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剪不断

自从与琪儿在生日派对上重逢后，刘思皓觉得自己的心境像平静的湖水突然被扔入了一块石子，涟漪过后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一方面每天单调的生活里开始有了期待，现在琪儿离自己只有十几个街区，另一方面又充满了焦虑，他不知道她是否也喜欢自己，还是将自己看作普通朋友。

他现在每天无论是上班还是在自己公寓，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查看自己的电子信箱，看看是否有琪儿的邮件。每当给琪儿发出一个邮件，他便陷入焦急的等待，直到琪儿回复。这些日子他总想约琪儿出来，但总是被婉言拒绝，她先是说刚开学太忙，然后又说要准备期中考试。刘思皓本来觉得自己在琪儿和她的新朋友们眼里成了英雄，激动了很久。但随着自己几次的邀请被琪儿拒绝，他开始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吹得太过了，琪儿不是一般的女孩，他们在波士顿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吹牛就在她面前丢过人，这爱面子的毛病怎么总改不了。琪儿是不是更喜欢风流潇洒的周翰石？他们毕竟是同行。

时间转眼到了11月。一个周五的傍晚，周围同事像往常一样提前下班，成家的早早回家度周末，单身的则赶去与情人约会或参加朋友聚会。刘思皓自己待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他最近每到周末那种期待与焦虑的心情越发难以抑制。她此刻在干什么呢？

琪儿此刻正在自己新买的公寓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母亲侯心娜在一旁边吃边看着女儿。女儿不知不觉已从那胖乎乎的小丫头长成苗条的大姑娘，看她走路的姿势，举手投足的神态，从小训练出来的艺术气质，无一不是自己17岁时的翻版。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则遗传自她的父亲。

公寓离琪儿的学校虽然只隔两条街，但琪儿平时还是在学校住，只有周末回来。侯心娜今晚特意给女儿炒了她爱吃的扬州菜，可是琪儿却没有胃口。今天期中考试刚结束，精神松弛下来后，最近让她烦恼的事又涌上心头。来纽约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个大都市对一个刚过17岁的少女来说有太多的诱惑，她觉得自己每天都生活在紧张与亢奋中。茱莉亚学院与林肯演出中心融为一体的校园让她觉得自己正被推上音乐的巅峰，学校里那几位世界级的小提琴大师，自己那些才华横溢的同学，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以及由此产生的动力。而自己那些早熟的美国女同学们每人身边似乎都有一群追逐者，她现在每天下课后不敢与学芭蕾舞的室友蜜雪儿一起待在公寓，因为总有男孩找各种借口来做客，这些美国男孩多为学院里学习舞蹈与表演的学生，都那么优秀，那么英俊，她知道这些男生有的名义上是来找蜜雪儿，实际上是来找自己的。

琪儿以前在波士顿时别说是谈男朋友，就连与男孩子单独接触都被妈妈禁止。现在到了纽约，上了大学，琪儿觉得自己心里除了密密麻麻的五线谱，开始撞鹿似的经常产生莫名的幻想，勾画自己未来男朋友的样子。她虽然出生在美国，却始终认为自己是中国人，自然更喜欢华人男孩。由于从小缺少父爱，她更喜欢比自己大几岁成熟些的男孩。也许是上天的安排，现在两个这样的华人男孩同时出现在自己生活里。周翰石与自己的家庭和经历很相似，他的父亲在香港经营一家很大的企业，从小便与哥哥随父母来到美国，进入东部昂贵的私立小学、中学。与哥哥周翰庭不同，他未如父母所愿与那些富人子弟一样考入常春藤大学，而是选择了音乐学院。他们俩之间有很多共同语言，但他来自香港，思维方式与自己有些不同。刘思皓出生在上海，离自己妈妈的老家扬州不远，他在美国的经历则与自己及周翰石截然不同，他从未上过贵族学校，不真正懂得音乐，凭自己的努力考上常春藤大学，也正因此很让琪儿钦佩。她感觉得到两个人都喜欢她，但她现在说不上自己更喜欢谁，这两个月以来干脆对两人都回避。不过不论最后选择谁，她第一步都要征求妈妈的意见，允许自己谈恋爱才行。她在饭桌上一直琢磨怎么开口说这事。

女儿最近有心事，侯心娜早已看在眼里。琪儿就像自己精心呵护的风筝，以前一直被自己攥在手里不敢放，现在女儿进了大学自己不得不将线放长一点，可她必须掌握好放线的时间和尺度，如果一下放得太快、太高，风筝不但会断线失去控制，还会跌落。侯心娜自己年轻时的经历便足以为戒。她觉得现在是该跟女儿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琪儿，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侯心娜放下筷子，表情严肃地问。

