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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的中国人
1.4.15 第33章  跳槽
第33章 跳槽

2006年3月,中城麦迪逊大道施瓦茨公司办公室。伊万经过筛选比较,认为从过热的房市中盈利最合适的方法是购买“信贷违约掉期(CDS:CreditDefaultSwap)[19]”合同。CDS的好处是不用拥有实际房产,而且风险小,它与买“财产灾难保险”类似,如果灾难发生了,保险购买者会拿到全部财产价值的赔偿,如果灾难没有发生,购买者损失的只是每年的保险金而已。华尔街的几家投行在2005年的夏天刚联合推出了一种为次贷债券保险的CDS——财产是由几千份次级贷款打成包做抵押的次贷债券,每一份合同面值为一千万美元,买保险的一方每年付固定保险费,如果一年中此次贷债券被减记注销[20],卖保险一方将支付买方一千万美元。根据债券的投资安全度评级[21],从最高的AAA至最低的B,保险费依次递增。

“现在BBB级的次贷债券保险费一年多少?”施瓦茨耐心听过伊万的描述,整个公司里除了伊万没有人知道CDS是什么,伊万也是最近一个月才开始研究。

“面值的1.5%,即15万美元。”伊万一边自信地向老板炫耀着他刚刚学到的知识,一边小心观察着施瓦茨的脸色。他觉得这位老同学最近对自己的态度缓和多了,但他还是有些诚惶诚恐。

“1.5%,这么低?66.7∶1的回报率……要想次贷债券被减记注销,其做抵押的次级贷款包的违约率需要达到多高?”施瓦茨兴趣大增,但仍然像往常一样一脸严肃,不动声色。

“嗯……让我查一下……”伊万紧张地在手里的一沓纸中搜寻着数据,施瓦茨终究是老板,一下子便触及关键问题。他翻了一阵,还是没有找到相应的数据,心中越发着急,因为施瓦茨的时间有限,必须在他兴致高的时候趁热打铁。

“好像是6.5%左右。”伊万脱口而出,“对不起,我可能将数据落在格子间里了。但我记得,如果其包中次级贷款的违约率达到6.5%,BBB级的次贷债券便一文不值,我回去马上核实一下。”伊万边说边继续翻弄着手中的纸张。

“6.5%……”施瓦茨重复着伊万报出的违约率,并未在意伊万的局促。

伊万抬起头,看到施瓦茨办公室墙上自己一个月前那份杰作,他知道此时老板心里在想什么,“我觉得房价只需降一点儿,这些次级贷款的违约率便可达到6.5%。”

“伊万,这是个上亿美元的问题,你说的降一点儿是多少?1%?10%?”施瓦茨也将目光转向墙上挂着的那张美国房价指数历史曲线图。

“现在还很难量化这个关系,我正在订购数据库,另外正在面试新人。”伊万知道随着研究的深入,自己牵头的这个投资项目在施瓦茨心目中已越来越重要,自己来公司一年多终于开始获准招助手。

“在你面试的候选人里,有没有发现合适的?”施瓦茨批准伊万招新人,其实是他对离开华尔街好几年的这位老同学的分析与判断力并未完全信任,他想从这些投行里招一个次级贷款领域的专家。

“还没发现合适的。”伊万随口回答。在招助手方面伊万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帮手帮助自己分析那几百万条贷款的历史数据,有了助手自己才能在公司里扩大影响,早日摆脱那个年轻顶头上司的监督;但另一方面,如果真招到一个专家来,会对在这一领域还是新手的自己构成威胁。

“你都面试了什么人?”施瓦茨对伊万的回答半信半疑,现在正是华尔街投行跳槽的时节,怎么会还未找到合适的?施瓦茨对老同学本人还是信任的,他本人与公司里其他人一样对次贷是外行,而具体的分析需要很强的数学与数据处理能力,这方面是工程师出身的伊万的强项。

“猎头介绍了几个在投行次贷领域研究部工作的,我面试了但都不满意,有的明显对我们这无名的对冲基金兴趣不大,他们只关心我们能给他们多少钱;还有的说会做很复杂的模型,张口就问我们有多大的数据,后台有多少人支持,这些人在大银行里养得太娇了;最关键的是每个人都与他们投行的观点一致:房价不会跌,即使跌了对债券影响也不大。”伊万虽然在招人问题上有私心,但他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难道投行里那些成堆的博士、硕士里就没有人看到‘皇帝未穿衣服’?”施瓦茨对伊万的话还是将信将疑。

“有一个,不过他只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两年多的本科生。刚才来面试一见面就声称很多次贷债券会变得一文不值。我觉得他属于通过跳槽变相给自己涨钱那类,空口谈论想引起我们的注意而已,这种没有多少经验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伊万随口说道。

“伊万,别忘了你一年前刚来时在这领域也没有经验。”施瓦茨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他在哪家投行?”

