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聊斋志异》叙事艺术研究
1.10 后记
后记

夏夜、流水、鸣蝉;乡亲、笑语、旱烟。

打麦场上听鬼狐,兴奋惊惧联翩。

世人皆有梦想,这梦想走向未来。我似乎没有什么梦想,有的只是蓦然回首。文首戏拟的半阕《西江月》所描绘的,就是我童年生活景象之一;其中“兴奋惊惧联翩”,就是我初次接触“鬼狐故事”真切的体验。村里有两位老人擅长讲“鬼狐故事”:一位是我的庄邻,早年走南闯北讨生活,见多识广,颇具民间艺人的天赋;一位是我的外祖,喜欢读点闲书,听点小曲,有点乡村知识分子的模样。老庄邻讲故事,全然一派说书人的范儿:要打开一片场子,架起一张小桌,抓一把油煎的“知了猴”(“知了猴”即“蝉蛹”,由我等痴迷听书的三五村童前一天夜间捉来奉上),粗瓷小碗注上浊酒,咂一口酒拈一只“知了猴”,然后如受众星拥簇一般开讲。外祖讲故事,只要一张藤躺椅,一壶清茶,找个僻静的地方,点燃艾草、薄荷草拧成的驱蚊香,对着我一个人慢条斯理地讲。老庄邻眉飞色舞,说唱兼具,声情并茂,听得我们时而捧腹不止,时而毛骨悚然;外祖则冷静得多,从开讲至吩咐我回家睡觉,一直躺在藤椅上,偶尔半起身抿口茶水。外祖经常冒出一句“一时时月”,接着就是一阵稀奇古怪的话,听得我茫茫然然,他不得不停下来,用我能听得懂的话再讲一遍。如今,老庄邻已然仙去,外祖也已作古。当年的打麦场热闹不再,我也鲜有机会在夏夜重游旧地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读到《聊斋志异》,我才明白两位老人的故事均源自该书(外祖说的“一时时月”,其实是“异史氏曰”)。蒲松龄是山东人,我的祖辈也生活在山东,我便以鲁人自居,加之童年对聊斋故事的记忆,自然对《聊斋志异》油然生出一股亲切感。到江南求学,在陈桂声先生主讲的文学史课上对《聊斋志异》及蒲松龄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告别大学校园之际,涂师小马先生题词赠别,词曰:“常忆东吴时节。枫叶颠狂颃颉。荏苒三春飘,春再樱花空烈。空烈。空烈。留待尚君攀折。”一片殷切情意嘱我再次负笈东吴。因种种缘故,终未能如涂师所望。自此,再无梦想,只在工作、生活、闲暇之余,研读《聊斋志异》以自娱,零零星星地积累了一些文字,聊以留住往昔的片段时光。

转瞬已届知天命之年,闲坐静思,无端有“日暮乡关何处是,长安不见使人愁”的悲感。祖辈因动荡饥荒,遂远离乡土;父辈为生活所累,常携妻小辗转于苏鲁两地;自己因求学、工作,更是数次卜居迁移。如此一来,故乡遥不可及,家乡也变动不居。远离大陆多年的余光中回想起故乡,在《听听那冷雨》中倾诉说:“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裾边扫一扫吧,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我将零星的文字集聚一处,将回忆定格在书卷中,也算是被远逝的童年、慈祥的外祖和梦中的故乡的“裾边扫一扫”吧!

在以《聊斋志异》为秉烛之友的日子里,承蒙南京大学张宏生教授、苏州大学陈桂声教授、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陈留生教授殷切教诲与悉心指点(此让我倍感“三生有幸”),得到了山东蒲松龄纪念馆王清平女士的热忱相助以及《明清小说研究》、《江汉论坛》、《文艺评论》、《蒲松龄研究》等期刊提供刊发相关成果的机会,承受着朋友的热情激励和家人付出的辛劳。付梓前,承连云港社科规划办将研究立为社科基金项目,同事王林教授、张伶女士精心校阅书稿并提出了许多切中肯綮的修改意见,南京大学出版社金鑫荣社长、李亭、郭艳娟编辑鼎力相助,拙作才得以顺利问世。而我钦慕已久的山东大学王平教授,不责我以相请之唐突,慨然为拙作撰写序言,提携之情,令我感动。师长、同事、朋友、家人的深情厚谊,当铭记不忘!

书中引用、借鉴了先贤时达的研究成果、学术观点,因篇幅所限,无法一一道谢,请允许一并致以诚挚的谢意!

岁值丁酉,序属荷月。尚继武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