“啊？谈恋爱？”琪儿被侯心娜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没，没有。”

“你可不能对我撒谎。”侯心娜看着女儿涨红的脸颊，加重了语气。

“妈，真的没有。”琪儿缓过了劲儿，“再说，要谈恋爱也得先经过您的许可呀。”琪儿脸上露出了以往调皮的表情。

侯心娜端详着女儿，半信半疑，她知道女儿长这么大从未对自己撒过谎，但这个年纪的少女肯定藏有自己的秘密。侯心娜凭直觉确信，出落得越来越漂亮的女儿即使未谈恋爱，也离谈恋爱不远了。她心里感到后怕，必须与女儿摊牌。

“琪儿，我再重复一遍以前对你的要求，你不能谈恋爱。”

“妈，我现在大学里的同学都在谈恋爱，有的初中就开始交朋友了，为什么别人能谈而我不能？我已经是大学生了。”琪儿噘起了嘴，不服气地说。

“你就是不可以！”侯心娜在这个话题上第一次遇到了女儿的挑战，使她越发感到害怕，风筝已经开始要求放线了。

“至少得等到我说行时你才能谈。”看着女儿逆反的表情，侯心娜只好将语气缓和一些，琪儿已不再是那个乖乖听话的小女孩了，她必须得与她讲明道理才行。

“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过几年我就成老太婆了。”琪儿反驳道。

“瞎说！”侯心娜知道是与女儿像大人一样谈话的时候了。

“我刚考上上海音乐学院时只比你现在大几个月。”侯心娜陷入了回忆，“在那之前我13岁时拿了江苏省钢琴比赛少年组的冠军。”

“真的？妈，你怎么以前没跟我提过这些荣誉？”琪儿情绪平静下来，好奇地问。

“进音乐学院几个月后，我被选中代表学校参加那年的全国钢琴比赛。”侯心娜未理会女儿的问题，“就在我潜心准备比赛时，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复旦大学物理系四年级的一个男生。他也正在准备一个全国性的选拔赛，由李政道博士组织的中国赴美物理博士资格考试^[17]。”

“我爸？”琪儿从未听过妈妈讲过她与父亲年轻时的故事，睁大眼睛静心倾听。

“他比我先考。他考试通过时，我也进入了最后一轮的决赛。我们俩从上海一起坐火车去北京，他去北京语言学院准备出国前的英文，我去参加钢琴比赛的决赛。”侯心娜说着停了下来。

“然后呢？”琪儿听得正入神，迫不及待地催促。

“按照合同，他去了美国读博。我回上海后每天茶饭不思，唯一盼望的是他的来信，但我们之间的每一封信都要跨洋过海，将近两星期才到。”

“你们应该用电子信箱啊！或是互联网电话。”琪儿听得着急，“噢，妈，对不起，我忘了那是80年代。”琪儿自己纠正。

“到了那一年的期末，我差点儿留级，再也没参加过全国比赛。”侯心娜继续说。

“哦。”琪儿感叹一声，注意到母亲的脸色暗了下来。

“暑假时他回国到上海来看我，我跟他去北京看望他的父母，在北京待了半个月，他就回美国了。”侯心娜的脸色又明朗起来。

“嗯，我知道，爷爷当时在北京是个大官。那后来呢？”

“我几个月后就退学了。”

“啊？为什么？考试又没过关？”

“不是，我怀孕了。”

“哦……明白了。”琪儿点着头，“然后你们登记结了婚，你也来了美国，在这里生下了我。”琪儿替妈妈说了结尾，“可是你当时还不到20岁啊，全国的钢琴尖子，太可惜了！”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过早谈恋爱了吧？热恋中的男人可以接着搞事业，可热恋中的女人则很难，尤其是搞艺术的女人。”侯心娜叹着气说，“所以你不能谈恋爱，至少20岁前不能。”

“哦，我现在明白什么叫‘为艺术而献身’了。”琪儿看着母亲总穿在身上的那件高雅的白色衬衫，母亲其实现在还很年轻，她为自己付出得确实太多了。

星期天的清晨，刘思皓走出洛克菲勒中心地铁站，平日热闹喧哗的第五大道此时空荡荡的，只有街对面圣巴特里爵天主教大教堂的门前站着几个早早赶来等待礼拜的虔诚教徒。刘思皓顺着第五大道走向第57街。看看腕上手表，早晨7点45分。昨天收到琪儿的邮件，意外地说要见他，时间是今天早上8点。刘思皓欣喜万分，只是不知为何要这么早，自己平时只有周末才能睡个好觉。

