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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的中国人
1.4.13 第31章  房市
第31章 房市

12月中旬的芝加哥天气多变,周末两天一直阴沉沉的,又一场大雪仿佛近在眼前可是周一早晨却已是晴空万里。离市中心不远的万豪酒店门口,旋转玻璃大门后急匆匆走出一个女人,紧身的风衣勾勒出高挑的身材,黑色的披肩发像小女孩一样在脑后扎成个马尾巴。她左手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皮包,肩上挎着一个女式包,右手还拿着一份报纸,边走边看。

站在门口穿着制服大衣、戴着大檐帽的酒店门童见状,冲着门前马路上行驶的出租车熟练地打了一个口哨,待一辆出租车驶到门前,他大声吩咐司机:“去机场!”

他说罢走到女人近前,才发现她今天手上没提着行李箱,微笑着问:“怎么,林小姐,今天不出差了?”

“麦特,我今天去市里。”她边说边敏捷地迈入出租车。

“哦,今天难得好天气,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说完为她关上车门。

“谢谢,麦特,你也是。”

“去市里什么地方?”前排的黑人司机回头询问。

“去这里。”后排的女人将右手那份《华尔街日报》首页上的一行标题指给司机看——芝加哥对冲基金泰德尔:其管理资金截至2005年年底达到200亿美元,首次跻身世界前十大基金行列。

“好的。”黑人司机无须问详细地址,打方向盘左转,出租车并入驶向市中心的早晨上班的车流。“我要不要将暖风开大一点?”看着后视镜里低下头读报的东方女孩单薄的身体只裹着一件时髦的风衣,司机不禁多问了一句。

“噢,好,谢谢。”后排的女人抬起头,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你有没有餐巾纸给我几张?”

“有的是,给你,冻感冒了吧?我们芝加哥冬天可是出奇的冷。”黑人司机随手从前排拿出一整盒餐巾纸递给她。他猜测这个从酒店出来的东方女孩肯定是从南方来出差的,显然对芝加哥冬天的寒冷估计不足。

出乎他的意料,后排的女人抽出一张张白色的餐巾纸弯腰擦起了脚上那双精致的高跟鞋。随后又从小挎包里掏出化妆盒,对着镜子开始描起了眉毛。

林佳玮从纽约来到芝加哥已经3年了。3年前她MBA毕业时正值美国经济衰退,加上那场“911”,她未能进入纽约华尔街,本来去高盛香港分部工作的机会也由于自己面试时的犹豫而丧失。她后来去了咨询公司普华永道在芝加哥的分部。作为全球五大咨询公司的普华永道主要客户为世界500强企业,林佳玮覆盖的客户均为金融公司,此时的她已成了金融公司账务及税法领域的专家。作为职业咨询师,她大多数时间都在美国各地出差,在客户的所在地做项目,吃住在当地的酒店,真正住在芝加哥的时间反而不多。她半年前货款在芝加哥万豪酒店接近顶层的楼层买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芝加哥地区与美国其他城市一样从去年开始房价飞速上涨,各酒店纷纷将顶部的楼层客房改为公寓出售,这正合林佳玮这种单身白领的需要:公寓不大但服务设施齐全,每天有专人打扫房间,出差时不用担心维护。

车窗外出现了梅西百货商场那幢造型独特的建筑,橱窗里的圣诞老人已清晰可见,出租车已驶进市中心。距离曼哈顿千里之外,芝加哥这座美国中部最大的城市从表面上看比纽约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更新,更现代化。但林佳玮刚到这里便觉得这个地方缺了点什么,慢慢才明白是这里没有了华尔街的硝烟,没有了交易台那让人热血沸腾的喧嚣,没有了时代广场那充满诱惑的巨幅霓虹灯。

林佳玮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拿起手边的那份《华尔街日报》,又看了一眼首页上那行醒目的标题,今天她要去的正是自己刚刚接手的客户——对冲基金泰德尔。

泰德尔是自己公司最重要的客户之一,不仅因其总部设在芝加哥,它还是整个芝加哥金融界唯一让华尔街能看上眼的一家对冲基金。虽然以前未来这家公司做过项目,但林佳玮对其名字早已是如雷贯耳,尤其是泰德尔的创始人克瑞克。美国的对冲基金行业虽然已存在了几十年,但在互联网泡沫涨破后的2001年后才获得了迅猛发展,因为人们认识到“911”后当股市大跌时只有对冲基金仍然保持正的甚至很高的回报率。与典型的对冲基金经理的经历不同,泰德尔的创始人克瑞克创立基金时既没在华尔街工作过,也未上过商学院,他是金融界的比尔·盖茨,从大学读本科时开始创业。不同的是比尔·盖茨当年从哈佛辍学成立了微软,而克瑞克则是在哈佛熬到了毕业才成立了泰德尔。如今年仅36岁的克瑞克去年2004年申报年收入2.4亿美元,不仅为芝加哥的首富,而且高出华尔街任何一家投资银行总裁的年收入许多倍。

