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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叙事艺术研究
1.4.1 第一节 叙事时空与时空叙事
第一节 叙事时空与时空叙事

空间、时间被视为小说叙事也包括其他领域的叙事必不可少的结构要素和故事的存在形式。美国比较诗学学者厄尔·迈纳指出,故事情节与时间、空间具有不可分割性,“情节就是运用发展、因果关系和偶然事件,在一定时间和地点里面持续的一群人的连续活动的序列”。在所有的叙事核心要素中,厄尔·迈纳将时空要素放在人物要素之前,“叙事的三个基本(但不是足够的)要素,按照重要性排列,依次是时间、空间(地点)和人物”[4]。伊丽莎白·鲍温则说:“时间是小说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认为时间同故事和人物具有同等重要的价值。凡是我所能想到的真正懂得或本能地懂得小说技巧的作家,很少有人不对时间因素加以戏剧性的利用。”[5]克朗说:“小说具有内在的地理学属性。小说的世界由位置和背景、场所与边界、视野与地平线组成。小说里的角色、叙述者以及朗读时的听众占据着不同的地理和空间。”[6]西方文学理论对空间要素的叙事功能的研究还催生了空间叙事学,反映了时空要素的叙事功能与价值所受的推重。

无论古代还是现在、西方还是东方的叙事作品对时空都具有深层的依赖性,因为时空要素是定位历史事件或虚构故事的重要标尺和特定背景。就历史领域而言,史传叙事的理想状态是按照自然时间的单线性、一维性展开,做到时间坐标准确、空间地理明晰,以帮助史书读者找寻事件、人物经历的历史节点。例如,《春秋》按照鲁国各代国君承继君位的次序,以历史事件发生的自然时间为纲编排文本,“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7]。《史记》中的人物传记对时间坐标标注得并不精准,甚至有时根本没有明确标注时间,有人却称“纪者,理也,统理众事,系之年月,名之曰纪”[8]。这种叙事的条理安排有其便利之处,史书读者可以据此确定历史事件的时空归属,获得井然有序的历时感、序列感,从而将未曾经历的事件“感觉”、“认识”为一种真实的、持续的存在,确信历史事件“真实地发生过”。然而,如果历史事件跨越的时间长度超越了史书划分的时段长度,著史者就会面临进退两难的选择:要么严格遵守预定的时间划分规则,将延续持久的历史事件打成碎片,将每一碎片编织进相应的时空分档之中,这种做法的后果是事件不再表现为前后连贯、因果相续的整体,读者需要将不同时间段内的相关史实连缀在一起,才能把握历史事件的整体面貌;要么维持事件的整体性、连贯性,将它整合进相对集中完整的时空体系之中,这也许会导致著史者无暇顾及事件发生历程的复杂性、多头绪和交错性,不得不改变预期的、理想的叙事时间格局。显然,无论哪一种选择,打破时空的连贯性对事件进行重组拼接已经不可避免,而著史者的时空剪接技巧将决定叙事线条是否明晰、交错陈述的事件的头绪交代得是否清楚,进而影响读者的接受状态和接受效果。

所以,无论以接近自然时空的形态还是以变异重组时空形态的方式叙述故事,都有可能把时空要素从叙事背景的位置上拉下来,使之成为小说的叙事手段,这时我们可以称之为“时空叙事”。从言语形式上看,“叙事时空”与“时空叙事”用词相同,仅仅语序有所颠倒,它们的内涵与外延却差异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