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讽是小说常用的叙事修辞，甚至被认为是叙事文学具普遍意义的修辞手段。克林思·布鲁克斯认为，反讽是诗学的结构原则之一，是“语境对一个陈述语的明显的歪曲”，“在某些语境中，这句话的意思恰巧与它字面意义相反，这是最明显的一种反讽——讽刺”。[33]在克林思·布鲁克斯看来，作者的叙述文本是一种表意系统，不仅具有表层意义即话语表层组合所传达出来的意义，还具有深层意义。深层意义是作者特意创设的需要表达的真正意义，或者是读者透过表层意义认识体会到的别样意义。一旦这两层意义之间存在偏离、对立、矛盾等关系，就产生了反讽。正如美国乔纳森·卡勒所主张的，反讽来自叙述文本的字面意义和读者所认识到的深层意义之间的差异，为了构成反讽辞格，作者必须考虑到确有一批读者会按照字面去理解意义，否则，表面意义与读者所认识到的意义之间就没有差别，也就没有反讽游戏的空间了。[34]先秦时期，史家以实录笔法记录史实，往往无意中运用了富有戏剧性和揶揄效果的反讽修辞。据《左传》所载，信奉君子仁义信条的宋襄公率军与楚军作战，言称“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主张“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35]这一主张与当时敌我对峙的情境形成强烈反差，也与战争参与者对战争胜利结果的期待相悖逆。结果宋军大败，宋襄公也在战斗中身受重伤，最终不治身亡。明清时期的小说大量使用反讽叙事修辞，以达到委婉多讽、含蓄深沉的叙事效果，而以《儒林外史》、《聊斋志异》等作品为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