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感恩节
星期四感恩节。从纽约曼哈顿34街开往长岛汉廷顿的长岛北线通勤火车里乘客稀少。有生以来第一次坐火车的琪儿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兴奋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景物。
“嘿,快看,红叶!”琪儿激动地指着远处一片枫树林让刘思皓看。“长岛居然还有红叶,中央公园里的都落了。”
“嗯,长岛三面临海,纬度上可能也比纽约暖和一些吧。”一路上紧锁眉头的刘思皓被琪儿的情绪所感染,也开始跟着往窗外看。
今天的天空一直是阴沉沉的,枫叶经过几场秋风后已所剩无几。今天正值降温,室外比前几天冷得多,据天气预报今晚可能会降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你没穿毛衣,不冷吗?”刘思皓看着仍然兴高采烈的琪儿,她上身只穿了一件厚衬衫,一件呢子外套挂在旁边衣钩上。
“不冷,这里暖气很热。”琪儿指指车窗下的暖气出气孔,说完继续望向窗外。
这种天气要是往日刘思皓一定会觉得很压抑,可此时由于琪儿的存在,不知为什么阴沉的天空反而将窗外的景物衬托得朦胧起来,冷冷清清的车厢则变成了专为两人准备的包厢。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思皓的双眉又逐渐紧锁起来。昨天他想了一整天,脑子里导演好了一出戏,昨天晚上趁爸爸不在家他在电话里说服了弟弟妹妹与他一起演。现在这场戏马上就要开场了,他感到无比紧张。
“听,广播里说前面就到冷泉港了。”琪儿碰了碰身边正在发呆的刘思皓,“你想什么哪?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下车呀。”
“冷泉港?”刘思皓望了望车外茂密的树林,火车开始减速进站,“噢,对,差点儿坐过了。”按照他事先的设计,今天应该带琪儿在冷泉港站下车,而不是自己平常下车的下一站汉廷顿。因为琪儿一直以为自己家是在高档社区冷泉港镇,其实是刘思皓父母开的小餐馆在冷泉港,而他们的家是在环境差得多的汉廷顿镇。
两人下了火车,站台下迎面停了一溜豪华轿车等待接人,刘思皓左顾右盼,不见弟弟的踪影。说好了他开车到冷泉港站来接,他别是习惯性地又开到汉廷顿站去了吧?正在着急,一辆白色半新的丰田轿车疾驶而来,停在了那一溜豪华轿车的旁边。
刘思皓松了口气,“他们来了。”他领着琪儿向丰田轿车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车门打开,走出一对学生模样、年龄与琪儿相仿的东方男女,他们像刘思皓一样长得瘦高,但不戴眼镜。
他们一定是思皓的弟弟和妹妹了,琪儿跟在刘思皓身后,看见同龄人感到很亲切。
“琪儿。”“刘思雨,刘思红。”刘思皓给他们介绍。
“久闻大名呀!”刘思红与琪儿像亲姐妹一样一见如故,两人拉着手坐到后座上。弟弟刘思雨接过刘思皓手中的两个背包放入后车厢,走回驾驶座位,冲着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哥哥做了个鬼脸。刘思皓将头靠在椅背上稍稍松了口气,撒谎太累了,每一环都不能出问题。他此刻真羡慕琪儿,活得简单而真实,可是一想到琪儿住的中央公园边那套豪华公寓,从小好面子的刘思皓叹了口气,戏还得继续演下去。此刻后排传来妹妹琪儿的笑声,刘思皓希望妹妹能多转移琪儿的注意力,一会儿跨镇时,琪儿便不会注意到两个镇子间建筑物及环境的区别。
汽车绕来绕去,终于停在了一幢两层高的木屋前,整个木屋外表被涂成白色,有的地方漆已经脱落,所有窗框则被涂成了淡绿色。一对中年夫妇正在屋前草坪上清理厚厚的落叶,见到轿车,两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刘思皓先迈出车门,看了一眼自家车库前的停车道,原来经常停在那里的厢式货车不见了。迈出车的弟弟冲他偷偷做了一个OK的手势,按计划弟弟应已将它开进了车库,车身上父母开的那家餐馆的广告太醒目,刘思皓不想让琪儿看见。
刘思皓向弟弟点了一下头,接着拉着刚下车的琪儿向正走过来的父母介绍,“这就是琪儿,茱莉亚音乐学院二年级学生。”
“叔叔阿姨好,感恩节快乐!”琪儿好奇地观察着刘思皓的父母,两人50岁左右,都穿着牛仔裤,父亲瘦高个,有些驼背,头发已有一半变白,精神矍铄。母亲中等个,像年轻女孩一样留着马尾辫,显得很利落。
“欢迎琪儿,经常听思皓提起你,今天他终于把你带来了。”刘思皓的母亲边说边仔细打量着琪儿。
“欢迎。”刘思皓的父亲刘翔宇摘下手套,伸手与琪儿握手,看得出来,他平时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琪儿感觉刘翔宇的手很粗糙,手指结很大,手掌有很厚的老茧,她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科学家”。小时候她经常到父亲的实验室玩儿,见过很多科学家,全都像自己的父亲一样长得斯斯文文、细皮嫩肉的,思皓的父亲却更像是风餐露宿的人,莫非他是研究地质的,经常去野外?
