姆加突出部撤退到军用高速路防线（掩护列宁格勒至丘多沃的铁路公路一线），以腾出2 个师来反击苏军在列宁格勒西南方向的进攻。希特勒对此未置可否，却默许屈希勒尔放弃奥拉宁包姆至列宁格勒一线的阵地。林德曼不吃这套，还是从姆加和丘多沃抽出兵力，以第225、21 步兵师和“诺尔兰德”师，与第11步兵师一道，强化红村以北的防御。但他这一招却根本行不通。[47]
近三年的列宁格勒之战，给双方都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这是德军在罗普沙的墓园，追击中的红军车辆正从坟墓旁驶过
战场上，德军进行了激烈抵抗，也蒙受了惨重伤亡。苏军毁灭性的炮击尤其可怕。一个德国军官在大维托洛沃被俘后，对此依然不堪回首：“我们第3连根本无法做任何抵抗，整个连一触即溃，绝大多数士兵被炸死。”[48]
1 月16 日，波罗的海舰队炮兵和德军符拉基米罗沃—纳斯托洛沃炮兵集群展开炮战。一个苏联炮兵连长描绘了当天下午的情景：“我们驱车来到敌人防御过的阵地。这里周围的一切都被我军炸得稀巴烂了。敌人构筑的铁丝网、掩蔽部和火力点也都陷进了泥里。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敌人炮兵阵地上，发现敌人的大炮都已装上了炮弹，但由于我军炮火凶猛，敌人无法开炮。有一门大炮的炮手全部倒毙在大炮的四周……路上尽是弹坑，沿途到处是敌人逃跑时丢下的背包、冲锋枪和毡靴，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个法西斯匪徒的尸体。他们的脑袋都钻在雪堆里……敌人用来作为指挥所的一个大型掩蔽部正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被炸断的电话线悬挂在柱子上晃来晃去，一张折椅旁边倒毙着一名敌军官，手里仍然握着电话耳机。”[49]
在强大火力掩护下，至1 月17 日，第42 集团军突破德军主要防御地带，推进约10 公里，集团军前锋直指罗普沙。而且，突击第2 集团军也向这里冲来。为了加快推进，第42集团军把快速集群（2个加强坦克旅）投入战斗。红村、罗普沙以北的德军陷入包围威胁，被迫向南退却。
撤退德军和红村抵抗枢纽遭到波罗的海舰队的重炮轰击。在他们身后，突击第2 集团军和第42 集团军紧追不舍。1 月18 日夜间，两军在红村附近的沃罗尼亚山展开激战。这个山头海拔为170 米，是列宁格勒地区的重要制高点。[50]最终，红军第63 近卫步兵师的2 个团夺取了山头。1 月19 日晨，第42 集团军占领红村；突击第2 集团军占领了罗普沙。并且，两个集团军的快速部队迅速靠拢。[51]
至日终前，两军在俄罗斯—维索茨科耶地域会合，合围了一小股德军。由于包围得不够紧密，当晚不断有德国人突围南逃。没有跑掉的在第二天被歼灭。6 天内，列宁格勒方面军俘虏了1000 名德军；缴获或击毁了265 门火炮，159门迫击炮，30辆坦克和18座弹药库。战利品中还包括85门150—400毫米口径的重炮。[52]
在此期间，为了应对两翼的战斗，林德曼不断从战线中部的姆加突出部抽调兵力，其后演变成了局部撤退。1 月20 日夜间，苏军第67 集团军转入进攻，尾追从姆加突出部退却的德军。
追击过程中，红军把德国人的路牌烧了取暖
2. 沃尔霍夫方面军的突破
列宁格勒方面军打击林德曼左翼的同时，沃尔霍夫方面军也没有放过林德曼的右翼。梅列茨科夫的首要目标是拿下诺夫哥罗德。
他的主要攻势在诺夫哥罗德以北展开，为此投入了第59 集团军主力。该集团军编有第6、14、112 步兵军。突击集团排成两个梯队：第一梯队，第6、14步兵军，独立步兵第14 旅和第150 筑垒地域；第二梯队，步兵第112 军。预备队为方面军直属的第7步兵军（2个步兵师和1个坦克旅）。苏军的冲击集群非常密集，不超过4公里就展开1个师；第378师攻击正面仅有3. 5公里。[53]
主攻同样于1 月14 日开始。冲击前，梅列茨科夫实施了长达110 分钟的猛烈炮击。但他的运气却被坏天气搅乱了：暴风雪导致炮兵瞄准困难，大大降低了威力；由于云层很低，空军第14 集团军的飞机也无法出动。但当炮击停止，上午10时30分（一说10时50分），坦克和步兵还是转入了冲击。他们很快就遭到德军的幸存支撑点和炮兵连的猛烈射击，一些坦克陷入沼泽。由于1月份少有的解冻天气，很多长着灌木林的土墩变成了泥潭。梅列茨科夫第一天的主攻进展迟缓，仅楔入德军防御600～1000米。
第59 集团军的南部辅攻集群也在行动。这个集群由斯维克林少将指挥，包括独立步兵第58 旅和步兵第225 师，加强2 个摩托雪橇营，配备了滑雪手、轻型自行火炮和装甲汽车。他们的任务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伊尔门湖，把西岸德军打个措手不及。为了确保成功，就不能走漏消息。苏军虽然早在9月份就制定好了计划，但梅列茨科夫却把秘密严守了四个月。对第59 集团军、后勤单位、直接参战部队都守口如瓶；部队演练也是在离湖很远的地方进行，直到战斗前一昼夜，才把他们调到湖边。
