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飞机

8时25分。理查德端着咖啡走进世贸中心南楼74层自己的办公室。

秘书凯莉诧异地看着理查德走入办公室，老板今天比平时晚到了半小时，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

“早晨好。”凯莉小心翼翼地走入老板的办公室。理查德没有像往日一样坐到彭博终端前看新闻、查邮件，而是在屋中低头踱着步。

“你没事吧？”

“哦，没什么。”理查德抬起头，看了一眼凯莉，继续踱着步。他脸色很难看，新浆洗过的白色衬衫领子像往日一样笔挺，但领口的纽扣居然忘了系，领带打得也不直，像是随手撸上去的。

“这是你今天的日程表。”凯莉将早已打印好的当天日程表和市场简报递给老板，“今天有什么事要我做？”

“放桌子上。你先去吧，我等一会儿叫你，把门带上。”

“好的。”凯莉走出办公室，到门口时转过身，看了一眼仍在踱步的老板，“理查德，领带没打好。”说完回身关上了玻璃门。

理查德走到窗前，从第74层往下看去，楼前广场上的人小得像蚂蚁，仍然有很多职员正步入两幢大楼，现在仍是上班高峰时间。他收回视线，看着对面的北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林佳玮跟着莉莉从她的公寓走到了世贸中心双子楼前的广场上。

“真方便，这么快就走到了。”

“那你从今晚就搬我这里来住呗，我现在觉得我们俩女孩在一起挺好，不需要什么男人。”

“那我们俩岂不成了同性恋了。再说我还得再上一年学哪，等明年一毕业我也在你那租一套公寓。”

林佳玮仰头顺着眼前北楼的一扇扇玻璃窗往上望，一直看到楼顶的天线，刚才在莉莉公寓窗前望到的那圆柱形的金属物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泛光的杆头，此刻在晨曦下安静地“注视”着下面广场上匆匆步入大楼的人流。自己在这座建筑里工作了整个夏天，却从未仔细端详过这座纽约的最高建筑，再看左边的南楼，一模一样的钢筋玻璃楼体，在那看似深入云层的楼顶有一架一模一样的天线杆，此刻也仿佛正“注视”着自己。

“这两幢楼不应被称为‘双子’楼。”林佳玮感叹地说，“我认为应叫‘姊妹’楼，你看那些玻璃窗，多漂亮。”

“对，就像我们俩一样，呵呵。快走吧，我已经迟到了，等你上班了每天会看个够。”莉莉看着腕上的手表。

“嗯。”林佳玮看着眼前这个已与自己亲如姐妹的新加坡女孩，莉莉的西服裙总是那样得体，与玲珑的身体曲线搭配得天衣无缝。今天她选的是白色，将原本美丽的面庞映照得有些憔悴，那种柔弱感更显得楚楚动人。再看看身边匆匆进入眼前大楼的西装革履的人流，她心里开始憧憬明年的这个时候。

“站在这发什么呆呀？看着我干什么？你要是把昨天那裙子买了就好了，不过你现在这裙子也很漂亮。”莉莉说着话帮林佳玮将蓝色连衣裙的一角抚平。

“还说哪，你这胸罩太紧了，裹得我不舒服。”

“是吗？我看看，你把我哪套内衣穿走了？我还舍不得让给你哪。”莉莉说着用手指翻起林佳玮连衣裙的胸口，做出要往里看的样子。

“干吗呀你，周围这么多人。”林佳玮急忙往后躲。

“哈哈，逗你哪。内裤也很紧吧。这样好，性感。”

“呸。”

两人正闹着，熟悉的诺基亚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两人不禁同时从包中掏出自己的手机。

“是我的。”莉莉看着手中蓝色诺基亚的屏幕，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接。

“是理查德打来的吧？你怎么不接啊？”林佳玮将手中自己的粉色诺基亚放回手提包。

“一会儿再说。走吧，我真的迟到了。”

“嗯。对了，你那两包时装还在我的宿舍，我今晚给你送过去吧。”

“哦，改日吧，我晚上想跟理查德一起吃饭。”