“到了。”黑人司机打断了林佳玮的思绪。

“噢。”林佳玮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报纸,车窗外矗立着一幢雄伟的办公大厦,大厦入口处“泰德尔”五个烫金英文字母异常醒目。她听说过这幢芝加哥的标志性现代化建筑,其业主是总部也设在芝加哥的泽尔麾下的EquityOffice投资集团,那个犹太老头泽尔是芝加哥另一个金融大鳄。

林佳玮迈出出租车,不禁竖起风衣的衣领,芝加哥的冬天确实比纽约冷得多,往后两个月她都得在这座大厦里做项目,看样子明天开始得像本地人一样换上大衣。她与等在门厅里的另外两个同事会合后一同走向泰德尔公司接待前台。

此刻楼上第35层,身材高大、留着短发的泰德尔基金创始人克瑞克正注视着脚下不远处阳光照耀下波光点点的密歇根湖。虽然远在芝加哥,但靠交易股票期权起家的克瑞克最近一直静静观望着美国火爆的房市以及华尔街投行们高速运转的次贷机器。

他像是非洲沙漠里一只半睡半醒的雄狮,伏在饮水嬉戏的斑马群不远处,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机会。与此同时,像是以前进入任何一个新的投资领域之前一样,克瑞克总会不惜重金雇佣新领域里最优秀人才,帮助自己做好下手前的准备工作。他现在思考的是得从千里之外的华尔街挖来一批房贷抵押领域的专家,特别是新兴的次贷产品,中部的芝加哥现在正急需这样的人才。

一个星期后,正在泰德尔做项目的林佳玮获得了一条信息,泰德尔正雇佣猎头不惜血本从纽约华尔街挖掘次贷方面的人才,尤其是像莱曼兄弟那样的投行,其债券,特别是房贷抵押领域在华尔街正如日中天。她立即想到了姐夫苏世文,因为她听姐姐林佳怡提起苏世文正在莱曼兄弟建造与次贷有关的金融模型。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苏世文来到芝加哥,自己岂不是将这两年关系刚刚改善的夫妻俩又拆成两地?她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2006年新年刚过。一个周末的上午,纽约布鲁克林一所公寓里,林佳怡刚刚起床,她几个月前刚从雪城大学转到纽约大学理工学院[18]的计算机工程系任教。这里离校区只有几个街区,窗外能看到远处曼哈顿下城的高楼。曼哈顿对林佳怡来说并不陌生,她在上城的哥伦比亚大学度过了五个春秋,毕业后去了新泽西的朗讯公司贝尔实验室,后来不得已去了偏僻的雪城大学,时隔近三年她又回到了纽约。对于林佳怡来说,夫妻两人只要能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他们现在终于能将寄养在国内父母那里的两岁女儿接回来了。

“世文?”她穿着睡衣走出卧室,客厅另一侧的书房门开着,里面靠墙放着的一张单人床上没有人,只有被子凌乱地摊在那里。虽然又搬到了一个屋檐下,因作息时间相差太大,两人一直分室而睡。苏世文每天6点起床去健身房锻炼,然后赶去华尔街上班,而经常开夜车赶写论文的林佳怡又回到了自己读博士时的作息时间,凌晨3点钟睡觉,10点钟才起床,反正学校不用坐班。

林佳怡回到卧室,开始在梳妆镜前化妆,经常听美国同事说东方人看不出年龄,是夸中国人长得年轻吧,但女人过了30岁是一定要精心化妆的。林佳怡化完妆,换上她喜欢的黑色高领毛衣和蓝色牛仔裤,最近发现牛仔裤的裤腰有点紧,看样子自己也得像苏世文一样经常去健身房锻炼了。她想着走出卧室。

“你起来了。”苏世文正从外面开门走进公寓,看了林佳怡一眼,径直走向浴室。

“你又去健身房了?”林佳怡看着身着运动服,脸上汗水淋漓,正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苏世文,这个刚过36岁的男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5岁,身材保持得比自己都好,面孔还像当年那样英俊,但他对化完妆的自己却视而不见,早已不再像当年那样冲动地过来亲热。

