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一位大学校长突然中断了庞兹先生在莫比尔医学院的工作
1914年春夏之交,我乘坐一艘名为“大海鲢”的近海汽船从彭萨科拉来到了亚拉巴马州的莫比尔地区,但这次不是以乘客的身份,而是和雇主签订合同的油漆工,负责舱面建筑的油漆工作。
我尽力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但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工资。我和船长大吵了一架,我让他见鬼去吧!结果他返回了彭萨科拉,而我留在了莫比尔。
在那段时间里,我毫无目的地闲逛,所有城市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我发现自己在油漆方面还或多或少的有点儿天赋,尤其擅长油漆各种指示牌。不过,我更倾向于室内的粉刷工作,这样我在任何地方都能生存下去,而且可以毫不费力地从一个城市转移到另一个城市。
一开始,我在莫比尔做得非常好,随后便遇到了一些麻烦,正当我准备离开之际,当地报纸上的一则广告吸引了我。
“医学院招聘图书管理员,有意者请咨询。”我提出了申请,这个岗位要求懂得希腊语,我并非对那些斗大的医疗术语一窍不通,还是略懂皮毛,所以我获得了这份工作。这份工作的报酬很微薄,不过却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而且可以说很适合我,也很少有人像我一样珍视这次机会。我每天都在医学院的解剖室里用午餐,里面都是用甲醛溶液浸泡的尸体,时不时就可以从地上捡起某个大腿的切片,而不是一块煎火腿。
虽然这份工作很适合我,但我也见识了医学院学生的各种恶作剧,一些男孩子的方式实在是太鬼马了,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儿不是在我的汤里面加入满满一试管伤寒病菌,就是故意让一笼子注射了霍乱病毒的豚鼠在图书馆里乱窜,每一次恶作剧都能引发一场笑话。有一天晚上风雨大作,电灯也坏掉了,我就早早地摸黑上了床,我的卧室在一楼,当我盖上被子的时候,我发现床上还有一个人。我一开始认为是喝醉酒的学生,但并不是,而是一具涂满了防腐剂的黑人的尸体。因为单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将它搬到二楼它应该待的地方去,所以我把它扔在了地板上,那一夜我们都睡得很香,相安无事,但我起得比它早。这就是在医学院的生活,恶作剧总是一个接着一个,虽然有苦恼,但也充满了欢乐。
作为一名图书管理员,我的工作很轻松,只需要将一万多种图书和期刊分门别类。除了按时上班之外,我还负责发行图书和协调学院的出版物,将所有的图书记录在册,带着来访者四处参观,即使晚上也不例外,每天忙于为门诊和产科的病人提供免费的服务。
正因为如此,如果有待产妈妈打电话来,派两名学生带着药箱赶往病人家中也是我的职责。顺便说一下,这两名学生可能在任何地方,可就是不在自己家里。偶尔会发生找不到两名学生,或他们故意不让我找到的情况,这时我就变身助产士,独自一人赶赴病人家中。我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困难,产妇们基本能顺利分娩,很少遇到特殊情况。其实,通过参加课程、阅读教材、观察手术和解剖过程,我关于分娩的知识并不比医学院的学生少。毕竟,这只是个需要等待的问题,我并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分娩总是需要一个过程,或早或晚一切都将结束,相比于产妇来讲,我所承受的煎熬还没有她们的一半。
将所有的因素考虑在内,我认为这份工作还是很适合我的。我和这里的老师和学生都相处得很好。我喜欢莫比尔,喜欢著名的莫比尔海湾,喜欢这里的气候,喜欢这里的一切。然而,惬意的生活也没有超过一年。我本该知道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太久,如果我一直待在那里,我的霉运之旅那时就结束了。
在讲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我必须说明一点:这所医学院隶属于亚拉巴马大学,亚拉巴马大学位于塔斯卡卢萨,医学院位于莫比尔,没有和大学本部在一起。因为一所医学院必须靠近大一点的医院,而莫比尔作为比塔斯卡卢萨大一些的城市,拥有更好的医院设施。