“哎哟，刚才还说让我今晚开始搬到你那里去住哪！心一点儿都不诚。”林佳玮笑着逗着莉莉。

“不瞒你说，刚才看到屏幕上他的号码，我突然觉得这几天自己做得有点过分，我其实挺想他的。”莉莉的漂亮脸蛋儿变得严肃起来。

“就是嘛，那我们俩进楼吧。”林佳玮说着加入人流往北楼入口走去。

“佳玮，错了，这边。”莉莉跟上来叫住林佳玮。

“啊？”林佳玮转过身。

“你去办手续的人事部在南楼。”

“噢，我差点儿忘了。那我先走了啊。”林佳玮转向欲走向南楼。

“佳玮。”莉莉说话迎面冲着林佳玮展开双臂。

“怎么了，妹妹？”林佳玮也展开双臂抱住娇小的莉莉。

“谢谢你，陪了我两天。”莉莉趴在林佳玮耳边轻轻说。

“别这样，好像以后见不着了似的。你和理查德和好后得向我汇报过程，要详细哟。”林佳玮闻到莉莉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与自己连衣裙上的味道一样，出自莉莉梳妆台上那同一瓶香奈儿香水。

“嗯，再见，小姐姐。”莉莉松开林佳玮，独自走向北楼。

林佳玮站在那里，看着莉莉的倩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却不知是什么。她转身走向左边的南楼。

南楼74层，理查德仍然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手中拿着手机。与莉莉昨晚约好了一起吃饭，他好借机向她赔罪，可是她却一直不露面，从昨晚到现在又不接自己的电话，她这气到底要生到什么时候？

理查德回过身走到办公桌前，烦躁地将手机摔到桌子上。顺手拿起桌上的市场简报，推门而出，向走廊另一侧走去。

“你去哪里啊？”凯莉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后面关心地问。

“厕所。”理查德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

“今天他这是怎么了？”凯莉摇摇头，坐回座位。这时桌上的电话指示灯亮了，是打给理查德的。

“喂，你好，这里是摩根士丹利。”凯莉拿起电话。

“你好，凯莉。我是莉莉，理查德在吗？我刚给他打手机，没人接。”听筒对面传来一个纤细的声音。

“你好，莉莉。”凯莉已从声音听出是理查德刚认识不久的那个东方女孩，“等一下……”凯莉向走廊望去，理查德的背影刚刚在走廊的拐角消失，“你要是早打几秒钟就好了。他刚离开去了洗手间。”

“哦。谢谢你，凯莉。”听筒里的口气明显很失望。

“没关系，他很快就会回来，到时我让他给你回电话。”凯莉觉得理查德今天的失态肯定与这个女孩有关，虽然心里好奇，但像以前一样，她没有细问，挂了电话。

8时45分。侯心娜与琪儿走出酒店大门，外边风和日丽，蔚蓝的天空下只有几小朵的白云。

“妈，你看那几块云彩多漂亮！”琪儿伸出手指给妈妈看。

正说着，两人头顶上的天空突然阴了下来，像是一块乌云罩过了头顶，紧接着是引擎的轰鸣声。

“飞机！”琪儿叫了一声。

一架波音767客机正从头顶飞过。琪儿坐过很多次飞机，还从未在机场以外见过飞得这么低的飞机，机身几乎贴到了旁边一幢高层办公楼顶的天线。侯心娜也没见过飞这样低的客机，自己坐飞机来过几次纽约，从未记得飞机曾经从曼哈顿上空飞过，难道开辟了新航线？街上的行人也都个个面露惊异。那飞机像一只大鸟沿着哈德逊河向南面下城的方向飞去。

苏世文从下城世贸中心地铁站出来时，离9点钟的面试尚早。他顺着指示牌乘电梯上到地面，人流从这里开始分流，一部分走进世贸中心的两幢大楼，另一部分上过街天桥走向西堤高速^[10]对面的世界金融中心建筑群。莱曼兄弟的总部就在那片建筑群里最高的3号楼。

