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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的中国人
1.4.9 第27章  海底草
第27章 海底草

2005年4月,苏世文进入莱曼兄弟整一周年。

“苏世文,你对这块数据处理得有问题,你没有按我写的方法做,得重新做。”一个看上去30岁出头、留着齐耳短发、相貌平平的东方女孩正站在苏世文的格子间门口,用流利的英语吩咐,声音洪亮,连过道另一侧的阿历克斯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禁转过头来看。

与楼里那些穿着时髦长裙、贴身性感衬衫、足蹬高跟鞋的其他女职员和秘书不同,她的着装与男职员们类似——上身穿一件略显宽松的普通白色衬衫,下着一条黑色西裤,足蹬一双平底皮鞋,看不出身材的曲线。

“可是我这一年来一直用这种方法,你……”也许是坐着说话使不出劲儿,也许是被站立在眼前的女孩的气势所威慑,与她洪亮的声音比起来,苏世文的话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

对于眼前正在上演的好戏,爱凑热闹的拉胡尔自然不会错过,他转过身来等待剧情的进一步发展。

女孩未理会周围的目光,不等苏世文申辩,打断他的话,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你现在只管照我说的做,有具体问题到我办公室找我。”说完转身疾步离去,似乎不想与他在这里浪费时间。

“哇,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铁娘子?”阿历克斯站起庞大的身躯,笑着看着脸色难堪的苏世文。

“哼,她以为她是谁呀。”苏世文愤愤地站起身,这个新来的中国女孩居然敢当众训斥他,这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好男不跟女斗。”他自我安慰。

“我看她手指上带着结婚戒指,很想知道她老公是个什么样子。”拉胡尔揶揄道,“3年前我刚来时我们组里有个长得小小的台湾女孩,后来离开了。从那以后我们模型组便没进过女的,现在这位来了……哈哈,以后我们模型组有好戏看了。”

“我们怎么都没见过她?”

“她叫刘静,我也是第二次见她,昨天第一次见时就给我布置了任务,这不……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几个。”苏世文没好气地说。

两人将目光转向拉胡尔,想知道这位铁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阿萨什最近跟我提到过她,没想到是这么一位。”拉胡尔清了清喉咙,得意地卖弄他在公司里的关系网,眼见其他两人不耐烦的样子,“别急嘛,我这就说。”

“她来这里时只有我们模型组的项目负责人面试她,根本没让我们这些副手参与。她还见了交易台和战略组的那些与次贷有关的人。”拉胡尔开始转述他从阿萨什那里听来的信息。

“丹尼尔只对我说她是来设计另外一个次贷模型,让我配合她,其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苏世文发着牢骚,垂头丧气,本想借着建造热门产品的模型跟着老板丹尼尔在公司里一路飞黄腾达,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铁娘子,还是与自己同宗的中国人,自己凭空又多了个老板。

“我们组每一个产品都只有一个模型,为何次贷要建两个?”阿历克斯问道。

三个人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上来。

“那她到底是什么背景?”苏世文不服气地问拉胡尔。

“阿萨什只说她简历上写的好像是个博士,之前在首都华盛顿的‘房利美’[13]与南加州的‘新世纪’[14]公司工作过,其他具体的他也不清楚。”拉胡尔补充道。

“她跟你们两人一样,只不过是个副总裁而已。”苏世文刚从莱曼兄弟公司内部的网站上查到刘静的头衔。进了公司后苏世文才知道听起来官衔不小的“副总裁”在华尔街投行里只不过是个中级职称而已,遍地都是。

话一出口苏世文马上意识到不妥,连忙补充:“噢,当然,你们这些副总裁官也很大,我还只是个资深助理而已。”说完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但她身份特殊,居然跟我们的老板们一样有自己的办公室,刚才她对我那态度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觉得她那姿态好像是故意给我们坐在格子间里的所有人看的,不光是对我。”

晚8时已过,刘静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资料,与她共用一间办公室的同事早已下班回家。由于位于楼层中部的办公室没有窗户,一天24小时都亮着灯,看不到外面天色的变化,对刘静来说现在与白天时没什么区别。苏世文猜得没错,刘静就是要在这些名校毕业、自我感觉良好、经常拿女孩子开玩笑的所谓华尔街“精英”们面前摆出一副女强人的姿态,让他们从第一天开始就对自己另眼相看。

然而做女强人光有姿态不够,还要有实力,尤其在华尔街这个汇集了全世界最聪明的大脑、最野心勃勃的人群、职场中男人比例最高的地方。与债券研究部为数不多的其他女职员不同,刘静没有进过名校,相貌平平,已过妙龄,并且以前从未在华尔街工作过。她能进到这里靠的是努力与机遇。