“可是……”伊万觉得老板的比较不恰当,但又不敢争辩,“他在莱曼兄弟公司的债券研究部。”他从手中的文件里抽出一份研究报告递给施瓦茨,“这是他们最新的研究周刊,这几年他们的债券研究一直排名第一,我最近在读他们的报告,他们对次贷债券的市场前景一直持谨慎的乐观态度。”

“谨慎的乐观态度?哈哈,我喜欢你这个双重形容词。”施瓦茨接过研究报告,瞟了一眼上面的标题,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作为华尔街最大的次贷债券交易中间人,他们怎么可能预测自己的市场会崩盘?那岂不是自掘坟墓。你让那个年轻人走人了?”

“哦,没有,我们其他同事正在面试他,我问他两个问题就打发他走。”伊万转身欲离开施瓦茨的办公室。

“等一下,把他叫到我的办公室,我们一起问他。”施瓦茨吩咐道。

“噢,是。”伊万不知道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要亲自面试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

刘思皓从去年夏天开始便一直在考虑申请商学院读MBA。自己本科毕业到今年夏天就满三年,已经达到顶尖商学院对申请人工作经验的要求。去年秋天与琪儿那一吻改变了两人间的关系,刘思皓从此对琪儿展开了追求,可是琪儿总是很矜持,两人最多只在周末见上一面。刘思皓最想上的哈佛商学院远在波士顿,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可不想只身到外地去读书,只好决定在曼哈顿再工作一年。

在刘静的启发下,刘思皓最近已经用数据证明了自己的观察:房价的增降是借款人破产概率的决定因素,那样的话一旦房价开始下跌,那些次级贷款的违约率将会直线上升,用其做抵押的次贷债券便会被减记注销,甚至一文不值!当他将这个想法说给老板桑杰夫时,桑杰夫正在准备一年一度在赌城拉斯维加斯的业界年会,作为新负责人的桑杰夫将第一次代表莱曼兄弟公司在会上发言,他此刻没有心情与刘思皓讨论他的什么新发现。

在莱曼兄弟公司工作这两年里,尤其是招自己进公司的日本人铃木走后这一年,刘思皓一直在“海底”沉淀着,他已经受够了。对冲基金这几年正逐渐成为华尔街的宠儿,如果能在一个有名气的对冲基金积攒一年的经验,肯定会对自己申请哈佛商学院有帮助。并且在如今华尔街投行普遍对次贷市场持乐观态度的形势下,也许某一个对冲基金会对自己的新发现感兴趣。

刘思皓跟着伊万走进施瓦茨的办公室。与上星期面试的那家管理资金250亿美元,办公室遍及世界各地的老牌基金相比,这家基金气场要小得多,眼前这位基金老板的办公室比主管桑杰夫的那间办公室大不了多少,与杰恩的办公室根本无法比拟,这里做房产抵押投资的分析师似乎也只有带自己进来的这个光头中年人一个人。不过在另一家大基金刘思皓只见到一个部门小主管便被打发了,而这家基金的老板要亲自见他,年轻的刘思皓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来之前他了解到施瓦茨毕业于哈佛商学院,说不定他到时能给自己写一封很好的推荐信?听说毕业校友写的推荐信对MBA录取非常管用。

介绍落座后坐在侧面的伊万开始提问,刘思皓认真回答。而坐在对面办公桌后的施瓦茨一声不吭,戴上眼镜,浏览了一遍秘书刚送过来的刘思皓那张薄薄的简历。他又看了看刚才伊万给他的那份莱曼兄弟公司“房产抵押”研究周刊,在那幅国际象棋标志的下边有一溜研究报告作者的名单,名单的最后,印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你对次贷债券市场的前景怎么看?”施瓦茨抬起头,摘下眼镜,打断伊万与刘思皓正在进行的问答。

“哦,我只是个小助理分析师,谈不上什么看法,我认为如果房价一旦开始下跌,很多次贷债券将会一文不值。”刘思皓扶了扶眼镜,口气很自信。

施瓦茨与伊万对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居然跟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你说的怎么与你们这些报告上的分析结论不一样?”施瓦茨拿起桌上的那份研究周刊。