苏世文犹豫着是否先到世贸中心楼前的广场上看一眼，反正还有时间，自己上次来世贸中心是5年前第一次来曼哈顿时，与林佳怡乘电梯上到107层的观景台，上面那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至今还记忆犹新。看着身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行色匆匆的上班人群，他觉得有点紧张，还是面试完了再过来吧。于是他随着向西的人流走过天桥走到莱曼兄弟楼下。向上望去，50层高的3号楼最上面有一个绿色的像金字塔式的尖顶，转过身，相比起来马路斜对面的世贸中心两幢摩天大楼简直是高耸入云，阳光从两幢大楼的玻璃反射过来很刺眼。苏世文走进路边一家糕点店，买了一杯茶坐下来定定神，从挎包里拿出自己的简历，面试前最后浏览一下。

8时46分。“砰！”糕点店里所有人听到一声巨响，像是隔壁正在施工的巨型吊车塌下来的声音。苏世文随店里的顾客们跑到门外，马路对面的世贸中心刚才还好好的一幢大楼突然着火了！行人全都驻足向上望去，只看到楼顶冒出滚滚浓烟，一种奇怪的气味开始在空气中迅速弥漫。

“怎么回事？”

“好像是一架飞机撞到了大楼上。”一个行人说。

“真的？驾驶员是不是心脏病犯了，飞机失了控？”人们开始纷纷猜测。

苏世文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手机给林佳怡的办公室打电话。

“喂，一架飞机撞到了马路对面的大楼上。”

“啊，什么大楼？”听筒另一头的林佳怡吃惊地问。

“世贸中心。”

“真的？你面试不是在那里吗？”

“不是，莱曼兄弟在世金中心，隔了一条马路。”

“噢，你小心点……等等，世贸中心哪一个楼被撞了？”林佳怡的语气突然变得很紧张。

“我看看，离我近的这一座，应该是北楼……对了，林佳玮的公司在那楼里，可她不是早已返校了吗？”苏世文有种不祥的预感。

“糟了，我今早刚听到她昨晚在我手机里的留言，她现在正在那儿！”

“她今天怎么会在那儿？喂，喂……”另一头的林佳怡已挂了电话。

苏世文闻到越来越浓的燃油味道，在马路对面已能感到正在90多层楼上燃烧的火焰的高温，林佳玮的公司好像在101至106层，正好在火焰的上边，苏世文不敢再往下想。

过了一分钟手机响了，林佳怡在话筒另一端哭了起来，“我打了她手机几次都没人接，急死我了。飞机从哪层撞进去的？”

听到林佳怡的哭声苏世文有点不知所措，他最怕的就是女人哭了，他不敢说火焰就在林佳玮的公司楼层下面。

“全是烟看不清，应该离着好多层哪。”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此时消防车和警车的刺耳笛声正从各个方向汇集而来，苏世文振作起来：“别着急，你听，救火车已经到了，他们很快就会获救的。你接着给她打，我过去看看。”

“你别去……”手机信号断了。

8时49分。理查德正从卫生间站起身，将手上刚浏览完的市场简报扔进废纸篓。奇怪，进来时还人声嘈杂的卫生间现在怎么这么静？他打开水龙头洗手，看见镜子里自己衬衫胸前歪斜的领带，想起了刚才凯莉的提醒，开始对着镜子重新打领带。打了一半，他感觉有些异样，环顾左右，发现这长长的卫生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走向门口，一手扶着打了一半的领带，一手拉开卫生间厚厚的木头门。

他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楼层已乱作一团，有的人在打电话，有的人正往电梯间跑，更多的人则是涌向走廊的另一侧，那里正是理查德办公室的方向。

“发生什么事了？”理查德拦住一个从面前走过，刚放下手机的女职员。

“一架飞机撞入了北楼。”

“飞机？北楼？”

理查德随着人群奔向自己办公室那一面，只见对着北侧楼的窗户边早已挤满了人，大家都在探头向上望。理查德最不愿看到的场面正呈现在他面前：斜上方北楼顶部正被火焰和浓烟所吞噬，在这边楼里能明显感到对面的高温。