我不记得这所医学院为什么选择建在莫比尔而不是伯明翰了,我只知道它建在了那里,而且我在的那段时间,一群来自伯明翰的医生竭尽全力地四处游说,希望这所医学院能够迁到伯明翰去,而莫比尔的医生也利用自己的政治影响力,希望保住这所学校。
从我进入这所医学院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忠于这里的老师,我选择支持他们。不过,积极参加这场辩论并不是我的职责所在,但和我合作发行大学出版物的老师却可以参加这场辩论,鉴于此,我选择支持其中的一位老师。
在这场战斗中,我们是真正的合作“伙伴”,自始至终,他都激烈地反对来自伯明翰的医生,至少我们是这样认为的。我们依赖他,轻信了他所谓的忠实和真诚,直到一些事情发生,我们对他的信心才有所动摇。
那是他准备过暑假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两人在他的办公室,他在整理一些文件,和往常一样和我聊着天,安排一些事情,当准备离开的时候,他递给我两封信拜托我寄出去。
“请今晚一定要寄出去,”他告诉我,“因为明天一早我要坐火车去同一个地方,我希望它们在我之前到达。”
我当然不想违背他的意愿,他前脚一走,我就准备前往邮局。但是,我在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信封,其中一封信是寄给一位伯明翰医生的,众所周知,这名医生为将医学院迁往伯明翰而四处奔走。另外一封寄给医学院的校长,我们一直怀疑这位校长和莫比尔的老师们对立。我当时就如五雷轰顶一般,我们可能是最后知道这位老师秘密支持伯明翰的勾当的人,一直以来,我们都把他当成同一个战壕中的战友。
一时间,我茫然不知所措,我知道眼前的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儿,不过,由此断定他背叛了我们,似乎有点不可思议。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后,出于对学院的忠诚,我决定打开这些信看一看,如果确定这位老师没有和对手勾结,我就把信重新封好寄出。
我打开了信,眼前的证据足以证明,他一直在干出卖学院的勾当,他正在和伯明翰的医生们联手搞阴谋。
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很清楚了,我对学院始终保有一份忠诚,我没有任何理由隐瞒这份证据。因为他是个骗子,我也无须为偷看信件而自责,他必须承担后果。
我叫学院的执行院长弗雷泽马上到学校来,然后把信交给了他。他让我复印了一份,然后把原件带走了。第二天一早,这个两面派的老师被要求辞职,在那种情况下,他没有也不能在学校待下去了。
几天之后,这件事被上报给了校长,发现他原来和伯明翰的那伙人相互勾结,老师们当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们认为他至少应该保持中立,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答复老师们的,反正他直接下令炒了我的鱿鱼。
弗雷泽将他的命令传达给我,我淡然一笑,告诉弗雷泽不用在乎这些事情,写这封信的人一定是六神无主了。
“不过,在学校里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弗雷泽说,“我必须服从他的命令。”
“不要这样,但如果你非要这么做就随你吧,”我告诉他,“不过,你最好警告他,如果我被解雇了,我会提起上诉,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被解雇的原因。”
“我不能这样说,”弗雷泽抗议道,“他只是想让我告诉他,你被我解雇了。”
“好吧,如果我没有被解雇或者不会被解雇,对他来说将是多么大的坏消息啊!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我可能会给你惹不少麻烦,明天一早,麻烦你将一封信转交给校长,如果他还是坚持解雇我的话,你那时候再执行命令也不迟。”
我给这位两面派的校长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什么?侮辱吗?当然不是,只是一些客套话。是我造成了他目前的困境,给他招致了如此多的麻烦,但这都是他自找的。结果是我没有被马上解雇,但他用另一种方式来对付我,拒绝支付给我工资。因此,在那个夏天结束之前,我还是丢掉了那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