“我们那些分析都是基于复杂的数学统计模型,我只是看了一些数据,再说,我们研究部还轮不上我发表观点。”刘思皓如实回答,但没有透露与刘静和桑杰夫的讨论内容,他知道在华尔街即使自己对公司不满想跳槽,也不能透露公司的机密。

“噢。”施瓦茨严峻的面孔有所缓和。

“那你认为房价需要降多少,次级贷款的违约率可达到5%以上?”伊万感觉到老板开始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此时意识到这个有些拘谨的东方青年对自己来说正合适,不但能帮上忙,而且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当然,前提是他得能干。作为公司里唯一这方面的专家,他此时得替老板把关,验证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只会嘴上说说的水货,于是他抛出了刚才老板问自己的关键问题,当然只是当成一个假设来提问,没有透露问题背后的原因。

“哦……这不是个简单的量化问题,主要是因为美国全国的房价平均指数从1970年以来就几乎没跌过。我最近选择了中西部的密歇根州、印第安纳州等有房价下跌历史的州,他们的借款人破产概率比全国平均值高得多,已能证明房价的增降是借款人破产概率的决定因素。至于直接的量化关系,得分析更多的历史数据。另一方面,还得分析每个次贷债券后面做抵押的打成包的贷款数据,那些房价涨幅高的地区像加州债券的风险更高……”刘思皓头一次遇到对自己观点感兴趣的听众,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这几个月的新发现。

施瓦茨会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伊万,打断了刘思皓的叙述,他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我们如果录用你,你会有什么要求?”

“啊?”刘思皓对施瓦茨的问题明显没有心理准备,随口回答,“我只能在这里工作一年,然后想去商学院读MBA。最理想的是哈佛商学院,你到时能否给我写封推荐信?”

“推荐信?”施瓦茨看了一眼伊万,“如果你干得好的话,你能拿到两封推荐信。”施瓦茨与伊万一起笑了起来。

莱曼兄弟公司纽约总部第14层。

“苏世文与刘思皓要跳槽!”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研究部,本来每年的这个时候有人跳槽不算什么新闻,大家感兴趣的是研究部两名职员在同一时间提出辞呈,而且去的都不是传统的华尔街投资银行,而是对冲基金,更巧的是两人是2004年几乎同时进的公司。

苏世文自打向公司宣布自己要离开的决定后便回家享受“黄金假期(GoldenLeave)”去了。按照华尔街的惯例,跳槽的职员在去新公司之前都要在家里待上一阵,这期间以前的公司照付工资。假期的时间根据级别高低而定,级别越高时间越长。作为副总裁,苏世文可以享受一个月的“黄金假期”。

此时已是3月底,苏世文坐在纽约布鲁克林公寓的客厅里看着窗外,上午的太阳已升得很高。林佳怡今天有会刚去了学校,整个公寓里像窗外的街道一样空荡荡的。街道两旁的杨树不知何时已发出绿色的嫩芽,纽约的春天已静悄悄地来到。苏世文进华尔街两年来每天起早贪黑,连带薪假期都很少用满,现在突然闲下来待在家里,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他将目光移回到旁边茶几上的那个大信封,里面是对冲基金泰德尔上周特快寄来的聘书。与去年跳槽的陈敏相比,泰德尔为苏世文开出的价码更加诱人:第一年的工资与红利加起来比现在的17.5万美元翻一倍,变成35万美元;贴补所有卖房与搬迁的费用。

唯一让苏世文犹豫的是他得搬到芝加哥,留下林佳怡一个人在纽约,尽管泰德尔许诺将会尽力将苏世文调回其明年将在纽约新设立的分部。不过,为了能早日在长岛购买价格直线攀升的房子与支持丈夫的“大事”,林佳怡愿意做出牺牲。

正百无聊赖,家里的电话响了,是自己的老板丹尼尔打来的。

“世文,杰恩要亲自见你,越快越好,他今天下午有空。”刚被正式提升为模型组经理的丹尼尔在电话另一端严肃地交代。理论上讲,苏世文在家这段时间仍然是莱曼兄弟公司的职员,工资由公司照付,所以老板的吩咐还得照办。

吃过午饭,苏世文坐上开往曼哈顿的地铁,在空空如也的车厢里一路琢磨,杰恩这时还找自己干什么。华尔街职员跳槽之前都要与公司进行一轮例行谈话,就像是一对夫妇离婚前的最后交谈,区别是不管各自心里如何恨对方,跳槽的人作为主动离婚者表面上一定要做出好聚好散的姿态,这叫作“千万不要烧掉彼此连接的桥梁(Don’t Burn the Bridge)”。华尔街是一个很小的世界,没人能保证自己几年后不会再与自己以前的老板、同事共事,甚至再“复婚”回到以前的公司。