“叔叔,您研究的是哪个领域?”琪儿不禁问道。
“什么?”刘翔宇被眼前这个女孩的问题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爸爸博士论文的领域是生物。”站在琪儿身后的刘思红机智地接过话茬儿,不等琪儿与刘翔宇反应过来,她接着说,“我们赶紧让琪儿进屋暖和暖和,外面多冷啊。”
刘思皓和刘思雨赞许地看了看妹妹。按刘思皓事先的分工,妹妹刘思红主要负责应付父亲刘翔宇,因为他是刘思皓在家里唯一惧怕的人,而刘思红是家里三个孩子中父亲最疼爱的一个。妈妈在刘思皓的央求下已同意保持中立,这场戏只有父亲不知内情。
“瞧这孩子,天这么冷,连毛衣都没穿。”刘思皓的母亲伸手摸了一下琪儿单薄的外套,怜爱地说,“快跟我进屋。”对于夫妻俩靠开餐馆为生的实情,她不同意儿子瞒着琪儿,但她理解儿子的担忧,这个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女孩一下子可能接受不了悬殊的家境,至少缓一缓,等彼此熟悉了再告诉她。
“对,进屋再说。”刘翔宇转身准备带大家进屋。
“爸,让她们先进去吧,我和思雨帮您一起把这些叶子收了。”刘思皓拉住走在前面的父亲,一面冲弟弟使眼色。
刘思雨会意,“爸,您瞧这天气,一会儿可能会下雪,到时叶子就不好收了,来,我们俩帮您弄。”
两个儿子以前从未这么勤快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刘翔宇觉得三个孩子今天都有些反常,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父子三人向堆成小山的落叶堆走去。
天色渐暗,刘思皓的母亲在厨房里忙活着,琪儿跟着刘思红楼上楼下参观。这套老房子屋内面积虽不大,但房间似乎很多。楼下的厨房很大,西方人设计的厨房好像经常比卧室还宽敞。带着纹路的木制地板和天花板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木头楼梯可能有些年头了,脚踩在上面嘎嘎响,但穿着袜子走在上面感觉很温暖。二楼像是阁楼,屋顶是斜的,除了主卧室外,其他三个房间都很小。刘思红向琪儿介绍,这三个房间本来三兄妹一人一间,自刘思雨去密歇根上学后,他的那间改成了客房。琪儿在刘思皓的房间里停留了很久,好奇地浏览着墙上那些不同时期的照片。
“吃饭了!思红,叫你爸他们进来。”楼下传来刘思皓母亲的声音。
饭厅里摆着一张六人长方桌,桌上正中间放着刚烤出来的火鸡,周围则是刚出锅的中国菜,热气腾腾。像西方人家庭就餐时一样,刘翔宇坐在桌子的上首,刘思皓母亲坐在他的对面,刘思皓与琪儿坐在一侧,刘思雨与刘思红坐在另一侧。
“这张饭桌买了10年了,现在只有每年感恩节时才能用上,今天居然第一次坐满了。”刘翔宇颇为感慨。
“是啊,不知不觉你们都长大了,思红明年也要走了。”刘思皓的母亲越说越伤感,“以后全家真是只有感恩节才能坐在一起了。”
“阿姨,你真能干,一会儿就做出这么一大桌菜,好香!”琪儿乖巧地将大家的注意力转回到桌上的美食。
“噢,这些昨天就在餐馆准备好了,我刚才只是把它们下锅炒一下,这个火鸡已在烤箱里烤了很久,拿出来就行了。”
“餐馆?”琪儿不解。
“妈,你们这样一直说话琪儿怎么好意思吃呀。快吃吧,我们干了半天活儿饿死了。”刘思皓打断了琪儿的问话,再这样问下去马上就要露馅儿了。
“对,饿死了,我们可以吃了吧?”弟弟刘思雨也随着应和。
“你们哥儿俩平时总是意见不和,从小就抢这抢那,怎么今天这么齐心哪?”刘翔宇奇怪地看着两个儿子。
“哦,大家开始吃吧,琪儿,别客气,多吃点,听思皓说你老家在扬州,我们这些上海菜你可能还能吃得惯。”刘思皓的母亲招呼大家。
刘思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琪儿,我哥说你妈妈回了扬州,那你爸爸哪?”半天未开口的刘思红好奇地问道。
桌上人都停住筷子,抬起头看着琪儿。
“我没有爸爸。”琪儿简短地回答,见其他人神色更加好奇,只好补充说:“我父母在我10岁时离婚了,他现在一个人在北京。噢,不,他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他又娶了一个女人。”琪儿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态。
“哦,那你妈妈一个人把你带大的?”刘思皓的母亲问。