“我还能去哪儿?”苏世文没好气地回答,走进浴室。

“我怎么觉得你每天只有上班和去健身房这两件事?”林佳怡面带不悦地说。

“哈,还能有什么比这两件事更重要?”苏世文不冷不热的话音从浴室传了过来。

“家里这么多事你从来不管。一会儿……”林佳怡说着话听见苏世文砰的一声关上了浴室门,不知道自己后面的话他听见没有。

苏世文冲完澡从浴室走出来,百无聊赖。3年前林佳怡突然丢了工作后苏世文自己在心里立下承诺不离开她,与她一起同舟共济。到现在他不仅是丈夫,而且已成了父亲,他此时觉得在婚姻这个围城里自己就是想出来也出不来了,他得尽丈夫的义务,父亲的责任。

“你快点啊,今天不是说好了12点钟去长岛看房子。”林佳怡手上拿着事先打印出来的地址。

“急什么,反正看中的买不起,买得起的又看不上。”苏世文不紧不慢地在房间里换着衣服。

“你平时要是把去健身房的时间多用来关注一下房子,我们几个月前就买了。”林佳怡又开始抱怨,“长岛的房价不到半年又长了10%,我那个美国同事2000年买的房子到现在已涨了一倍,我们要是再不买,以后就更买不起了。”

“哦,这话听起来好熟悉呀,几年前互联网泡沫时大家也都这么说,再不买就追不上了。”苏世文反唇相讥。嘴上虽然强硬,他心里也没底。随着房价的一路攀升,身边的朋友同事凡是已买房子的个个感觉成了富翁,而像自己这样的租房者则越来越感到危机和压力。

苏世文最近从自己建模型用的数据库中调出美国历年的平均房价指数——Case Shiller指数的记录。美国的全国平均房价指数从1970年有记录开始,到1997年每年平均涨幅仅为5.3%,而从1998年开始到2005年,每年平均涨幅达到10%,2005年更是达到15%,人口集中的东海岸与西海岸则涨幅更高。一些自作聪明的人从2001年经济萧条时便开始等待房子降价,等来的却是一年比一年更快的上涨。房子与股票不同,一个人可以不介入股市,但很难不购买房子,尤其是追寻传统美国梦的第一代移民们,这些人大都逐渐向房市缴了械,只后悔自己下手太晚。

刚与丈夫拌嘴,林佳怡心情很糟,拿起手提电话走入厨房,关上门拨起妹妹林佳玮的号码。

“姐,你好久不来电话了。”

“佳玮,你是真忙啊还是贵人多忘事?圣诞节时不是给你打过电话,倒是你很久不来电话了。”

“呵呵,姐,我是真忙啊,最近有一个本地的重要客户。怎么了?你们又有什么情况?”

“唉,我们俩刚才又吵起来了,心情不好。”

“怎么回事,你俩关系这两年不是已经改善了?姐,你俩已是老夫老妻了,孩子也生了,别对男人要求太高了,又不是新婚燕尔……”

“佳玮,正经点儿。”林佳怡打断妹妹,“谢谢你出的主意,他进华尔街以后在家里脾气也好多了,不过他最近又有些烦。”

“姐,对苏世文这种北京小子,你只需做到两点就可让他变得乖乖的。”

“哪两条?”

“第一,示弱,时刻让他觉得你需要他的帮助,即使你其实不需要,只要让他觉得他像个爷们儿。”

“嗯,你离开纽约那阵我觉得他马上要离开我了,可我丢掉工作后,他确实比以前更关心我了,又像个爷们儿了。第二条呢?”

“第二,支持他干所谓的大事,强调事情的伟大,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林佳怡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每次跟妹妹交谈心情都会好很多,“佳玮,你从小一直是人小鬼大,心计多,总是有主意,你自己的事怎么样了?”

“别提我,姐,你知道再好的医生也无法治自己的病。”

“你不能失去信心,多注意身边的男人,有好的别放过,女强人只是给别人看的。”

“那个该死的理查德让我忘记了白明,本打算做个小女人,他却再次伤害了我。我觉得自己的机会越来越少。”

“不对,你刚过30岁。”

“我看上的都已结婚,追我的我又看不上,或者看我女强人的样子自己吓跑了,我也想像你那样做个小女人,可就是装不出来。”

“你只是性格有点儿像男孩,其实你心里一直想做个小女人。”

“好了,姐,不说我的事了,我得马上去健身房。哦,对了,你刚才说你们最近又老吵架,怎么回事?”