莱曼兄弟总部办公大楼6层杰恩办公室。

秘书克莉丝汀探头进来,“苏世文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着。”

“5分钟以后让他进来。”杰恩说着话眼睛未离开桌上的屏幕,他正重读着桑杰夫昨晚发来的邮件:新的次贷交易模型要到下半年才能完成。与已在公司工作了两年的苏世文相比,新来的模型师刘静对公司里的资源还不太熟悉,丹尼尔现有的研究模型也需要有人支持和维护。苏世文如果现在走了,再招新人至少得两个月时间。

杰恩几天前听丹尼尔与桑杰夫的汇报,说苏世文执意要走,他们无力说服他留下。杰恩觉得犹太人丹尼尔根本未尽力挽留自己的部下,没办法,他只有亲自出马。

“世文,你来的时候是2004年4月吧?”杰恩看着刚在自己对面坐下的苏世文,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对。”苏世文恭敬地回答。两年来第一次走进杰恩的办公室,按理说他应该感到紧张,但他现在已无所谓。不过眼前毕竟是杰恩,华尔街的名人,他还要对这个大老板表示尊敬。看样子杰恩一定是让秘书调过自己的档案,否则他不可能记得自己来公司的具体时间。

“你看你这两年没变多少,我可是老了。”杰恩叹息道,“你有想法要离开公司,为何不来直接找我?”杰恩平时冷峻的目光此时变得居然有些慈祥。

苏世文看着杰恩开始变白的两鬓,想起2004年9月元首在那宏伟的礼堂检阅公司债券研究部时杰恩在台上威风凛凛的样子,他确实比那时老了许多,也许是在那个位置上太劳心了吧,他刚才这句话说得自己心里暖洋洋的。

“我跟你一样,也是学者出身,只是博士未毕业就进入了华尔街。我理解对于一个学者来说,最重要的是能与聪明的人一起工作,得到业界同人的尊重。”杰恩有意避开谈钱的话题。

苏世文没有答话。他琢磨着这句话,心想这次跳槽除了为钱,确实还有未受重视等其他原因,可在知道杰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之前他不想表态。

“今年已是我在莱曼兄弟公司的第十六年,我一直认为我们公司的债券研究是华尔街最适合学者发挥才能的地方。”杰恩继续心理攻势,“而在别的公司你很难找到这样的地方。”

苏世文觉得杰恩说得也许对,但这些毕竟只是大道理,不解决自己的实际问题。

杰恩似乎看出了苏世文的心思,开始转向正题:“我知道你去年以来对我们安排你为外面来的新人做模型打下手有意见,可你知道次贷模型是我们今年最重要的任务之一,不光是你,包括丹尼尔在内也对次贷债券没有像刘静那样在一线的经验。所以希望你以大局为重,待年底新交易模型做完后,我们会考虑让你自己开一摊儿,做项目负责人。”

苏世文一直不理解公司为什么要同时搞两个同类的模型,并且新模型桑杰夫的战略组也跟着掺和,他想借机问个究竟。

未等他开口,杰恩又接着说下去:“你应该知道,对冲基金风险都很高,他们虽然许诺第一年给你涨一倍的钱,但第二年会怎么样无人能保证。另外,听说你的妻子刚调到纽约不久,我估计你不想全家搬到那人气差得多的芝加哥吧?”

杰恩不愧为大老板,确实厉害,事先居然做了这么细致的“家庭作业”,他这句话说到了苏世文的要害。可是自己去年收入的增幅实在太低,泰德尔开出的比现在翻一番的收入还是很诱人。

见苏世文仍不为所动,杰恩不得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撒手锏:“我给你涨不了一倍的收入,不过可以保证给你涨75%,这在债券研究部可是没有先例的。另外如果你对新模型尽力,公司年底会考虑提升你为高级副总裁。”

苏世文有些意外,脑子里开始迅速计算75%涨幅相当于多少美元。

“你去年的总收入是17万吧?”从苏世文的表情杰恩看出他终于被说动了。

“不对,是17.5万,我基本工资涨了5000。”苏世文脱口而出。

“哦,区别不大,你今年年底的收入会是30万美元。”看样子杰恩早已事先算好了。

苏世文脑子里迅速修正着数字:如果按基数为17.5计算,那样30万实际涨幅便不到75%,实为71.4%。不过确实区别不大,30万美元这个整数听起来不错。

既然杰恩能亲自过问自己的事,并且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苏世文只好答应留下。凭良心讲他对待了两年的莱曼兄弟公司,对其在华尔街声名显赫的债券研究部还是有些眷恋的。

从杰恩的办公室出来,苏世文一路吹着口哨,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回到自己的格子间。阿历克斯和拉胡尔见状凑了过来。

“哎,世文,你不是回家休假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想我们兄弟俩了?”