“嗯,我12岁时她带我回到美国,从那以后就我们两个人。”
“你妈妈现在在纽约教钢琴?”
“嗯,她20岁时就生了我,中断了学业,本来可以成为钢琴家的。”
“哦,她现在还不到40岁,一个人这些年真不容易。你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刘思皓的母亲同情地看着琪儿。
“以前过节都是我和妈妈两人,今天头一次这么多人一起过节,这么热闹,体会到家的感觉,真好。”
“琪儿,那你以后就常来玩儿,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刘翔宇也开始同情起这个看似娇贵的女孩。
“对呀,那样思皓也可以经常回家,你看他离家这么近却很少回来,不知道每天都忙什么哪。”刘思皓的母亲跟着说。
“噢,对了,爸,妈,你们的房子卖得怎么样了?”母亲的话提醒了刘思皓,他最近一直想说服父母趁房价涨到顶峰卖掉房子。
“说得容易,卖了我们住哪儿去?再说你妹妹还有一年才上大学呢。”刘翔宇气哼哼地说。
“不是跟你们说了,可以在附近租一间嘛。”
“你怎么知道房价已经涨到头了?要是再接着涨呢?”
“你们听我的,不会错的,我们公司……具体我不能说,简单地讲你们也看到了房价的涨幅最近已经快降到零了。”
“思皓最近像着了魔,见到朋友就让他们赶紧把房子卖了。”琪儿也应和道。
“琪儿,你妈回来,也赶紧让她把纽约那房子卖了,你们那豪华公寓肯定已赚了许多了。”思皓接着说。
“嗯,我妈说买后这一年多涨了许多,再这样涨两年她就不用教人钢琴了。”
“是啊,别提你那豪华公寓,我们这普通房子这几年都涨了30万美元,再这样涨两年我们也不用再开餐馆了。”刘思皓的母亲深有感触地说,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说漏了嘴。
“快看,外面下雪了!”刘思皓急中生智,将众人注意力引到窗外,同时责怪地看了母亲一眼。
确实,窗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白色的雪花。
“哎呀,今晚回纽约的火车会不会延迟呀?”琪儿担起心来。
“孩子,别担心,这种天你就别回去了,今晚就住在这里,明天思皓送你一起回去。”刘思皓的母亲关心地说。
“这不好吧……我从小还从未一个人在外面过过夜,再说我换洗衣服也没带。”
“没事,你和思红年龄、身材都差不多,你就用她的,新的没穿过。”
“对呀,琪儿,今晚我们俩一起睡。”刘思红喜悦地说。
“思红,你屋里那张床太小,睡不了两个人,今晚琪儿在你那屋,你去思皓那屋睡,思皓跟思雨在客房睡。”刘思皓的母亲可不想委屈了贵客。
安排停当,大家继续吃饭。刘思皓希望这一番折腾能使得琪儿忘记刚才母亲关于开餐馆的话。
“年糕?这火鸡肚子里怎会有年糕?”琪儿看着碗里说。
“哦,听思皓说你可能爱吃上海年糕,我特意在烤之前搁进火鸡肚子里的,正好中西结合嘛。”刘思皓的母亲说。
“味道是不错,上周在思皓公寓那儿只匆匆吃了两口。”琪儿边说边看着身边的刘思皓,“对了,没想到他炒菜的水平那么高,刀工比我妈还强,那倒酱油的手法真帅……”琪儿说着模仿起刘思皓那天的动作,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哈哈,当然了,思皓从小就看着我们俩在厨房忙活,耳濡目染,长大以后还经常帮忙,现在可是很少了。”刘思皓母亲不想让儿子再隐瞒下去,干脆借机挑明真相。
“妈,你说什么哪!”刘思皓这次是真的急了。
“瞧,这雪越下越大,思雨,你把我的货车开到车库里干吗?明早会被车道上的雪堵住,我还要开到餐馆去呢,一会儿吃完饭赶紧给我开出来。”刘翔宇在一旁逐渐看出了三个孩子的把戏。
刘思皓、刘思雨和刘思红知道瞒不住了,三人偷偷地观察着琪儿的表情。
琪儿此时正看着外面的雪花,“叔叔,明天还要起早上班呀?您是怎么从学习生物转到开餐馆的?”她平静地问,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咳,说来话长。我是80年代中公派来美,博士毕业后没有回国,来到冷泉港的实验室做博士后,没想到赶上90年代初的美国经济萧条,外面找不到工作,大家都待在学校里不走。我想在大学里找一个教职一直找不到,当时思皓马上快上中学了,他的弟妹也快上小学了,长岛的公立学校水平高,我们很想留在这里,可是我做博士后那点儿薪水养不了全家。一个偶然的机会,接手了实验室边上的一个小餐馆,我们把它改成中餐馆,本想暂时做两年,等经济好一点再回学校任职,没想到这一做就是十几年。这辈子就这样了。”