“他从去年年底公司发奖金那天起人就变得烦闷,问他他又不说,我估计是奖金数与他预计的相差太多。他可能觉得华尔街投行没他以前想象的好,心灰意冷。”

“噢,那不奇怪,进了那种地方钱自然决定了一切。我倒是刚听说一个挣高薪的机会,只是……”

“佳玮,你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的?快说呀。”

“姐,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你以后可别怪我。”

“你怎么这么啰唆,快说。”

“好,是这样……”林佳玮将她年底时听说的泰德尔高薪挖人的机会告诉了姐姐。

“喂,喂!”已穿戴整齐的苏世文半天不见老婆从厨房里出来,开始在厨房外不耐烦地敲门,“你还去不去看房子了?”

“去,马上就来。”

冷泉港是纽约长岛西部一个宁静的小镇,北面与康涅狄格州隔海峡相望,距离曼哈顿约50公里,离布鲁克林只有40公里。冷泉港国家实验室就在这个镇上,这里的居民多为在曼哈顿的上班族或实验室的科学家。除了风景、环境、人文,这里的居民最引以为豪的是它的高中,在全美排名前十名的公立中学里,长岛即占据三席,其中便有冷泉港中学。

离开布鲁克林的公寓,苏世文驾车经高速公路不到一小时便赶到了冷泉港,车子驶入四面被树林环抱的通勤火车站停车场。这里周末空荡荡的,远远就看见一辆红色轿车停在那里,待苏世文驶近时,一个40多岁身着西装的职业白人妇女走出轿车冲他们招手,约好见面的购房中介人埃兰已经先到了。

林佳怡和苏世文与埃兰打过招呼后坐入她红色奥迪A6的后排座,车内散发着新车独有的那种浓浓的皮子味道。

“她最近成交额不错,已经鸟枪换炮了。”苏世文笑着冲身边的林佳怡说,记得一个月前来这里看房时埃兰开的是一辆普通的福特车。

“嗯,我挺佩服她的,一个单亲母亲独自抚养三个孩子。”林佳怡在一旁附和。

“真的?你怎么知道?”

“她上次跟我说的。”

“你们聊什么呢?”埃兰熟练地驾驶着轿车,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后排的中国夫妇,她做购房中介人已有十几年,来自各个国家的移民她见得多了,虽然听不懂中文,她觉得这对东方人正在谈论自己。

“噢,没什么,我老公在夸你开的新车,”林佳怡改用英文说。

“哈哈,谢谢,这是我能负担得起的最好的车了,带你们这些客户四处看房不能老开那辆旧车。”埃兰认真地说,眼睛一面盯着前面的道路,一面开始查看车窗外每家草坪前信箱上的门牌号。

“我猜去年你的生意一定不错。”苏世文插话,他很喜欢埃兰这种美国式的诚恳劲儿。

“哈哈,感谢上帝,我中介干了这么多年,就这几年生意好,尤其是去年,希望今年能跟去年一样,那样我孩子们的大学学费就有保障了。”埃兰脸上露出孩子般高兴的神色。

车子在一幢低矮的老式房屋前停了下来。

“这房子比上次看的那两个好不了多少。”苏世文边说边与林佳怡走回汽车,与一对刚刚赶来看房的一对美国夫妇擦肩而过,“这么旧的房子也敢开口卖92万?并且这房子几年前也就40万,想着就叫人搓火。”

“嗯,房主趁着房市火瞎要价呗。我们可以砍价,85万应该差不多,不过我也不喜欢这房子,太小了。”林佳怡平静地说,她总是很冷静。“对了,你不是刚涨了两万块钱工资吗?我们可以将房价上限提高到100万美元,那样的话房子的选择会多些。”

“是啊,现在长岛这地方100万以下看样子是找不到能看上眼的房子了。”苏世文叹了口气。根据银行的惯例,夫妇俩的贷款额度一般可以到税前年收入的3倍,两人现在加起来年收入将近30万美元,如果首付20%的话,应该可以负担110万美元的房子。

埃兰听说两人可以将房价上限提高到100万美元,顿时来了精神,因为作为中介人房价越高,中介费拿得越多。

回到车里,她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搜寻了一番,“很遗憾,这个镇里100万出头的房子前几天已卖光了,得等一阵才能出来。”埃兰耸了耸肩。

“噢,那就下次再来吧,这种老房子我们不想再看了,你给我们多留意一下相对新一些的房子。”林佳怡嘱咐埃兰。

“新房子?你们也知道长岛这地方靠近纽约的一带早已没有空地盖新房子了。”埃兰解释道。

“当然,我们知道,这里如果建新房子开发商就必须得推倒老房子。”苏世文说道。

埃兰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认识个开发商,一年前在镇上买了块地,好像是以前的一个养马场,他想在那里建几幢新房子。我打电话问问。”