“莉莉！”理查德随手拿起一部别人办公桌上的电话拨莉莉的手机，没人接。

理查德快速跑回自己的办公室，抓起电话再拨，“宝贝，快接电话，接电话，求你了……”还是没人接。

理查德跌坐在自己座位上，喘着粗气，看着对面的北楼。他突然站起身，一步跨到窗前，望着斜上方北楼顶部的浓烟，冷静下来快速计算了一下：菲茨杰拉德公司占据了第101至105层，飞机撞入的是第93层左右，撞入点在北楼的另一侧，从自己这个角度无法判断飞机的撞入点有多大，莉莉的格子间靠近自己这一面，离撞入点有大概8层，她也许能从自己这一侧的消防楼梯走下来。

正想着，身后办公桌上响起了铃声，他回身迅速抓起桌上的电话，听筒里没有声音，那铃声却还在响，原来是自己刚才去卫生间前扔在桌上的手机。理查德扔掉话筒，兴奋地一把抓起手机，“莉莉？”

“理查德，我是莱瑞。”听筒另一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

“莱瑞？”理查德反应过来自己的哥们儿与莉莉在同一公司，此时也在那栋楼里，“你怎么样？”

“情况不好，老兄。”莱瑞不愧做了10年的交易员，此时的声音像往日一样沉稳。

“你看到莉莉了吗？你帮我下几层去看看她怎么样了？”理查德焦急地说。

“理查德，我在第104层，现在电梯与楼梯里全是烟，根本下不去。”

理查德的心里凉了半截，莉莉的楼层离撞入层更近，如果莱瑞都下不去楼梯，莉莉……他不敢再想下去。

“我正组织人从消防楼梯往上走，如果能上到楼顶，也许会有直升机来救我们。”

“直升机？”这主意听着怎么有点儿悬乎。

“1993年这里的地下室发生炸弹爆炸，很多人就是从楼顶被直升机救走的，那时你还不在世贸中心。”莱瑞的口气还像以前一样不容置疑。

“莱瑞，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你那一侧可能位于飞机撞入点的正上方，火和烟最盛，而对着我们楼这一侧烟要弱得多。与其从你那一侧上楼顶，你不如带着人向北楼的南侧靠拢，这一侧的消防楼梯估计没有被切断，你们可以从这里走下去。”理查德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建议。

“还有，你们从这一侧下去时，请你帮我到101层找到莉莉，带她一起下去。”理查德又补充了一句，话说出口他立刻后悔了，莱瑞是自己的哥们儿，如果可能他一定会去带上莉莉，但听了自己这句话他很可能会误解自己的建议出于自私的考虑，只是为了救莉莉。难道自己的建议不是出于自私的考虑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放心，理查德，我们如果找到能下去的楼梯，一定带她一起走。”从莱瑞的话里理查德听不出他是否能采纳自己的建议。

此时听筒另一头背景里传来尖叫：“烟！烟！”随即有人咳嗽起来，“莱瑞……老板！”

“理查德，我得挂了。帮我一个忙，维多利亚那边电话一直接不通。要是这次我过不了这一关，你务必告诉维多利亚，我爱她，让她照顾好我们的三个孩子。”莱瑞也开始咳嗽起来，音调明显不再像刚才那样镇静。

“别说这话，哥们儿。别忘了，你是橄榄球队长，在困难的时候你总能带领队友反败为胜。莱瑞，莱瑞！”另一头的电话已经挂了。

“理查德！我正四处找你哪。”秘书凯莉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你刚才前脚去了卫生间，莉莉就给你打电话，打了手机没人接又打来办公室。”

“是吗？”理查德低头查询自己的手机来电记录，果然有莉莉的号码，可是没有半句留言。

“她跟你讲话了？”

“嗯。”凯莉看着理查德气急败坏的样子有点儿害怕，不敢再说下去了。

“她说什么了？你快说呀！”理查德说着紧抓住凯莉的胳膊。

“哎哟，你把我捏疼了。”凯莉疼得咧起了嘴。

“哦，对不起。”理查德松开了抓住凯莉的手，眼睛却还急切地盯着她。

“我告诉她你刚去了卫生间，她什么也没说，真的。然后我就说你一回来就让你回电话给她。”凯莉第一次后悔当时怎么没有多问几句，“怎么回事？难道她……在北楼里？”凯莉看着理查德难看的脸色，知道自己这句是多问了。