“哦,您和阿姨真不容易,靠开餐馆养大三个孩子,而且都这么有出息。”琪儿将目光从刘翔宇移到对面的刘思雨和刘思红。
兄妹两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正视琪儿。
“读书虽苦,谋生更不易啊。”刘翔宇有些感慨,“不说我们了,你是在美国出生的,那家里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80年代末,我妈怀我的时候还在国内上音乐学院。”
“哦,那你父亲当时出来学什么?”刘翔宇留意到琪儿总是有意避开提父亲。
“他嘛,公派来学物理。”
“那个时期公派来学物理肯定是考中CASBY保送出来的喽?”
“嗯,但他回国后就跟您一样,改做生意了。”
“哦,明白了,不过我做的是养家糊口,他做的肯定是真正的大生意。”
“是啊,大得连家都没了。”琪儿讥讽地说。
“不过琪儿呀,听思皓说你这些年上的一直是最好的私立学校,靠你妈妈教钢琴的收入肯定不够,肯定是你父亲承担费用吧?”刘思皓的母亲问道。
“哼,我才不稀罕他的钱,我接受他的钱全是为了我的妈妈,他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琪儿,你以后会明白,再怎样你父亲肯定是爱你的……”刘翔宇还想继续说下去,被妻子的眼神阻止了。今天是感恩节,大家都应该高兴。
吃过晚餐,刘思皓一家人与琪儿围坐在客厅里壁炉旁的沙发上,壁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窗外则已成了白色的世界。
刘思皓坐在琪儿身边,因为卸下了演戏的包袱,他觉得轻松了许多。
“琪儿,你给我们拉一首小提琴曲吧。”
大家都纷纷支持刘思皓的建议。
“这……”琪儿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没带琴呀。”
“我有,你等着。”刘思红起身跑上楼去。
“思红这孩子曾经学过几年,可她不是那块料。”刘思皓的母亲叹息道。
琪儿熟练地调起琴弦,刘思红的小提琴看起来已很久不用了,“拉什么曲子呢?”她问刘思皓。
“就拉我们第一次见面那首吧。”刘思皓毫不犹豫地回答。
清脆而悠扬的小提琴声悄然响起,随着音乐的起伏,沙发上听众的心绪被拔动得像眼前壁炉里那一簇簇橘黄色的跳动的火苗,优美的旋律在温暖静谧的房间萦绕,随后又飘出窗外,融入了那白色的世界。
刘思皓看着琪儿纤细的手臂上下移动,这熟悉的动作让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乔丹演出厅的舞台,当年的红衣少女如今已出落得越来越美,此刻她已从那遥远的舞台走下来,走到自己的身边,居然离自己这么近,近得令人难以置信。
时间已近午夜,刘思皓在客厅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样子今天是自己多虑了,琪儿并未在意自己的家庭环境。他想着琪儿,脑海里一幕幕像过电影一样浮现出他们认识后的每一个场景。她此刻就一个人睡在隔壁妹妹的房间里,她睡了吗?如果没睡,是否也像自己此时一样在想着他?情不自已,他干脆下了床。
二楼走廊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壁灯,周围一片寂静。刘思皓蹑手蹑脚地走到琪儿房间门口,竖起耳朵倾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琪儿早已睡着了,刘思皓有些失落。他转过身,悄声下楼,走向厨房。
走到冰箱前,刚要伸手开冰箱门,他突然隐约听到黑暗中似乎有人在低声抽泣。顺着声音,刘思皓摸索到客厅的沙发旁,琪儿穿着妹妹的睡衣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
“琪儿?你怎么坐在这儿?你怎么了?”黑暗中刘思皓看见琪儿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闪着点点泪光。
“噢,没事儿。你怎么下来了?”琪儿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我睡不着,下来喝水。你哭了?”