埃兰放下手机时面露难色,“他说样板房已建好,不过他那里房子最低售价是180万美元。”

“180万?”林佳怡与苏世文面面相觑,这意味着俩人一年加起来得挣到50万才能贷到所需的150万,差得太远。

“我们既然来了,还是去看看吧,开开眼界。”林佳怡建议。

“好吧。”苏世文也想看看现在新建的房子到底什么样子。

红色奥迪在一幢高大的红砖建筑前停了下来,建在坡上的二层洋楼外表看起来像城里的博物馆,正门入口处一边一个白色圆柱,两扇大门上方的巨大玻璃窗与圆柱一起直通屋顶,屋顶中间平坦,两头为隆起的对称三角形。所有窗户均为圆拱造型,一层正面的两个巨大玻璃窗整体向外凸出屋外。屋前草坪上矗立着刚种上不久的几棵枫树,树枝在风中不断摇动。草坪中间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一直延伸到坡下的马路边,小路两旁种植着半人高的灌木。苏世文和林佳怡跟在埃兰后面,顺着小径左顾右盼走上门前的台阶,两人对看了一下,眼中露出羡慕与惊异。埃兰整了整头发,伸手按下紫檀色大门边的门铃。

左右两扇门同时开了,戴着犹太人小黑帽的开发商出现在门口,他背后是上下直通屋顶的高厅,沿着高厅向里看,两部铺着红地毯的半圆形橡木楼梯对称地沿着厅两侧向上与二楼的天桥会合,天桥乳白色的栏杆与两侧雕花的木墙看上去浑然一体。一顶硕大的由几百个水晶球组成的吊灯从6米高的屋顶正垂在他们头顶上方,影子在脚下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时隐时现。

“来,我领你们参观一下。”开发商走在前面带路,三个人跟在后面,开始参观起了这座400多平方米的庞然大物。

“左手这间屋子是饭厅,右边这间是书房兼会客室。”开发商一边介绍一边带着几个人从天桥下走过,“右边有壁炉的那块是正式客厅,左边是开放式厨房。”

“我们可以在边上建一个单独的带门的小厨房,不然一炒菜满屋子都是油烟。”林佳怡冲苏世文小声说。

“在这种洋房里每天用大勺炒中国菜想起来有点儿滑稽。”苏世文不置可否,看着厨房中间带水池的花岗岩酒吧台。

“哈,这叫中西结合,住洋房也不能少了中国菜的口福啊。”林佳怡应道。

开发商接着介绍:“楼下走廊的那一头是一间独立卧室。”

“一般给小孩儿雇佣的保姆可以住那里。”埃兰在一旁补充。

“这边走廊尽头那扇门通向车库,里面能同时停三辆车。”建筑商继续说。“走吧,我们上楼看看,请走这边。”建筑商指向车库门边上的楼梯。

“哦,这里还有一部隐蔽楼梯!”已转身走向大厅的苏世文又转了过来。

“这部楼梯直通楼上主卧室,这样设计是为了保护男女主人的隐私。”埃兰又在一旁补充。

“噢,美国人自己家里还讲究隐私啊。”林佳怡边上楼梯边感慨道。

“这间是主卧室,带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两间独立的更衣室。那一头是客房,这边两间对开门的房间是儿童房。”

几人慢慢走到天桥上,苏世文扶着栏杆一边俯视下面空旷的大厅一边向林佳怡说:“买这房子的人应该买两部对讲机。”

“为什么?”

“这房子若平时就两个人住,在楼下喊话楼上估计都听不见。”俩人都逗笑了。

几个人沿着主楼梯盘旋而下,走到大厅的后门,迎面是后院宽阔的绿色草坪,一直延伸到远处一片树林。

“哦,后院这么大,至少有半英亩吧?应该建一个标准游泳池,夏天白天游泳,晚上在池边开派对。”

“还可以自己设计建造一个中式小园林。”

“好房子是有,就是没有美元,现在工资的涨幅还赶不上房价的涨幅。”在回家的路上,手握方向盘的苏世文感叹了一句,又开始烦闷起来。

“其实有一个机会。”坐在旁边一直不出声的林佳怡突然开了口,她已犹豫了一路,现在看来只有这样能让丈夫重新振作起来,做他的“大事”,即使代价是两人将不得不再次分开。他将妹妹电话里的那个信息说给苏世文。

“你怎么不早说!”苏世文听罢果然精神一振,他想起了去年那个小个子陈敏的跳槽,看来不能依赖那些老板,涨多少钱还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