“嗯。我上一次见到她是10天前，昨天中午以后连她的声音都没听到，我刚才上什么卫生间啊。”理查德越想越后悔。

“别埋怨自己了。快，去会议室！电视台正在现场直播。”凯莉拉起理查德。

理查德跟着凯莉跑进不远处的会议室，里面已经站了很多人。电视屏幕上的画面正是浓烟滚滚的北楼，主持人正在实时采访各类人士，媒体普遍认为是事故，一架波音767客机误撞了北楼。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我得到北楼去救莉莉。”理查德说着话走出会议室。

“理查德，别傻了，你自己救不了她。”凯莉跟出会议室，“你自己向窗下看看，北楼下的广场上那么多的救火车已经开到了，那些消防员会上去救她。”

凯莉的话有道理，理查德有些犹豫不决，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面看着对面的北楼，一面不停地拨打莉莉的手机。

8时57分。世贸中心南楼里的扩音器响了起来：“大家不要惊慌，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南楼现在很安全。”这听起来权威的广播来自大楼的管理办公室。很多正准备疏散下楼的职员听到广播后停住了脚步，有些已乘电梯到达楼下的职员听到广播后又返身坐电梯上楼。

对着北楼的窗前已没有刚才那么多人，有人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理查德正低头焦灼不安地拨手机，在楼道的另一头突然有人尖叫：“快看，那面有人从窗户跳下去了！”

理查德随着从座位上重新站起身的众人跑向楼道的另一头，跟着大家抬头向上望，对面北楼的东南角，浓烟中似乎有人正爬出窗外犹豫着想往下跳。

“他们疯了？那里是什么状况让这些人宁愿选择跳楼？”人们转过头，不忍再看下去。

理查德站在人群后面，脸色铁青，用手机改拨莱瑞的号码。

终于拨通了，“莱瑞，你怎么样？”

“我，我们，咳咳咳……”电话那一头的莱瑞不断地咳嗽，同时背景里好像有不停用重物砸碎玻璃窗的声音。

“莱瑞，你们现在哪里？情况怎样？你们在砸窗子？”

“咳咳咳……刚才应该听你的……通向楼顶的铁门被锁死了……折回来再向南侧突围已经来不急了……咳咳……。烟，烟……”

“什么？铁门被锁死了？这个该死的管理办公室！”理查德说着望向北楼顶上的天空，刚才还在那里盘旋的两架直升机已经消失了，楼顶上只剩下那根孤零零的天线杆。

“我，我……喘不上气……这次过不了这一关了。”

“莱瑞，好哥们儿，别让我失望，你在学校时就一直让我嫉妒，你肯定能找到办法的……”理查德歇斯底里地冲着电话喊，什么男人的狗屁自负、尊严，他此时只希望自己的哥们儿像以前一样，永远是对的，“想想维多利亚，想想你的孩子，莱瑞！”

“记，记住我的嘱咐……”莱瑞的声音越来越弱，随后电话断了。

“理查德，回办公室吧。”秘书凯莉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自己身后，此刻正拉着他的胳膊。那纤细的女人的声音此刻让他联想起那天与莉莉的对话，自己像现在一样拿着电话对着北楼，开玩笑说自己是个超人，莉莉说那等我遇到危险了你就飞过来救我。那话音仿佛又在他耳边响起。

“宝贝，等着我，我来救你了。”理查德没有走回办公室，而是跑向走廊中间的电梯。

“理查德，别去，你没听见广播说待在楼里最安全？”凯莉仍在背后跟着他，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

“去他的什么广播，我得下去救莉莉。”理查德说着话不停地按下电梯的下行按钮，却迟迟不见电梯的到来。“这是什么破电梯！”

“理查德，去78层坐直达电梯下去。”凯莉作为秘书经常接待客户，对世贸中心大楼里的电梯布置了如指掌。与北楼一样，南楼里共有99部电梯。出于设计与功效的考虑，南楼有两部直达电梯从一楼大厅直达楼顶的观景台，另有十几部高速电梯往返于一楼大厅与78层之间，中间只在44层停一站。

凯莉的话提醒了理查德，他转身奔向走廊尽头的消防楼梯。奔到楼梯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呆呆站在那里的女秘书，“凯莉，你赶紧走，别留在这楼里！”不等凯莉回答，他已回身跑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