第五大道与57街的交会口，坐落着一座花岗岩外表的建筑——蒂芙尼纽约总店。与周围各家名店争奇斗艳的落地橱窗不同，蒂芙尼的展示橱窗很小，嵌在冰冷的花岗岩里，像是一个穿得密不透风、只露出面部的骄傲的公主，向路人展示着她的高贵。

琪儿正站在橱窗前，苗条轻盈的身体裹在长长的风衣里，左手拿着一个纸袋，端详着橱窗里的经典首饰。清晨的太阳徐徐从东面升起，阳光铺洒在光滑的花岗岩表面上很是晃眼，她从风衣兜里拿出一副太阳镜戴上。

“琪儿！”从第五大道向右拐上空荡荡的57街，刘思皓看到了独自伫立在橱窗前的琪儿。琪儿转过身，阳光下瘦瘦高高的刘思皓正笑着看着自己。

“为什么这么早？”刘思皓看着面前的琪儿，身穿米色紧身风衣，戴着太阳镜的她显得比上次生日派对时更成熟了。

“我最喜欢的纽约是清晨时的第五大道和落日下的中央公园。”琪儿看着刘思皓没睡醒的样子。

“嗯，原来第五大道周末的早晨这么安静。”刘思皓边说边环顾四周。

“你还没吃早餐吧？”琪儿打开手中的纸袋，先拿出一个面包圈，又拿出一杯温热的咖啡，一起递给刘思皓，最后拿出剩下的一个面包圈自己吃起来。

“蒂凡尼的早餐（Breakfast At Tiffany’s）？”刘思皓随口说出了一部经典老电影的名字。

“你也看过那部电影？”琪儿透过太阳镜惊喜地看着刘思皓。

“没有，我只听说过电影名字。”话刚出口刘思皓感觉到琪儿似乎有些失望，急忙又加了一句：“片中的女主角好像是奥黛丽·赫本。”

“嗯，你看过她演的电影吗？”琪儿说着话摘下了太阳镜。

“看过《罗马假日》。噢，你的眼睛像赫本，会说话。”刘思皓观察到琪儿今天眼部化了淡妆，嘴唇也似乎涂了些口红。

“真的？谢谢！赫本是我最喜欢的女演员。”琪儿将面包圈的最后一块放到嘴里，然后从斜挎的小包里拿出一架小照相机，调出一张赫本在电影《蒂凡尼的早餐》里的剧照。

刘思皓看看剧照里的赫本，又看看身边的琪儿：高高盘起的头发，苗条的身材，调皮而会说话的眼睛，还有那个大大的太阳镜，确实与赫本有几分神似。“剧照里的赫本穿的是黑色连衣裙，你穿的却是风衣。”

“你真聪明，这样不就一致了？”琪儿随即脱下风衣，露出里面的黑色连衣裙，正是那天生日派对上穿的那件。

“你疯了，快穿上风衣，会感冒的。”刘思皓将手中纸杯放到地上，拿过琪儿的风衣想为她重新穿上。

“等一下，我没那么娇嫩，你替我在这里照几张相。”琪儿将相机递给刘思皓，自己站到橱窗旁摆起姿势。

“现在几点了？我该回学校了。”照完相后，琪儿系好风衣的腰带。

“还不到9点，你一大早来这里就为了照相？”刘思皓不解地看着琪儿。

“我们俩不是还共进了蒂凡尼的早餐吗？”琪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今天是周日，多待一会儿不行吗？”刘思皓不甘心放琪儿走。

“我得回学校练琴。”琪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两天前听了母亲的故事后，琪儿答应母亲自己为了小提琴20岁前不谈恋爱。她已打定主意今天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还未开始的初恋，与两个追求者摊牌，选择在她最喜欢的两个时刻和地点——清晨时的第五大道，落日下的中央公园。

“思皓，走之前我有句话想跟你说。”琪儿看着刘思皓镜片背后乞求的目光，注意到他的嘴角还留有未擦干净的面包渣儿，她突然有一种感动，事先想好的不再见面的话到了嘴边却未能说出口。她低下头避开刘思皓的目光，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示意他擦擦嘴。

刘思皓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仿佛受到了鼓励，“那我送你回学校，我也有话对你说，我们边走边说。”显然，刘思皓没意识到琪儿要说什么。

两人沿着第五大道，肩并肩向上城方向走去。琪儿想先听听刘思皓要说什么，她再告诉他自己的决定。两人默默踱着步，途经广场酒店，百年历史的饭店建筑外表像是童话里的古堡，门前的广场中央坐落着普利策喷泉。琪儿在喷泉旁停了下来，看着喷泉里面安放的一尊女神雕像。

“她的名字叫波摩娜，希腊神话中的果树女神。”琪儿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噢……有句话自从上次派对后想告诉你，可一直见不到你。”刘思皓站在琪儿身旁，表情很不自然。