刘静毕业于国内一所普通的军事院校,她靠一路考试拿到了美国一所普通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博士毕业时她听说自己学的统计专业在华尔街需求很大,便联系了几个投资银行,但无人理睬。后来才知道,华尔街看重的名校与经验她一样都没有。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进入了“房利美”,在这一准政府贷款机构里接触到一般人接触不到的大量房屋贷款数据,以及政府对房地产市场的政策细节。但“房利美”毕竟是政府类机构,里面官僚体系庞杂,效率低,挣得也少。刘静不想在那里虚度青春,两年后跳槽到“新世纪”,美国第二大次级房贷公司。在南加州,次级房贷的第一线,她接触到了第一手的数据,是建立“新世纪”第一个“次贷”模型的成员之一。

当猎头联系到她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自己进华尔街的绝佳机会。与这些坐在纽约办公室里的精英们相比,自己这几年在次级房贷一线的经验无人能比。就这样她变成了“奇货可居”,被莱曼兄弟这样大牌的投行高薪聘到了纽约。从公司出面面试自己的人的级别,以及公司给自己的待遇,刘静明显感到自己的重要性,她一夜之间成了精英中的精英,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机遇。当然,她无从知晓自己被招入模型组的幕后原因是桑杰夫向杰恩献计。债券研究部的每一个职员都只是杰恩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刘静不知道此刻离她办公室不远的一间格子间里,一个戴眼镜、瘦瘦的中国男孩也像她一样每天这个时候仍留在办公楼里。不同的是,刘静是不想走,刘思皓是走不了。

华尔街投行里,刚从学校毕业的本科生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如果你是刚进投行的助理分析师,在公司里你的地位比沉淀在海底的鲸鱼的粪便还低;但与没能进入投行的那些本科毕业生相比,埋在海底鲸鱼的粪便下面也是一种幸运。在莱曼兄弟已工作了整整一年的刘思皓早已不在乎什么“鲸鱼的粪便”,他只想再多沉淀一年,自己就能去商学院读MBA。以前他还一直在回学校读经济学博士与MBA之间举棋不定,现在招自己进来的经济学博士铃木已被这群印度管理学院的MBA挤走了,他决心要上最好的商学院。年轻的刘思皓关心的只有学校与学历,他还未理解公司里的权力斗争。

此时他正读着新老板桑杰夫留下的一堆资料,今天已经是星期三,战略组每个星期五都要出版研究周刊,而这星期桑杰夫去迈阿密开会,留下自己写稿,题目是“对债券市场三种最新‘次贷债券’的深度分析”。到现在自己一个字还没写出来。

替代铃木的桑杰夫像铃木一样经常出差开会、见客户,与铃木相比经验明显不足的桑杰夫不得不将一些重要的工作交给刘思皓一起做,像这星期周刊的稿件,以前铃木即使出差在外也不会让他接触。最近桑杰夫又让自己帮助新来的刘静整理数据,为建立新模型打下手,但他没有向自己透露这个“特殊项目”的具体目的与计划,刘思皓只是纳闷儿以前自己的战略组从不染指模型组的事情,现在怎么也帮着做起模型来了。就这样,刘思皓在给所有人打杂儿:交易台上的交易员,战略组自己的老板桑杰夫,再加上模型组的刘静。

刘思皓读着眼前的资料,近来随着美国房市价格的不断攀升,“次级贷款”已不再是新的概念,自己研究覆盖的这一领域短短几个月已经由熟悉的单一产品“次级信用固定利率贷款”发展成三种“次贷债券”——次级信用固定与浮动利率贷款,无收入记录贷款,选择性浮动利率贷款。他将这三种贷款归纳在一起进行详细比较,发现有些东西自己无法从经济学角度解释。也许自己对这些刚推出的贷款产品缺乏感性认识,他又进入公司数据库,调出最新的一批次级贷款数据,这些次级贷款刚被莱曼兄弟收购打成包,经信用公司评级后变成了可发行债券,已从本周一开始由公司的次贷交易台进行销售。从这些实际贷款中他还是无法解释自己的疑问。

刘思皓从小念书时有个习惯,不懂的东西一定要千方百计搞懂,否则便寝食难安。他得找人请教。他走出自己的格子间,走过空空的走廊,看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晚上9点了,这才意识到研究部里资深职员都已回家,剩下的都是坐在格子间里像他这样沉淀在海底的助理分析师。

