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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兹先生从2英尺×4英尺的囚室转移到了美国价值1000万美元的监狱里
我们是乘坐卧铺车前往亚特兰大的,可以在餐车里用餐,像普通旅行者那样懒洋洋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在华盛顿停留期间,我们还在车站旁边一家豪华的餐厅里吃了午餐,用完餐,我们甚至还前往国会大厦广场散步,我们本来想进去参观一下,但因害怕打扰到别人而作罢。
我们也没有去白宫,塔夫脱总统找借口离开了,他很忙,也许忙着计算在下一届总统选举时,如何打败泰迪·罗斯福,不过数字有时也是会骗人的。
在亚特兰大,几名检察官把我们带到一间酒吧进行最后的狂欢,在备受折磨的监狱生活开始前,这样的狂欢还能给我们打一针强心剂。那里最烈的酒是一种近乎于啤酒的饮料,实际上,它的味道和啤酒截然不同,而且远不如啤酒好喝。我们一边抱怨一边饮酒,几乎醉倒在地!
我们发现,美国的监狱实在是太舒适了,和我们之前见过的监狱截然不同,至少和我之前坐过的监狱有天壤之别。那个时候,有人将它比作巴尔特摩庄园或丽思卡尔顿豪华酒店。它值得这样的赞美?为什么不值得呢?这座监狱是城中所有大人物的潜在居所,这个“大”所指的就是钱财、权力和头脑。包括从内阁成员、国会议员到国家银行的公务人员、邮政人员,从偷漏个人所得税的人到走私犯、窃取邮件的所有人。很显然,这些家伙认为亡羊补牢不如未雨绸缪,所以借用新威拉德酒店的模式来修建他们的监狱。他们可能算计着,即使要把它建成一个笼子,也要把它建成一个镀金的笼子。
我轻而易举就获得了一份在洗衣店里当店员的工作,我发现这份工作就是为我而设的。不过,娴熟的意大利语、英语、法语让我很快获得了晋升,我被调到邮件办公室做职员,顺便说一句,我的顶头上司就是这个监狱的典狱长。除了写信封和封信封外,如果遇到用我熟悉的外语写成的来往信件,尤其是那些迪尼亚奇奥·卢普和他那所谓的同伙来往的信件,将它们翻译成英语也是我的工作。
卢普被认为是另一个版本的阿尔·卡彭[1],他因为印制假钞而被判30年徒刑,而卡彭因为没交所得税被判11年徒刑。实际上,卢普坐牢是因为数罪并罚,其中,最严重的一项是奉命在西西里岛谋杀纽约警察中尉佩特罗斯诺。
我决不支持谋杀或任何形式的犯罪,我认为一个人应该因他的罪行受到惩罚,但我也认为他应该得到公平的对待。也就是说,他要为自己真正做过的事情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应该轻罪重罚,或者为他根本没做过的事情受到惩罚。即便这个人应该受到十倍的惩罚,只要证据不足,就不能做出判罚。
关于他其他所谓的罪行,我毫不知情。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这是他和他的指控者之间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一天在操场打完球之后,卢普来到我身边。他问我是否愿意和他同住一间牢房,他说监狱的管教人员派一个接一个的密探来监视他,这让他忍无可忍,他希望找一个一定不会伤害他的人做室友。
他的处境非常悲惨,尽管一个被判30年徒刑的人不会是一个好室友,但我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和他住在一起之后,我发现他身上有好多我喜欢的品性,他非常仁慈、诚恳、坦率、无所畏惧。
当我进一步了解了他的案件后,我开始相信,他和美国联邦情报局的一名工作人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问我有什么证据,我也是从亚特兰大出狱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向卢普保证,出狱之后一定会打电话给《亚特兰大宪法报》和《亚特兰大日报》的记者,将真实情况披露出来。我遵守了我的诺言,但情报局收到了我们谈话的风声,一天,两个人把我堵在了桃树街的墙角处,警告我不要再插手卢普的案子。
“如果你不停手的话,在一个星期之内,我们就让你回去陪他,而且可以长久地陪他。”他们威胁我并且真的打算这么干。
情报局特工的活动遍布各处,即便是监狱里也少不了他们的身影。在我工作的邮件办公室里有一位意大利人,他身穿制服,在协助处理日常事务的同时,也担负警卫任务。
然而,他最主要的任务是检查我翻译的信件,尤其是卢普的信件,然后把这些信件的复印件寄往华盛顿。情报局想要得到的是卢普其他的犯罪证据,他们认为,如果卢普确实犯了罪,总有一天他会露出马脚。因为我是他的室友,所以他们也一直认为我在帮他写信,也帮他翻译信件来帮他们牟利!若要论愚蠢,他们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由于工作原因,我在假日和星期天可以不用待在牢房里。不过并不是去工作,而是和其他职员在一起抽烟、玩国际象棋和西洋棋,其中有一个叫查尔斯·摩尔斯的人,他在入狱前曾和华尔街上的大人物交往甚密,据说一家知名的轮船公司为了营救他出狱已经花费了上百万美元。
查尔斯·摩尔斯是一个很好的家伙,他家财万贯、不拘小节,是个社交能手。他尤其精通华尔街的资金运作手法,证券交易所的汇率表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有一天,他走进典狱官莫耶的办公室,希望能给他的经纪人发一封密电,典狱官经过反复掂量权衡,答应了他的请求,但告诉他只能占用一条线路,并且下不为例。摩尔斯按照他的要求做了。
几天之后,他再次走进典狱官的办公室,递出一张2000美元的支票,典狱官想知道这张支票是给谁的,以及给这张支票的原因。
“这是给你的,”查尔斯说道,“这是您允许我发出那封密电的分红。”
他好像因为这次股票交易大赚了一笔,典狱官莫耶并不满足得到这么一点儿,他痛骂了摩尔斯一顿,甚至威胁要将摩尔斯关起来。面对典狱官的暴怒,摩尔斯一点儿都不在乎,这种威胁丝毫影响不到他。但是,典狱长再也没有允许他发过密电,至少在这间美国监狱里是这样的。
也许,这对摩尔斯的影响微乎其微,只要他想挣的钱,没有挣不到的。据传,他拥有700多万美元的身家,不过,他也没有在监狱里待多久,他被判15年,然而,他并没有打算把刑期服满。
众所周知,他雇用了总统哈定的内阁成员哈里·M.多尔蒂担任他的律师,没有人知道他花了多少钱,但几年之后,多尔蒂还在报纸上宣称,摩尔斯依旧欠他5万美元。
在多尔蒂的运作下,摩尔斯的案子上诉到了白宫,摩尔斯也开始吃肥皂沫和一些其他东西,很快,他就呈现出脊髓痨或布赖特氏病的症状,我忘了究竟是哪一种病了,其实哪一种病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医院证明了他严重的病情,并宣称他时日无多。他们将他转移到了佐治亚州的福特·奥格尔索普,仅仅几个月之后,他就获得了总统塔夫脱的特赦令。虽然被判了15年,但他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才蹲了两年多的监狱。毫无疑问,一旦被释放,他又变得生龙活虎,再活个十来年也没有问题。
我在亚特兰大的监狱服满了刑期,不仅如此,因为我交不起500美元的罚款,还多服了一个月的刑期,我没有获得假释,实际上,因为一些我不太记得的原因,尽管表现良好,我也没有申请假释。1912年7月,我无条件获释,也没有被驱逐出境。
【注释】
[1]阿尔·卡彭,美国黑帮,出生于纽约布鲁克林,因黑帮火并被对手打伤脸部留下疤痕,之后以“疤面”的绰号行走黑道,于1925—1931年掌权黑手党——译者注