“那就说吧！”琪儿看着神情紧张的刘思皓，故作轻松。其实她心里也很紧张，难道他要向她表白？

“我那天晚上说的那些经历大多是吹牛，不是真的。”刘思皓说完紧张地看着琪儿的表情。

“噢，哈哈。”琪儿舒了一口气，原来他想说的是这个呀，我还以为……她不禁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那天讲故事时是不是看着很好笑？”刘思皓受到琪儿的感染，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所以你中途就离开了？”

“啊？哦，不不，你说得很精彩，后来那么多漂亮女孩围着你，我就不凑热闹了，呵呵。”琪儿又露出了调皮的神情。

“哼，你还是笑话我。”刘思皓也跟着笑起来。

“哪能啊，你可是那天的明星，后来我的那些女同学们都向我打听，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她们最崇拜华尔街的银行家了，更别说就职于大名鼎鼎的莱曼兄弟。我说好像还没有啊，哈哈。你看中哪一个了？我来给你介绍。”琪儿看着脸涨得越来越红的刘思皓。

刘思皓虽不知道琪儿说的话有多少玩笑成分，但听着依然很高兴，他反问琪儿：“你说呢？”

这回轮到琪儿不好意思了。她碰了一下刘思皓的胳膊，示意该过马路了。

街道上此时已开始渐渐热闹起来。穿过59街便是中央公园的最南端，两人沿着公园半人高的围墙走向西区。刘思皓边走边向琪儿讲起自己一年多来在公司上班的真实经历以及自己的苦恼。他不知道来自音乐世界的琪儿能否听懂。

“对我来说，老师、学校不适合就得尽早换，否则可能会耽误终生，我要不是高中时转入波士顿那所音乐高中，现在可能也进不了茱莉亚。”刘思皓描述的世界对琪儿来说无疑是陌生的，但她也有自己所理解的切身的感受。

“嗯，看样子我也得换个地方工作。”刘思皓自言自语。这个女孩子总能给自己以启发，上一次在波士顿也是受她启发自己才来到纽约。他侧过头，11月的中央公园里已层林尽染，此刻他真想带着琪儿进入公园，在那满地落叶的枫树林中漫步，一直到傍晚，与她一同欣赏她喜欢的落日时的中央公园。

琪儿早就看到了红叶，美国东部的秋天总是太短，那些落叶总让她觉得感伤。此刻她需要的不是感伤，而是坚强。对一个17岁的少女来说，她意识到说声再见需要怎样的勇气，而她今天要对自己的两个追求者说再见。她之前已约周翰石下午在中央公园门口见面，可早晨到现在她还未能对刘思皓说出口。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走过中央公园，两人都觉得中央公园东西两头的距离太短，十几条街这么快就走完了。走上百老汇大道，前方茱莉亚那船首造型的艾丽丝·塔利演出厅已映入眼帘。

琪儿再次鼓起勇气，正要进入正题，被刘思皓的问话打断，“你的小提琴呢？没有琴怎么练？”

“噢，我先回宿舍去取。”

“那我陪你去吧。”

“谢谢，不用了。”

“我一定得陪你，上次你为了接我白坐了好半天的电梯，今天我陪你一起坐。”刘思皓坚持着，他只希望两人在一起待的时间能再多一点，哪怕只多几分钟。

宿舍公寓上行电梯里人很多，琪儿与刘思皓不得不靠得很近，彼此能感到对方的呼吸。刘思皓偷看了琪儿一眼，她的眉头紧锁，脸上似乎有一种难言的苦衷，红红的嘴唇使得脸部仍然很生动。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蜜雪儿肯定还没起床。”出了电梯，琪儿独自走向自己的房间。

下行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琪儿已换成了一身牛仔服，恢复成小女孩的模样，只是眉头仍然紧锁，肩上多了一个小提琴琴盒。短暂的沉默，两人盯着头顶上方红色的楼层显示，22，17，12，电梯已下到第7层，琪儿不能再等了，“思皓，我们……”话未说完她的嘴唇突然被另一个嘴唇盖住了，发生得太快，她来不及躲闪，慌忙之中一边闭紧双唇，一边向后退，但后面是电梯的墙壁，自己的双臂被刘思皓的双手紧紧握住，“不……别这样……”此时电梯门缓缓打开，1楼门厅到了。

刘思皓放开琪儿，转过身，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跑掉了，他无法解释刚才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琪儿一个人留在电梯里，觉得嘴唇上有一种甜甜的滋味，“怎么会是这样？本来要说分手，现在我怎么向妈妈交代？”对天真的琪儿来说，两个人吻过自然就是男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