“没有啊,我也睡不着,下来坐一会儿。你看,外面的雪多美。”
“你骗我,刚才我听见哭声才过来的。你是不是想你妈妈了?”刘思皓轻轻在琪儿身边坐下。
“嗯,你们家好温暖,今晚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家的感觉。”琪儿说着将双臂抱在胸前,客厅壁炉里的炭火早已熄了。
“现在楼下很冷,快上楼睡觉吧。”
“你先上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琪儿,这样你会感冒的。”刘思皓靠近琪儿,伸手温柔地将琪儿搂到怀里,“还冷吗?”
“不冷了,你真暖和,身体像个炭炉。”琪儿倚在刘思皓的怀里。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望着窗外飘扬的雪花。
刘思皓此刻像是在做梦,他能感觉到琪儿的呼吸,闻到她的体香,透过单薄的睡衣,她的胸脯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刘思皓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上涌,他忍不住将手慢慢地伸入琪儿睡衣的领口,试探地向下伸,只觉得软软的,滑滑的。
奇怪,与以往不同,琪儿今天第一次没有拒绝刘思皓的放肆,任由他的右手在自己柔软的前胸上摸索。
“你手这么凉。”她轻声嗔怪着。
刘思皓受到了鼓励,手上的动作幅度开始加大,感到琪儿前胸的起伏随之愈来愈大,能清晰地感到她胸口的心跳。
琪儿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有些眩晕,她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张着。他的嘴唇压上她的,左手抱紧她的身体。琪儿感觉到刘思皓已经将右手从自己的前胸上抽回,手指慌乱地开始解自己睡衣的腰带。
“不,不,思皓,不行的。”琪儿躲开刘思皓炽热的嘴唇,扭动身体试图从他的拥抱中挣脱出来。
可此时的刘思皓手臂象铁钳一样,反而将琪儿抱得更紧,嘴唇就势移到琪儿白皙的脖颈,另一只手重新伸向她睡衣的腰带。
琪儿也慢慢变得身不由己,眩晕中只冒出一句话,“思皓,这里是客厅……”
此话提醒了刘思皓,他站起身,拉起琪儿走向楼梯。琪儿顺从地跟着刘思皓,两人光着脚迈上楼梯,步子迈得很轻,生怕楼梯发出声响。
走入琪儿的房间,刘思皓轻轻带上门,摸索着找台灯的开关,被琪儿伸手阻止。两人在黑暗中相对而立,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开始重新变得急促。刘思皓松开琪儿的手,仓促地脱掉自己的睡衣,正要继续脱内衣,见对面琪儿仍犹豫着不动,便伸手帮她解开睡衣的腰带。琪儿又闭上了眼睛,身体僵直地一动不动,任由刘思皓摆布。
刘思皓慢慢脱下她的睡衣,露出里面小小的胸罩和内裤,黑暗中琪儿的身体泛出象牙般的光泽。他尽量屏住急促的呼吸,深吸了一口气,两手伸到她的身后,开始摸索着去解她胸罩背后的纽扣,可情急之下怎么也解不开。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人咳嗽了一声,刘思皓吓得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思皓,你爸想跟你说话。”刘思皓母亲平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无比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