途经一间办公室时,他发现里面还亮着灯。走到门口,里面坐着新来的刘静。“你还没走啊?”刘思皓好奇地问。

“噢,刘思皓,你不是也没走。”刘静抬头看了一眼刘思皓,目光又回到眼前的屏幕上。

刘思皓站在门口思忖着,模型组的模型师大多数是博士毕业,可能书读得太多了性格都有点儿怪。眼前这位女模型师则更怪,来了两个星期从未见她露出过笑容,并且与模型组里的中国人苏世文与陈敏不同,刘静私下场合与中国人也不说中文,只说英语。

“你有事吗?”刘静见刘思皓还站在那里,头也不抬地问。

“哦,能否占用你5分钟?我想请教两个问题。”刘思皓回过神来,听说刘静在南加州的“新世纪”次级房贷公司工作过,想必她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请坐吧。”刘静抬起头,指了一下自己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在她的眼里,刘思皓与那些幸运的美国本科生们没什么区别,名牌大学毕业后便直接进入华尔街,在投行底层摸爬滚打两三年挣得所需的经验后,去商学院读MBA,再回来做几年,运气好的话三十几岁便可升到管理经理,到四十几岁就可以挣够足够的钱退休。当然,眼前的小男生与自己一样是中国人,看着还是感到亲切。另外中国有句话叫“远交近攻”,他与自己不在一个组,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没有必要在他面前摆架子。

“谢谢。”刘思皓觉得刘静挺温和的,并非如模型组里有些人私下传说的铁娘子。

“我这两天正在研究新出来的次贷债券。”刘思皓坐下后说,“我发现次级信用的浮动利率贷款和选择性浮动利率贷款有一个共同特点,它们都是先提供给贷款人一个极低的固定利率,两年后再恢复成浮动的正常利率……”

“你的问题是什么?”刘静打断刘思皓的陈述,她不需要这个小男生重复自己早已掌握的知识。

“哦,对不起。我觉得两年后这些贷款人偿付不起贷款的可能性极大,对不对?”

“为什么?”刘静反问刘思皓。

“美联储人为地将现在的联邦利率设得很低,如果两年后联邦利率上调,对这些现在勉强能拿出月付的信用不好的贷款人岂不是双重打击?因为届时不仅优惠低利率会到期,而且固定利率变成了随联邦利率攀升的浮动利率。”

“哦,对了,对‘选择性浮动利率贷款’的贷款人来说等待他们的会不会是三重打击?届时他们每月不光只付利息,还需要付本金。”刘思皓将自己的疑问一股脑说完,越说越兴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你的推理不成立。”刘静面无表情,心里却开始敬佩眼前这个男孩,他确实读了很多东西。

“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这些贷款人可以不断重新申请贷款,从新贷款中继续获得低利率。”

“噢,这点我没想到。”刘思皓被刘静泼了一头冷水,心里仍不服气,“可是不断提供低利率的重新贷款岂不会影响贷款银行的利润?”

“每次重新贷款银行都会收取借款人一笔手续费,基本与低息损失相抵。”

刘思皓开始佩服刘静,但倔强的他还是不服输,“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问吧。”刘静看看表。

“从理论上讲银行批准重新贷款的前提是贷款额小于房价,对吧?”见刘静点头,刘思皓接着自己的推理:“那样的话……对了,如果贷款额大于房价会是什么情况?”

“你是问如果房价下跌银行怎么办?”

“对,没错。”刘思皓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出这么个问题。

刘静沉默了片刻,这个男孩问的问题以前还从未有人问过,她自己也没有想过。但她不能在刘思皓面前犹豫而丢了面子,随口说:“美国的房价从1940年以来从未跌过。”

“可是……”刘思皓对她这个回答不是很信服。看着刘静已开始不耐烦地将目光转回到屏幕,意识到自己问得太多了,连忙起身告辞。

走过寂静的走廊,刘思皓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刚坐下,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思皓,这个周末能回家过吧?”刘思皓的母亲在电话的另一头关切地问。

“妈,我现在定不了,得到星期五才知道周末要不要加班。”刘思皓在莱曼兄弟公司上班后与在波士顿时一样在离公司不远处与人合租公寓。虽然从曼哈顿坐通勤火车只需一个小时就能到长岛的家,但他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回去。“你这个周末一定得回来。”刘思皓的母亲以命令的口吻说。

“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刘思皓有点紧张,作为家里的长子,他从懂事起就一直替父母分担家里的烦忧。