“看你满面春风的样子!你上星期走得匆忙没请客,这几天在家憋不住了想过来补我们一顿?”

“我不走了。”苏世文打断两人的猜测。

“不走了?”

“什么情况?”

“我们一起……”苏世文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找人一起庆祝,话到了嘴边却停住了,短短三个月自己的境遇出现了反转,而这两个同一战壕里的战友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此时拉上他们一起庆祝,不但不够哥们儿,而且会引起他们的嫉妒。

“我有事得赶紧走,明早告诉你们。”苏世文改了口,与两人告辞后向电梯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拿出手机,他脑子里出现了此刻最该一起分享胜利的人。

“佳怡,你晚上早点儿下班,我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会是鸿门宴或最后的晚餐一类的吧?”

“瞧你说的,好事。”

“我晚上还得与学生一起赶论文,后天就是截止日了。”

“你这个大教授怎么还事必躬亲?放手让他们自己写嘛。”

“什么大教授,我还只是个助理教授,当然得一起干,换个时间不行吗?”

“不行,就今天,我想告诉你我不用去芝加哥了。”

“不去了?出什么事了?”

“别担心,好事,见面再说。我请你吃意大利大餐。”

西餐厅一角,大半瓶红酒下肚,苏世文踌躇满志,端着高脚杯夸夸其谈:“以前听人说进华尔街不易,进去后挣钱更难。现在你看看我,几天时间便为自己涨了75%……哦,不对……实为71%……噢,不对,精确地说是71.4%。”

“世文,你少喝点儿。平时没什么话,今天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来,吃菜。”桌对面的林佳怡看着对面满脸通红的丈夫,好久没见他这么高兴了。

“这次你的功劳最大,来,我再敬你一杯。”苏世文拿起桌上的酒瓶欲给林佳怡的高脚杯加酒。

“不行,不行,我不能再陪你喝了。我哪有什么功劳,要敬你应该敬佳玮,我只是传话而已。”

“这个简单的传话却能反映出你的大度……放老公一人去芝加哥打天下……”

“你不是说明年就能调回来吗?让你去做‘大事’呗。”

“哈,不说了,反正我不用去了……可是你经受住了考验……哈哈。”苏世文边说着又给自己的高脚杯倒满红酒,“我刚才讲到哪儿了?对了,我这次的胜利中国话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哦,不对……应该叫兵不血刃……”

“好了,别说了,快吃吧,我一会儿还得回去赶论文。”林佳怡说着看了看手表。

“又来了,你这人真没劲,不是告诉你放手让那些学生去做吗?你这样什么时候能当上领导?”苏世文越说越来劲儿,“再说了,你在学校每年挣的那区区10万美元算得上什么,我几分钟内就给自己涨了10万……等等,不对,是12万5千美元。”

“苏世文,够了!”林佳怡面色沉了下来,正欲发作,她想起了妹妹林佳玮最近的嘱咐:在苏世文面前,不但要支持他干所谓的大事,还得示弱,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爷们儿。

“真的别喝了,你忘了明天你得起大早。”林佳怡缓和下语气,强压住了怒火,心想明年女儿就过来了,就当是在练习哄孩子吧。

“好吧。”想到又得恢复到每天起早上班,费劲往脖子上系领带的日子,苏世文像孩子似的乖乖放下了酒杯。

林佳怡扶着摇摇晃晃的苏世文回到了公寓。

“你在沙发上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醒醒酒。”

林佳怡走向厨房,发现桌上电话留言机里有人留言,她走过去按下按钮,自己听了一遍。

“埃兰今天下午打来电话。”林佳怡走回客厅。

“噢,长岛那边的房子怎么样了?”

“你还记得我们年初看的那处新建的大房子吧?现在已涨到185万了。”

“啊,不到三个月又涨了5万?这个房市简直疯了!”苏世文在沙发上喘着气,“相当于一年又涨价20多万,我刚涨的13万工资还是赶不上房价!仅仅三个月时间,5万相当于一年涨了百分之……”他此时根本算不清楚,只觉得头疼得像裂了一样,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