1月13日晚，斯维克林集群开始行动。为防打草惊蛇，没有实施炮击。集群默默地开进了冰湖，行进在宽达几十公里、冰面厚度不到30 厘米的伊尔门湖上。苏军官兵真的是“如履薄冰”，还要受暴风雪的折磨。但他们的运气还好，得以顺利进入西岸，随即发起突击！红军迅速夺取了很多支撑点，解决掉了几个爱沙尼亚和立陶宛的守备营。建立起宽6 公里，纵深4 公里的桥头堡。[54]
冰面奇袭成功令梅列茨科夫大为兴奋，火速增兵支援。1月15日，第59集团军向桥头堡增派了第二梯队的第372 步兵师，由方面军预备队调来了一个装甲汽车营。德军营垒内，由于桥头堡威胁到第18、16 集团军联系通道的安全，迫使林德曼做出强烈反弹！德军决心“掐头去尾”——地面，第38 军派出第290步兵师第503团和党卫军“北方”骑兵团，企图消灭桥头堡；空中，出动飞机，企图炸破伊尔门湖上的冰层，以阻断红军后路。[55]
伊尔门湖通道告急！梅列茨科夫下令紧急出动移动小桥，保障后续部队进入桥头堡。冰湖上，红军马匹下陷，必须用事先拴在牲口套上的绳子才能拖上来；运输装甲汽车更是困难。但红军克服重重阻力，还是把部队和装备，甚至还有一个医院，都送进了西岸桥头堡。[56]
在梅列茨科夫的主攻方向，由于投入了新锐兵团（1 个步兵师，2 个坦克旅，1 个自行火炮团），突击力量也得到了增强。1 月15 日，苏联飞机终于出现在天空。当天，红军切断了诺夫哥罗德—丘多沃铁路。林德曼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从平静地段调动援兵。由姆加抽出第24 步兵师，投入诺夫哥罗德以北。[57]
但林德曼的右翼还是无法避免失败。至1 月16 日，红军突破诺夫哥罗德以北的主要防御，突破口正面加宽到20公里，纵深扩大到8公里。该市以南的丘多沃—希姆斯克公路也被切断，诺夫哥罗德面临被围的危险。林德曼投入了所有能够调动的兵力：来自姆加的第24、21 步兵师，来自索利齐的第250 步兵师，还有第8 歼击师。“北方”骑兵团1 月16 日也在诺夫哥罗德以南投入战斗。1月17日又从北面的托斯诺调来第121步兵师。[58]
诺夫哥罗德附近作战的苏联滑雪兵
但在1 月16 日，林德曼的中部防线——柳班方向，也遭到了苏第54 集团军的进攻，使从姆加和丘多沃调动兵力变得困难起来。乘此机会，苏第59 集团军继续向诺夫哥罗德以北及其以南扩张战果。他们不仅要克服德军的激烈抵抗和不断反击，还要对付艰难的沼泽地带。坦克和火炮经常掉队，恶劣天气使飞机也难以升空。为了让部队得到火力掩护，苏联士兵们只能拖着火炮、迫击炮，扛着弹药蹒跚而行。
随着战局恶化，德军阵营内爆发了激烈辩论。由于林德曼的两翼被击溃，其中部集团——第54、26、28 军面临暴露和被围的威胁，必须向后退却。1 月19 日午夜后，屈希勒尔要求退出诺夫哥罗德以西的沼泽，以拯救危机中的“5个德国营”。希特勒予以批准，但要求坚守“军用高速路”线以东。隔了15 分钟，希特勒再次批准撤退，同时希望屈希勒尔至少守住“军用高速路”线本身。而屈希勒尔却打算把战术撤退演变为向“黑豹”防线总撤退的第一步。[59]
进入“黑豹”防线的德军官兵
战场上的形势还在恶化。无论林德曼的中路是否能安然无恙，其位于诺夫哥罗德的右翼部分兵力已在劫难逃。1 月19 日晚，困在诺夫哥罗德的第28 歼击师总算得到了突围令。他们把重伤员和一些医务人员留在废墟上，所有可以战斗的人（包括能走动的伤员）则利用暗夜的掩护撤退。[60]
第二天（1 月20 日晨），红军第59 集团军南、北集群在诺夫哥罗德以西会合，合围了没来得及逃跑的部分德军。被围部队包括第28 歼击师和第1 野战师各一部，还有党卫军“北方”骑兵团和2个独立营。[61]
他们很快被第59 集团军和方面军预备队调来的步兵第7 军消灭，3200 名官兵被俘。红军的战利品包括182 门火炮，120 门迫击炮，263 辆机动车，21 辆拖拉机，28 座仓库。当天，红军还收复了诺夫哥罗德市区。然而，德国人在逃跑前大肆破坏。城内的2500 座住宅被毁掉了2460座，残存居民仅50人，使诺夫哥罗德变成了一座街道死气沉沉，到处是断壁残垣的死城。对苏联人而言，最不可忍受的是大量历史古迹惨遭破坏。众多古老的教堂只剩下光秃秃的四壁，发光的金顶也被摧毁。1862 年建立的“俄罗斯一千周年”纪念碑遭到破坏，一些俄国历史人物的塑像被锯成了块。[62]
暂时摆脱合围的德军依然在挣扎。有些部队遭到了红军的猛烈炮火轰击，所有撤退部队都遭到了苏联飞机的轰炸和扫射，有时还要浸泡在雨水中。撤退队列中混杂着散兵游勇、休假人员和后勤兵，他们面临着供应中断的危险。一些步兵师几乎损失了所有的团长和营长，各师步兵只剩下500 人左右。官兵中弥漫着动摇情绪，危言耸听的谣言四处蔓延，导致进一步的恐慌甚至溃逃。[63]
从列宁格勒前线撤退下来的德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