“嗯,大事。你弟弟被密歇根大学录取了!”母亲的语气瞬间转为惊喜。

“妈,你别吓唬我,我还以为……太好了!刚得到的消息?”刘思皓舒了一口气。

“对,所以你这周末一定得回来,你爸说全家要好好庆祝一下。”

“噢,妈,密歇根大学对弟弟来说很理想,可学费每年接近3万美元,你们……我来出一部分吧?”刘思皓总是首先想到家里的财政问题,父母靠经营小小的中餐馆,除了供弟弟外下面还有妹妹过两年也要上大学。

“思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你自己的钱还得留着付商学院的学费呢。”母亲此刻似乎并不发愁弟弟的学费。

“可是……”弟弟大学4年下来光学费就需要12万美元。刘思皓想不出父母如何能攒出这么一大笔钱。

“我和你爸刚做了房屋重新贷款,拿到了20万美元现金,足够用了。”

“妈,我听不懂,重新贷款怎么会给20万现金?你们这种事怎么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刘思皓有点着急了,“你们碰到骗子银行了吧?”

“瞎说,我和你爸开了这么多年餐馆,哪有那么傻?这20万是我们的房子这两年的增值。”

“啊?我们那老房子两年前那次重新贷款时,估价只有35万吧?两年涨20万……”刘思皓快速心算着,“合每年25%增值率?”

“对。因为我们的房子现在估值55万,这次我们轻易便从银行贷了40万,不但还了以前未付清的20万,还剩下20万。以后如果房子每年涨10万,我们可以不断重新贷款,将那10万拿出来用。我们开餐馆辛苦一年也就挣十几万而已。”

“妈,你们这叫‘获取现金重新贷款’[15]”,刘思皓一直在资料上看到这些数据与案例,没想到自己家就是实例,房市的热潮现已蔓延到普通百姓,“妈,别忘了,你们每次重新贷款都实际上在增加贷款额,每年要多付很多利息,还有银行的手续费。”刘思皓想着自己分析的那些数据。

“我们这次的利率只有4.5%,比两年前还低,并且我们的利息部分每年会抵税,如果按三分之一的税率算,合着实际贷款利率只有3%。”母亲在餐馆里一直管账,这些她早算得一清二楚。

噢,看样子确实合算。这样一来美国每家的房子岂不成了自动取款机,缺钱花了就去重新贷款,但这一切都假定房价会一直涨下去,刘思皓心想。

“哦,对了,你现在不就是搞这个研究的吗?你爸在边上问你们专家预测今年房价会涨多少?会有20%吗?”

“妈,你们这是愚昧,谁说房价去年涨了今年就一定会涨,还有可能跌哪!”刘思皓没好气地说。

“你这小子,挣了点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竟然教训起我和你妈来了?别忘了,我和你妈虽然现在开餐馆,我俩当年可都是研究生毕业,比你这本科生水平高。”刘思皓的父亲刘翔宇一直在偷听母子的谈话,一般与大儿子沟通都是老婆的任务,此刻他实在忍不住了,“连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都说美国的房价从未真正跌过,我们现在的房子买了十几年了,前几年房价虽然没涨多少,可也从没跌过,你小子懂什么?”他越说越觉得有理,“你小子自己去读读报纸,权威人士都说美国大城市的郊区这几年新建的房屋数量有限,而需求越来越大,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结婚后都会买房子,对了,还有每年从中国和印度来的大量移民……”

刘思皓无言以对。他自己不知道房市以后的走向,只听说市场泡沫时的一个共同特点是连街上的普通老百姓都在谈论,甚至参与。

刘思皓下班回到公寓已经晚上11点多了,自己的室友还没回来,他与自己一样刚从大学毕业不久,在高盛的并购部门做助理分析师,每天午夜前从未见过人影。与他相比,刘思皓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偶尔还能有属于自己的一点时间。他此刻坐在计算机前,想起了琪儿。

他给琪儿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这几天是美国大学发录取通知的日子,弟弟今天拿到了通知,琪儿怎么样?自从一年多以前波士顿那次演奏会之后,他与琪儿还从未见过面。去年他从波士顿来纽约前走得匆忙,当时又正赶上琪儿休春假不在波士顿。来纽约后一直忙,两人只交换过几封电子邮件。她说纽约的茱莉亚学院是她的首选,现在结果下来了吗?

“思皓,你问得真是时候,你怎么知道通知今天到?我下午刚接到茱莉亚的录取通知!”刘思皓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琪儿的回电。

“祝贺你!”

“谢谢!你是朋友里第一个祝贺我的。”

朋友?刘思皓对这个称呼感到有点儿失落,但还是很激动,琪儿就要来纽约了,自己终于又能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